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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460章 續緣(1) 文 / 莫風流

    「周夫人那邊,你可去看過了?」析秋將阮靜柳讓進次間裡:「剛剛周夫人身邊的媽媽來,說是病的很重。」

    阮靜柳端茶的手一頓,挑了眉頭朝析秋看來,問道:「可說了什麼病?我並未聽說。」

    析秋擰了眉頭,本以為周夫人找過阮靜柳的,沒有想到阮靜柳也不知道。

    「只說病有幾年了,這會兒越發的嚴重。」析秋看向阮靜柳面露鄭重:「……時日不多了。」

    阮靜柳臉色也沉了下去,放了手中的茶盅,回道:「還說了什麼?」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析秋的。

    「請我去看望她。」析秋慢慢說著,頓了一頓又道:「我本以為你知道,原來你也不清楚……」又看向阮靜柳:「要不然明天你隨我一起去?」

    阮靜柳沉默了下來,略思索後點了點頭,道:「行,我與你一起去看看吧。」

    析秋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析秋去四象胡同接阮靜柳,兩人一起出了西城門去了京郊,路上析秋問阮靜柳:「周家如今已經獨立了門戶,那祖嗣是在錦鄉侯,還是回歸於原周家?」

    阮靜柳回道:「祖嗣已經回歸於周氏,所以周夫人才會和博涵兩人在京郊置了宅子,雖與錦鄉侯依舊有來往,但已非錦鄉侯旁枝。」

    析秋從未聽說過繼嗣子之後,還能回歸於本家之事,不由好奇道:「當初侯爺為什麼會同意周家用回本姓呢?」這樣的事情少見,也有些於理不合。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阮靜柳慢慢的道:「只聽兄長說起過,說周家原與錦鄉侯是姻親,過繼的也是當初夫人的侄兒,過了兩輩的人後,沒想到的是周家卻在一場**中絕了後,獨獨剩了博涵父親這一支血脈還存留於世,周家族長來求錦鄉侯,讓博涵的父親回歸本家,也算是為周家延續香火,博涵的父親一輩有兄弟三人,便將最小的周大人改回了原姓,承繼周氏香火……」

    原來是這麼回事,到也說得過去,看來這周氏與錦鄉侯的關係的確匪淺,若不然這已過繼的嗣子哪裡還能重歸本姓名的道理。

    那麼也就是說,在周氏這一輩,周博涵在氏族上並沒有兄弟姐妹,只剩他這最後一脈?

    她淡淡歎了口氣,只覺周夫人很不容易,相公早逝又是獨子,婚姻上又不順……當初周奶奶離家後再無音訊,周博涵卻一直未曾再娶,不知是不是對當初那位周奶奶用情太深,以至於難以釋懷呢。

    胡思亂想間,馬車已經在東山腳下一處宅院前停了下來,宅子很大約莫有五六進,馬車直接進了宅子裡,阮靜柳掀開車簾看了眼,笑著道:「不瞞你說,我這也是第一次來。」

    析秋不由想到阮靜柳的身世,這裡也算是她堂哥的家,認真問道:「你往後都不打算再回通州了?」

    阮靜柳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挑著眉反問道:「你認為他們會接受一個敗壞門風的寡婦回家?」說的很輕鬆的樣子,析秋卻從她的話語中聽出無奈之意。

    「靜柳姐。」析秋輕輕握了她的手。

    阮靜柳翻了個白眼:「不用擔心我,我過的好的很,沒有那些規矩禮教的約束,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再也沒有人拿著道德的標準來批判我,再說,沒有家人我還有朋友。」又捏了捏析秋的臉:「有你做伴,我一點也不寂寞。」

    析秋被她難得露出的俏皮樣子逗笑,啐道:「是,是,你朋友多的很。」說完湊近阮靜柳身邊,俏聲問道:「那秦公子是不是也是好朋友?」

    阮靜柳聽著就是一愣,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著析秋,又伸手過來探了探她額頭,凝眉搖頭道:「我瞧著你沒病啊,怎麼盡說胡話!」一頓又道:「我和他是朋友?我像是這麼沒有品味的人嗎。」

    析秋掩面輕笑起來,拍了阮靜柳的手,道:「你不用和我遮遮掩掩的,日子還長著,我們過著看便是。」

    「你過你的,守著你的四郎去過,我可不想和你一樣過日子!」說完側開頭,目光落在薄紗的窗簾之上,有些悠遠……

    析秋收了笑容,也沒有再說話……腦中便想到她生產時,阮靜柳與她說的那句話……眼底也是露出一抹悵然。

    車子停了下來,春柳掀開車簾:「夫人,到了!」她說完,身後便露出昨天來督都府裡那位媽媽的臉,笑著道:「四夫人!」又看見阮靜柳便是一愣,析秋笑著道:「這位是張醫女?」

    阮靜柳沒有什麼反應,那位媽媽卻是立刻露出笑容來,忙點頭不迭道:「張醫女的大名,奴婢聽過,聽過!」說著伸手過來要親自扶著析秋下來。

    析秋扶著媽媽的手下了車,問道:「媽媽怎麼稱呼。」看樣子應該是府裡的管事媽媽。

    「奴婢隨本家的姓,姓周!」看來是家生的奴才。

    「周媽媽!」析秋點頭,這邊阮靜柳也下了車,在外人面前她永遠是不苟言笑的樣子,析秋常常覺得她和蕭四郎有幾分像,沒有人的時候便是無賴活潑的,一旦有外人面色立刻變了下來,像是蠶蛹一樣用厚厚的外殼將自己包裹在裡面。

    她心中搖頭,其實每個人都有外殼,只是所表現出的形態不同而已,阮靜柳是冷硬疏離的,而她呢……是什麼?

    心思轉過,幾個人跟著周媽媽從儀門進去,她邊走邊道:「夫人剛剛還問奴婢,讓奴婢到門口來瞧瞧四夫人到了沒有,沒想到真的是巧了,竟讓奴婢碰上四夫人了。」

    析秋笑著問道:「夫人還好吧?」

    「早上吃了半碗清粥,旁的什麼也沒有吃。」說著一頓又道:「精神比昨日好些,還和奴婢在院子裡散步來著。」

    析秋微微點頭,和阮靜柳並排進了內院,遠遠的就瞧見紅牆灰瓦頗有記憶中徽州古風的院子,心中正感歎,周媽媽已經指著院子道:「這裡是正院,四夫人和張醫女請!」說著側讓了身子,將析秋和阮靜柳請進院子裡。

    房裡未開窗戶,有些幽暗,周夫人靠在羅漢床的迎枕上,穿著蜜合色的雙金對襟褙子,頭上梳著圓髻零星點了兩朵青色的絨花不見其他首飾,面容和兩年前比起來消瘦了不少,有些蠟黃……正閉著眼睛養神,聽到動靜立刻睜開雙眸,朝門口看了過來。

    「四夫人!」一怔直起了身子,顯得很高興的樣子,目光一轉又瞧見析秋身邊的阮靜柳,脫口而道:「靜柳?」

    阮靜柳微微頷首,算作打了招呼,析秋笑著走過去:「看您的精神很好,我總算是鬆了口氣。」說著上去又道:「您別起來了!」

    「真是失禮了。」周夫人依言未再起身,靠在那邊指著周媽媽道:「快給四夫人和靜柳倒茶。」又轉頭對析秋微笑:「快請坐。」

    析秋和阮靜柳並肩坐了下來,析秋看著周夫人道:「昨天聽周媽媽說了,說也請了太醫瞧過,到底是什麼病,聽的我這會兒還心驚肉跳的。」又轉頭看了看阮靜柳:「昨兒周媽媽一走,我就將靜柳姐請回府裡,說了您的情況,她就說和我一起來看您。」

    周夫人感激的看了眼析秋,又朝阮靜柳看去:「是老毛病了,還是我生博涵時落下的月子病,這些年時好時壞的我也沒多注意,現在年紀大了便變本加利了。」又看向阮靜柳:「……沒想你能來。」頗有些唏噓。

    阮靜柳接了話:「讓我把脈看看。」說著起身走了過去,周夫人一怔有些遲疑,析秋便笑著點頭道:「讓靜柳姐瞧瞧吧,她的醫術您還能不放心。」

    「怎麼會,就是太麻煩她了。」依言伸出右手放在炕几上,阮靜柳搭了脈,眉頭越擰越緊,許久開口問道:「你生產時是不是很艱難?」

    周夫人立刻點了點頭:「是,難產了兩日差點丟了性命。」阮靜柳微微沉吟之後下了結論:「這種病要細心調養,不過已經過了最佳時期了。」

    看來是婦科病了,這種時候沒有針對性的西藥,用中藥調理療效稍慢,若中間有所耽誤就更加難以痊癒了。

    析秋心裡微涼朝周夫人看去,就見周夫人面色很淡並未有失落或者驚訝,門口的周媽媽已經低低抽泣起來。

    「那可還有別的法子?」析秋知道,在中醫對婦科的診斷並不能具體到某一個器官,有時候藥效不到有時候卻不能對症下藥,很多的可能性……不過,婦科這方面也非阮靜柳的專長,她有些不確定的看向她。

    阮靜柳也擰了眉頭,想了想回道:「我也不能做出確診,只能大概推斷。」說完又看向周夫人:「到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忌勞累費神,忌心思繁重,再用藥物調理到也並非不能救。」說完,便走到桌前給從藥箱裡拿了筆墨和方子出來,提筆寫了張藥方,交給喜極而泣進門而來的周媽媽:「照這個方子抓了藥,上頭有服用說明。」

    「真的有救?」周媽媽激動的顫抖的伸出手接過藥方,又朝周夫人看去:「夫人……」眼淚簌簌的落個不停。

    周夫人也鬆了口氣,輕笑起來:「聽靜柳的,快去吧。」

    「好,好!」周媽媽語無倫次:「奴婢這就去。」說完便匆匆出了門去。

    阮靜柳面色無波的收了藥箱,又回到析秋身邊坐了下來,析秋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心中略生疑惑。

    「靜柳,真是謝謝你。」面對生命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周夫人也顯得很高興:「若真能痊癒,那真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

    阮靜柳低頭去喝茶,析秋卻是笑著接話道:「你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這樣客氣,只要您身體能好,不管是靜柳姐還是我們,心裡都是高興的。」

    周夫人連連點頭。

    析秋也端著茶喝了一口,側目掃過阮靜柳,則見她低頭喝著茶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她微微擰了眉頭。

    「四夫人。」周夫人笑著道:「特意請您過來一趟,其實,是有事想請您幫忙。」

    析秋一愣,放了手裡的茶盅,正色道:「夫人請說。」

    「我出去走走。」阮靜柳站了起來,看了眼析秋又看向周夫人,也不等她們應話轉身便掀了簾子避了出去,析秋朝周夫人笑了笑……阮靜柳便是這樣的脾氣,從來不遮遮掩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聽就直接站起來出去,看起來對別人的意見,她完全不在考慮範圍內,但實際卻是很細心為他人著想的。

    周夫人也是笑了笑:「她還是這個脾氣!」顯然對阮靜柳有所瞭解。

    「事情是這樣的。」周夫人坐直了身子:「我這身子拖一天是一天,早一天晚一天總避不開一個死字。」說著一頓歎了口氣:「我這一生其實也沒什麼可牽掛的,死也就死了,可是就是不放心博涵,他還年輕,只要我兩眼一閉撒手去了,他就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連個知冷熱的人都沒有,每每想到這裡……」她用帕子壓著眼角低聲哭了起來。

    析秋歎了口氣,起身走了過去在周夫人身邊坐下,柔聲道:「剛剛靜柳姐還讓您不要心思太重……只要您好好養病,身子好了不就什麼問題就沒有了,您好歹也寬些心才好。」

    周夫人流了眼淚,又擦了歇了一會兒,長長的歎了口氣,看向析秋道:「讓您見笑了。」析秋微微搖了搖頭,周夫人頓了一頓:「我瞧見您就覺得親切,也不知什麼原因……」

    「我也覺得是。」析秋微笑著道:「許是緣分吧。」

    周夫人微微一笑,點頭道:「可是每次瞧見您,我這心裡就生出愧疚感來。」析秋一愣,不明白她哪裡來的愧疚感,耳邊已聽周夫人道:「當初博涵定了四小姐,我從心裡是歡喜的,也多方托人打聽,不瞞你說我還偷偷瞧了她一次,後來又瞧見了你,賢惠端莊就知道佟府裡養的女兒都是極好的,心裡越發的期待,想著將來四小姐嫁進來,定要和她好好相處,我這做婆婆的定不會干涉他們小兩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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