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彼岸花 文 / 瀾雨瀟湘
兩人趕回到原地時，早已沒有了打鬥。周圍一片萬籟俱靜，只看見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鮮血遍地流逝著，空氣裡都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樹上的只只寒鴉，正兩眼發光的看著地上的屍體，似乎在等著他們冷卻後，飽餐一頓。
正中間，站著的紅色身影那樣的刺眼，背對著兩人，紅色衣帶和袍擺隨風翻飛著，如墨的齊腰長髮有些凌亂的下垂著，手握著長劍，插入地面，支撐著整個身子，一動不動筆直站立著。
言小靈第一次發現，原來冥紅的身影是這般的好看，甚至令人眩暈，窒息。
言小靈跳下馬，猛地想到了什麼，邁不開腳步，顫抖著沙啞的聲音喚道，「冥紅……」
那麼身影沒有回頭，不好的預感撲天蓋地而來，眼淚模糊了視線，言小靈忍住極致的疼痛，跌跌撞撞的走到冥紅身旁，看著他的側臉，蒼白的臉色，在緋紅的衣服的照映下，帶著些紅暈，雙眸睜開著，沒有昔日的神色，空洞無物，卻緊盯著前方，似乎在極目遠眺，又似乎在沉思。
「冥紅……」言小靈顫抖著慢慢伸出雙手，就在觸碰到冥紅的那瞬間，他直直地向後墜去，倒在地上。
言小靈捂著嘴，睜大著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地上的他，搖著頭。
如果他是一朵曼珠沙華，那麼此刻，他是盛開到了極致，美艷到了極致。
蕭墨淵蹲下身子，手有些顫抖的將冥紅的雙眼合上，雙眼遠遠的望去，目光清冷悠遠，「那年，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他被仇家追殺，身負重傷，被一群餓狼圍困，我剛好路過，救了他。得知他全家都被殺，我便將他帶回月剎樓，教他武功，讓他手刃仇人。之後，他就一直跟著我。」
頓了頓，「其實，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可是我一直當他是親弟弟一般。他要得，我始終給不了。」
言小靈看著輕合著雙眼的冥紅，大概從那時開始，他的心就在他的身上了吧，他要的？其實他什麼都不想要吧。
他的一生都在為他，至死都是。他把自己比作那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彼岸靈花常開，燃的是他孤獨的靈魂，奈何滾滾，阻的是他無盡的思念，三生石，壓的是他未盡的執著。
言小靈看著他，不禁想起了佛語，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前生今世如浮生一夢，願來世，不用在如此痛苦。
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落，蕭墨淵起身，將她摟在懷裡，仍由她哭泣著。
言小靈靠在蕭墨淵的懷裡，看著冥紅，彷彿在他的嘴角看見一抹笑意，那時一種解脫的釋然。
是啊，他終於不用再承受這種想愛，卻不能愛的煎熬了，黃泉路上，多喝一碗孟婆湯，將今生今世忘得乾乾淨淨吧。
「喲，你們回來了啊？還真是有情有義啊。」
熟悉，讓言小靈十分厭惡的聲音，又想起了，達達木陰魂不散的出現在林子裡，而且士兵很快將他們團團圍住。
蕭墨淵想要出手，卻被言小靈拉住，「師父，不要！」
如今，他已身負重傷，不能再動武，否則一定會更加嚴重，不如留著性命，小莫和達達塔已經趕往嘉興關。此刻他們能做的，只有等！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蕭墨淵明白言小靈的意思，便也不動手，任由達達木的士兵，將兩人綁住，帶回軍隊駐紮地。
兩人又重新被綁在了蒙古包內的柱子上，達達木擔心兩人再次逃走，除了外面有層層士兵看守，裡面也有十幾個士兵，緊盯著兩人，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那偶爾眨上一眨的眼睛，言小靈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死了。
不過達達木倒是沒有審訊他們，可能是他也累了吧，或許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玩的遊戲，並不想把它盡早的結束，言小靈是這樣猜想的。
夜半，月光傾瀉而下，照亮了整個大地。
朦朧中的言小靈只感覺綁著自己身體的繩子被鬆開了，只是手上的繩子，還是牢牢地困著。
回頭看著蕭墨淵也被解了下來，眼神正看著她。
兩人被帶進了一倆破舊的馬車內，隨著大軍一起出發，不知往何處。
一路顛簸，讓言小靈有些難受，強忍著想吐的衝動，挪到蕭墨淵的身邊，看著他緊閉著雙眼，該不會又發燒了吧，探尋的喊道，「師父？」
蕭墨淵緩緩的睜開眼，慘白著嘴唇，「怎麼了？」
言小靈看著他溫柔的彷彿要滴出水來的眼神，片刻失了心神，不可否認，她的師父是很迷人的，月光下的他，更顯出塵，彷彿畫中走出來的美人一樣，惹人憐愛。
「你沒事吧？」蕭墨淵看著失神的言小靈問道。
「沒……沒事……」言小靈慌張的別開頭去，不再看他，心裡懊惱，都什麼時候了，小命都快保不住了，還有心思花癡，真是佩服自己啊。
馬車突然驟停，言小靈不由的往前傾去，蕭墨淵擋在了她前面，言小靈直撲撲的撞進了他懷裡，頭撞上了他的下巴，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
「你沒事吧？」蕭墨淵關切的問道。其實他的下巴也生疼，這個小丫頭，就不能讓他省心點嗎？
「沒事……沒事……」離他這麼近，隱隱看見了他的脖子上那顆小小的牙印，臉色瞬間尷尬了。
「快點下來。」一士兵粗狂的聲音響起。
兩人走下馬車，那名士兵不耐煩的推搡了一下蕭墨淵，蕭墨淵猛地瞪著他，眼中精光一閃，那名士兵不由的心顫後退幾步，回過神來，又有幾分懊惱，明明被綁著，難道還怕他不成，卻也不敢再放肆，只是說了一句，「快走吧。」
言小靈抬頭才知道，自己處在一處荒原之上，藉著月光，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荒地，而這寬廣的荒原上，集結了數十萬大軍，無數的火把，將這夜空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明明是幾十萬人的地方，卻萬籟俱寂，似乎所有人都是木頭人一般，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聲響，讓言小靈覺得瘆得慌。
言小靈和蕭墨淵被帶到了，軍隊的最前面，而為首的，正是坐在馬背上的達達木。
對峙的軍隊，那個一身戰袍的為首之人，是她一直藏在心底，不敢去想，不敢去觸碰的人，此刻正看著她。
而他的身旁，還是那身白衣飄飄的舞璇畫。
距離太遠，她看不真切他的神情，而她卻知道，她此刻那兩行清淚，早已蒼白了面頰。
洛軒宇。她嘴唇翕動著，卻沒有發出聲音。
蕭墨淵一直站在她身旁，看著她的眼淚，彷彿流進了他的心底。
「宇王爺？這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休息，跑到這裡來，打擾我的美夢，是為了這小妮子吧？」達達木雄厚的聲音響起，傳遍整個荒原。
「放了他們。」洛軒宇開口。
那久違的聲音響起，似乎抽動了她的神經，心不由的一顫，她居然不知道，她是這麼想念他。
達達木跳下馬，拔出彎刀，抵在兩人身前，「你覺得，你有和我討價還價的籌碼嗎？如果想要她活著，就把羊皮卷交出來。」
蕭墨淵冷哼一聲，眼神犀利的拔出劍。
言小靈看著他冰冷的臉，冰冷的眼，如今佳人已在身邊，她對他而言，又算得了什麼呢？只不過是過眼雲煙，此刻也該隨風消散了吧。
只是，她還想貪戀的看看他。
洛軒宇，幽冥路上，三生石旁，我可有見過你。
如若有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
言小靈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片刻，卻傳來一陣嘈雜聲。
睜開眼睛，言小靈不敢置信的看著，架在舞璇畫脖子上的劍，以及舞璇畫一張梨花帶雨的臉，滿眼不置信的看著洛軒宇。
這是什麼情況，言小靈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舞璇畫不是他心心唸唸的那個女子嗎？此刻他的劍卻毫不留情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達達木眼神裡閃過一抹驚訝，「宇王爺這是何意？」
「一命換一命。」洛軒宇冷冷開口。
舞璇畫淚眼婆娑的看著眼前這個她絲毫不熟悉的洛軒宇，柔著聲音開口，「王爺？？」
洛軒宇沒有看她，只是緊盯著達達木手裡的劍。
「宇王爺憑什麼認為我會換啊？」手裡的刀依舊沒有放下。
「就憑她是你的女兒。」
洛軒宇的一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士兵們都在竊竊私語，聲音此起彼伏。
「笑話，眾人都知道我只有一個兒子，現在也投靠了你宇王爺。」手指著洛軒宇身旁的小莫和達達塔，「我怎麼還會有女兒？」
「是嗎？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了。當年是你，把你才幾歲大的女兒舞璇畫仍在了荒郊，才被太后撿回皇宮撫養，你的目的便是洛家的羊皮卷。」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舞璇畫驚異的問。
「從那晚你陷害小靈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是一直相信言小靈的為人的，可是當時只是被昔日的情愛瞇了眼。
舞璇畫低垂著頭，心底苦苦一笑，原來他都知道了，卻還在陪她演戲，對著她，每次深情款款的神情，每次溫柔的呵護，也是他萬般委屈吧。
小莫也震驚了，不敢置信的看著舞璇畫。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隱瞞了，她是我的女兒。但是，你想用她來換言小靈，我勸你還是不要做夢了。三年前，我就要她殺了你，可是她卻對你動情，遲遲不肯動手，還被被人給暗算了。如若不是我，她早就死了。現在還是這麼沒有，一顆沒用的棋子，你覺得我還會在乎嗎？呵呵……」
達達木冷笑，「我就當她三年前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