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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5章 文 / 飛翼

    說完這句,永昌郡主方才似乎明白了過來一樣,強撐起身子就往外頭走。然而似乎渾身失了力氣一般,才走了幾步,竟就身子一軟,往著一旁倒去,一隻手下意識地摀住了腹部,呻/吟了一聲。

    「郡主!」一旁傻了的丫頭們這才明白過來,爭先恐後地圍了過來,將永昌郡主扶住,口中皆道,「郡主歇一歇。」

    「嫻姐兒。」永昌郡主將身邊丫頭一扒拉就要起身,臉色蒼白道,「我得去看看我的孩兒。」她一邊說一邊就落下淚來。

    同壽縣主是她第一個孩子,一直都養在她的身邊,她全部的母愛都落在了這個孩子的身上。如今聽到她竟染了近乎絕症的天花,哪裡還記得旁的?沒有瘋掉就已經是托了想要見見女兒的信念了。

    「你身子重,如今去豈不是添亂!」大太太在一旁驚住了,見永昌郡主竟似乎不顧死活地要去見同壽縣主,急忙拉住她說道,「嫻姐兒是你的孩子,你肚子裡的這個就不是?」見永昌郡主雙目無神地看了過來,她心中一歎,溫聲道,「如今,兩個孩子,你都要好好地想想。」同壽縣主已然染病,便去見了又如何?倒不如保重身子,在外調度,全力支持太醫醫治。

    見永昌郡主已然六神無主,大太太忍著心頭莫名的不安,對著那幾個丫頭便說道,「封了縣主的院子!還有,」她慢慢地說道,「去過縣主房裡的,都叫過來給太醫看看,另外,如今不許任何人隨意出府!沒有郡主的腰牌隨意出府的,」她聲音一冷道,「一律打死!」

    向來和善的大太太竟然露出了這樣的威勢,永昌郡主身邊的丫頭竟是噤若寒蟬,懦懦地應了下來,便有幾個丫頭往著外頭去了。見這些丫頭還算忠心,大太太便忍不住在心裡苦笑了一聲。

    她向來淡泊,何曾這般高聲過?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姐妹,也不會這般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也是一突,回身抓住了蘭芷的胳膊,臉色發白道,「錦繡呢?!」她終於明白自己方纔的不安穩了。

    「太太。」蘭芷也是面無血色。

    「大人可見過一個小姑娘?」大太太鬆開了蘭芷,對著那太醫比量著錦繡的樣子,焦急問道,「她如今在哪裡?」希望,她還沒有進同壽縣主的院子!不然豈不是自己害了這個孩子?

    「您說的那位姑娘,如今正幫襯著服侍縣主。」太醫回憶了片刻急忙回道。

    大太太立時頭往後一仰,險些暈過去。

    蘭芷忙扶住她,卻叫她苦笑著搖手示意無事。

    「姐姐為何不叫旁人出府?」兵荒馬亂之時,永昌郡主正努力平靜著自己的情緒,摸著自己的腹部匆匆問道。

    「京中最近哪兒都沒有出花的徵兆,怎麼就嫻姐兒染了病?」大太太因錦繡被牽連其中,心中已然怒極,卻不願對一個孕婦發火兒,只冷冷道,「只怕這事兒,還是內鬼所為。」雖自己也是理不清後院的事兒,然而大太太卻還是有些遷怒。

    若不是永昌郡主後院不太平,如何會連累了她的丫頭?

    「你是說……」永昌郡主臉色一變,繼而臉色凝重地忖思起來。

    說起來,這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對母子恨她恨得牙根都癢癢,若不是畏懼她的身份,只怕早就要了她的命!如今正好,她身子重,若是因嫻姐兒染病而心緒不穩,不說一屍兩命,只怕這個孩子也保不住!到時若是嫻姐兒也一病沒了,她沒了指望,只怕真要被他們轄制接納那幾個庶子!

    到時,她就要指望著庶子過日子,又如何再敢與他們作對?

    好狠毒的心!

    為了叫她死,為了那幾個小賤人生的庶子庶女,那畜生竟然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在意了。

    同壽,可是他的嫡女!

    心中升起了一股毒火,永昌郡主沉默片刻,姣美的臉上扭曲得如同惡鬼一般,許久慢慢化作平靜,深吸了一口氣,方起身對著大太太一禮道,「多謝姐姐提醒。」她雙手死死地攥緊,冷冷道,「想要我死?我就偏不如她的意!嫻姐兒,哥兒,我都要保住,也叫他們知道,這安平侯府以後是誰的!」

    只要她生下兒子,那賤人,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永昌郡主穩了穩心,露出了一個冷笑。

    敢在京裡對她做這樣的事兒,真以為她娘家是吃素的麼?這一回,她就要這賤人知道,什麼叫宗室,什麼叫王府!

    一眾丫頭目中含淚地圍在她的身邊,她淡淡地說道,「如今,我要好好的保重身子。縣主便交給你們了。」這些丫頭都是她的心腹,若是連她們都不能托付,永昌郡主在心裡一歎道,合該她命中該絕了。

    閉了閉眼,她便對著大太太道,「請姐姐與我姐姐傳個話兒,請她來給我做主!」福昌郡主與她一母同胞,況且如今兩家剛剛定了親事,自然是最盡心盡力的。

    大太太點頭應了,見永昌郡主臉上不好,便輕聲道,「那幾個小人算得了什麼?通不及你與哥兒一根頭髮絲兒尊貴,莫要因小失大。」

    「我理會的。」永昌郡主含笑道。

    大太太便強撐著看著永昌郡主喝了安胎藥閉目養神,知她生性剛強,便緩了緩憂慮,見此時在此也是添亂,便與她說了一聲,領著太醫往著同壽縣主的院子而來。剛剛隔著大門往裡看,便見錦繡一臉灰敗地走出來,手中還托著帕子銀盆,眼中就是一紅,喚道,「錦繡。」

    「太太。」因心也身子不好,小丫頭們都恐慌,亂糟糟的,錦繡只能自己出來換水再給同壽縣主擦拭身子,如今她是絕了離開院子的念頭了。天花的傳染性極強,她與縣主心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如何可能倖免?況且她的記憶裡,錦繡似乎是沒有出過花的,如今更是絕望。

    見了門外的大太太殷殷看了來,錦繡的心裡頭就是一熱,眼睛裡想要落淚。

    她沒有想到,大太太,竟然會為了她來這裡。

    心裡莫名地難受,許久之後,錦繡才低頭將眼睛裡的淚水逼回去,抬頭對著大太太笑道,「這裡不好,太太身子貴重,還是快回去吧。」

    「好孩子,你出來。」大太太便對著錦繡招了招手,溫聲道,「咱們回家去。」

    「等奴婢好了,便回去服侍太太。」錦繡身子不動,似要把大太太記在心裡一般地盯著她看。

    這樣慈愛,就彷彿是她的母親一樣。可是,到底無緣。

    若是能出來,以後,她願意用全部心力去服侍這個人,只為了哪怕知道她或許會傳染了天花,還是願意帶她回家的女人。

    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惦記她的。

    「回去了也一樣看病。」大太太是真心想帶著錦繡走。此地都是陌生人,錦繡又只是個小孩子,生了病,只怕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兒,更不能好了,她頓了頓便說道,「到時候給你單獨的院子,誰也說不出什麼。」老太太就算不樂意又能如何?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出她們那樣的無情來。

    「可是奴婢不願意。」錦繡在大太太的身邊,很久都沒有自稱奴婢了。此時見大太太面上怔怔,她只含笑道,「奴婢不願意叫太太為了這樣的事兒受別人的污糟氣。」她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盆,規規矩矩地給大太太磕了一個頭,仰起臉抹了一把眼淚笑道,「若是奴婢有福,以後還能回太太身邊。若是無福,」她哽咽道,「太太就當錦繡是個沒良心的,白疼了我一場吧!」

    若是帶著一個不知是不是染了天花的病人回府,錦繡不用想都知道等著大太太的是什麼。

    胡亂地抹了一把臉,錦繡端起盆就走,看都不敢回頭看一眼急切叫著她的大太太,只怕若是回了頭,心裡頭那點兒勇氣便再也不見了。她也並不知道,大太太看著她的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層層院落之中後,立了許久還不肯回府,之後便在蘭芷勸慰的聲音中含淚道,「都是我這個做主子的沒有用!掌不住府裡的事兒,如今,竟連你們都護不住!」她渾渾噩噩了這麼多年,如今才覺得,那從前並不在意的管家權,竟然能救命一樣。

    如果如今在府裡頭,是她說了算,一呼百應,她的兒子不會做了世子還小心翼翼,她的女兒不會被個庶女小看,她養在身邊兒的小丫頭,也不會這麼孤零零地陷在別人的府裡,等著不知前程的結局。

    頭一次,大太太竟然升起了一種可怕的恨意。

    若不是老太太,她如今該何等圓滿?

    膝下的孩子們都快快樂樂的,就算沒有丈夫的憐愛珍惜,她也覺得那麼幸福!

    老太太!

    對她做了什麼,她都能忍,可是如今,她卻覺得忍不了了。

    錦繡心中恐懼,哪裡知道從前哪怕是接二連三地起ど蛾子也只是怨的大太太,因著她的事兒連同新仇舊恨竟然勾起了對老太太無盡的恨意,如今她只低著頭小心地拭著同壽縣主的額頭,小心地撬開她的嘴,把留在院子裡的太醫熬的藥給她灌下去。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同壽縣主的丫頭們相繼染病,外頭聽說郡主正在尋出過花兒的丫頭,想著送進來服侍縣主,只是一時無人,不知為何竟然還沒有出花徵兆的錦繡便一個人照顧著同壽縣主。

    小小的女孩兒陷在床上,發著高燒,身上全都是細密的水泡,可憐極了。錦繡心裡也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惜來,日日不敢歇眼地照看,日日給她擦身,見她有時忍不住去撓那些水飽,便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自己拿著軟帕給她解癢。

    其間同壽縣主倒是醒過幾次,然而只茫然地看了錦繡一眼,便又再次睡去。錦繡只將同壽縣主好好地護在懷裡,防著她突然驚醒。

    不過幾日,吃不好歇不好,又恐懼自己被傳染,錦繡便已經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

    然而哪怕是這樣,她也不忘時時守在同壽縣主身邊,在她昏迷著疼哭的時候小聲在她耳邊安慰。

    不是為了一個丫頭對主子的義務,而是她如今,是真的心疼這個小小年紀便受了這樣苦楚的孩子。

    或許是這輩子的身子好,這麼折騰,她竟然都沒有一點兒被傳染上天花的樣子。這日日的照看,大概是小孩子更能聽過這樣的大病,同壽縣主竟然也熬了過來,高燒慢慢退去,連身上的水泡也慢慢地消了。就在錦繡與太醫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這一日,便見這個小小的孩子緩緩地張開了眼,轉頭見了錦繡這熟悉的面孔,目中透出幾分安然,伸出手抓住了錦繡的手,之後輕聲問道,「我娘,有沒有來看過我?」

    小孩子烏溜溜的眼睛裡,竟是一片怨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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