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84章 接近(2) 文 / 莫風流
大夫姓週五十幾歲的樣子,阮靜柳不在時他便是主診的大夫,一進門就將藥箱放在桌面上,朝蕭四郎行了禮:「大都督。」蕭四郎看也不看,招著手:「你快來瞧瞧!」
岑媽媽,容媽媽,春柳,碧槐碧梧,立在房外,院子裡紫陽和問玉領著七八個婆子丫頭站在院子裡守著,院子外也有婆子不停探頭探腦的朝裡頭張望,沒人敢說話就等著裡頭大夫的結果。
蕭四郎負手站在床邊,眉頭深鎖,房間裡靜的就只剩下眾人此起彼伏如雷鳴般的心跳聲。
過了許久,周大夫鬆了手指,回頭看向蕭四郎道:「夫人只是精神緊張了些,孕婦餓不得渴不得,等夫人醒來吃些清淡的東西,多喝點水就沒事了。」說著一頓又補充道:「夫人的胎位很穩,目前母子安生,若夫人再如方纔那樣吐,就拿個酸梅壓一壓便無事了。」
沒事兒了?
不是中毒?
蕭四郎朝周大夫點了點頭,道:「有勞。」轉身吩咐門外的天誠:「送周先生回去。」
岑媽媽只覺得退一軟,揪住了一邊的春柳的胳膊才勉強站住,她當即朝西跪了下去,雙手合十又是作揖又是叩拜的,容媽媽就笑著她道:「沒聽大夫說,夫人這可是餓著了。」
「是,是,!」岑媽媽立刻站起來:「我親自去做幾樣夫人愛的菜送來。」說著提著裙子匆匆出了門,到門口揮著手道:「沒事,沒事兒,都給我回去做事,否則每人都得賞板子!」
大家也都鬆了口氣,臉上浮上笑容來,夫人規矩雖嚴了些,可獎罰制度鮮明她們只要本分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是府裡的主母若是她出了事,將來四爺再娶,回來的還不知是怎麼樣的,說不定還不如現在的夫人和氣呢。
眾人一陣低聲歡呼,如鳥獸散的去做自己手中的事兒。
容媽媽也是滿臉的笑,對蕭四郎道:「四爺放寬心,有的婦人懷孕三個月時沒什麼反應,反倒到了後面卻是孕吐的厲害,夫人或許是這樣的也未可知!」雖然吐不是好事,但比起中毒或者別的事來說,已經是萬幸了。
蕭四郎依舊沒有說話,靜靜坐在床邊看著析秋,春柳和碧槐端了熱水來給析秋擦了手臉,又沏茶給蕭四郎:「四爺,您歇會兒,奴婢們守著夫人!」
「不用。」蕭四郎沉聲說完,恰好岑媽媽已經端了一碗雞湯蔥末瘦肉清粥進來,又配了醃的酸筍絲和別的幾樣析秋常吃的開胃小菜,岑媽媽端了放在床邊又移了炕桌過來,一樣一樣擺在上頭,小聲的道:「四爺,是叫醒夫人,還是再等一等?」
「放在那裡!」說著頓了頓:「你們都出去吧!」
春柳和碧槐就朝岑媽媽看來,岑媽媽笑著朝兩人點了點頭,三個人就先後出了門。
蕭四郎走到床頭,將析秋連著被子裹著抱起來,在她耳邊小聲的道:「丫頭!」又親了她的耳際:「起來吃些東西再睡。」一連柔聲說了好幾聲,析秋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蕭四郎放大的俊顏,她抿唇笑著道:「四爺,妾身聞到筍絲的香味了。」
蕭四郎見她精神還算不錯,總算是放了心,小聲道:「你躺著不要動。」說著放了析秋,他親自去端了炕桌來放在床上,在析秋身後塞了大迎枕將她放好,捧了粥來餵她,動作很生澀卻做的想很認真。
析秋聞了味兒,還不等她張口,心裡便又是一陣反胃,擺著手擰著眉頭:「……痰盂……」話沒說完已經趴在床沿上又開始吐了起來,蕭四郎將手裡的碗隨地就扔了出去,過去抱著她給她順著後背:「丫頭,丫頭!」
樣子比她還要緊張。
前面吐了一次,這會兒再吐除了酸水再吐不出旁東西,但一反一復的人卻是難受的很,析秋撫著胸口連連喘氣,蕭四郎也顧不得衣擺上的污穢,摟著她輕輕拍著喚人道:「去請大夫來!」
岑媽媽和容媽媽應聲進來,推門便瞧見析秋伏在床沿邊乾嘔,兩人都有經驗,一個端了清水過去一個拿了酸梅,岑媽媽道:「四爺不要急,夫人吐了就沒事了。」
說著拿了水給她漱口,容媽媽又壓了顆梅子在她嘴裡。
析秋這才覺得舒服了些,喘了口氣起身道:「都過了三個月了,怎麼突然又開始孕吐了呢。」
「也有這樣的人。」容媽媽拿了帕子幫析秋擦嘴角:「不過卻是不多,夫人這樣的也算是少有的。」析秋聽著就擰了眉頭,若有所思。
容媽媽看著蕭四郎衣擺弄髒了,他也沒顧上就抱著析秋,她問道:「四爺,奴婢服侍您去換身衣裳。」見蕭四郎擺了擺手,容媽媽又道:「四爺身上的有味兒,回頭夫人聞著受不住又得吐了。」
蕭四郎聽著就站了起來,對析秋道:「我去換上衣裳。」析秋應了,蕭四郎便大步走了出去。
「剛才聞著還覺得香,這會兒卻覺得不好聞了,還是端出去吧。」析秋輕聲說著,岑媽媽歎了口氣應是,端了炕桌出去,蕭四郎已經重新換了件深藍的道袍進來,坐在床頭,析秋靠在蕭四郎身上問道:「四爺!」她將在太后宮裡的事情,前後都和蕭四郎說了一遍:「那種香妾身沒有聞過,也不知是什麼香,會不會是那種香引起的?」
蕭四郎語氣沉沉的,回道:「我已讓人去查。」說著一頓問道:「張醫女何時回來?」
有她在,他也能放心些。
析秋回道:「寫信回來說是回來過年,不過這些日子大雪不斷,也不知會不會耽誤行程。」
蕭四郎沉吟了片刻,看著她問道:「可還有哪裡不舒服?」析秋就搖了搖頭,回道:「別的倒沒有覺得什麼。」
依舊在回憶在宮裡發生的事情,除了熏香她沒有覺得哪裡不妥當。
析秋吐了一陣,又沒有吃飯便暈暈的又靠在蕭四郎的肩頭睡著了,蕭四郎將她放下並不敢出門,喊來天誠站在院子裡,問道:「可有消息回來?」
「剛剛宮裡頭有人遞了封信出來。」說著從袖口裡抽出一封信交給蕭四郎,蕭四郎展開一看便擰了眉頭,天誠小心問道:「四爺,可是熏香有問題?」
蕭四郎將信給他,蹙眉沉聲道:「香是貢品,宮中常用的,不過裡面摻有部分的麝香……」天誠看了信上的內容又聽了蕭四郎的話,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問道:「這些東西對夫人有影響?」
蕭四郎沒有回他,麝香對孕婦有什麼影響不言而喻,不但如此,析秋喝的茶裡頭還被人混了歸尾,歸尾的藥性他並不瞭解但信中卻寫的很清楚,是宮裡頭貴人們常用的一種陰損的東西……
天誠見蕭四郎沉了眉頭,又轉目朝房裡看了看,面露擔憂,蕭四郎沉吟片刻交代道:「這件事不要和夫人說。」說著一頓又道:「你今天帶人去一趟山東,將張醫女接回來!」
「是!」天誠應是立刻轉身出了院子。
蕭四郎又回了房裡,門外便有人來報:「侯府的太夫人和大夫人來了!」說著,就瞧見太夫人由大夫人攙著滿面焦急的走進了院子裡,春柳和岑媽媽迎了過來,蹲身福了禮,太夫人就問道:「析秋呢,析秋怎麼樣了。」
「夫人吐了兩回,這會兒又睡了,大夫來瞧過說是正常的孕吐,並無大礙。」岑媽媽應道。
太夫人聽著就緊緊皺了眉頭,臉色沉了問道:「這都四個月了,怎麼會突然開始有這樣的反應。」說著人已經上了台階,就看見蕭四郎負手立在門口,臉色冷沉很不好看,太夫人瞧見就道:「老四你在家裡,析秋怎麼樣了。」
大夫人和蕭四郎見了禮。
蕭四郎側身將太夫人讓進房裡,聲音低低的回道:「吐的厲害,才睡下!」太夫人聽著就放輕了步子走到床邊上,瞧見析秋偎在紅緞的錦被裡,小臉泛白不過睡的還算安穩,她才長長的鬆了口氣,朝蕭四郎和大夫人擺了擺手,三個人就小心翼翼的退到了暖閣裡說話。
太夫人便問道:「可查過了,到底怎麼回事?」這樣的反應若是一兩個月倒也正常,可這會兒才有這樣的反應,不免讓人多想。
蕭四郎就將剛剛信中的話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說了一遍,太夫人聽著沉了臉一時沒有說話,大夫人低聲道:「四弟妹可飲了茶?」
「沒有!」蕭四郎搖了搖頭,又道:「她將窗戶開了,茶水倒在了花盆裡。」
大夫人聽著點了點頭,道:「還算四弟妹機靈。」又看向蕭四郎:「宮裡頭女人的事你也想不到這麼周全,防不勝防的事,況且,我們也想不到太后會做的這樣明顯,若非你做了手腳讓太后沒能見到四弟妹,只怕後果比現在還要不堪設想。」
析秋這樣,應該是問了香味不多而引起的反應。
蕭四郎依舊沒有說話。
太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太子出生前,先帝不過是個封王的皇子,身邊也有幾位妾室側妃都有了身孕,卻沒有一個能順利生產,直到太子順利成人,才陸陸續續有皇子出生,太后若沒有手段,又怎麼有這樣的局面。」說起來皇后卻不如太后手段好,宮裡頭一位貴妃一位美人,前兩日前後產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太夫人說著一頓又道:「這一次析秋沒事,我們就當長了個教訓,下一次便是抗旨不遵,也絕不能讓她入宮。」
蕭四郎卻是第一次說出自己的疑問:「……偏殿中,除了她進去後端的茶,我早便讓人檢查過了。」
也就是說他想到了這層,也讓人暗中檢查過了確認了沒事,為何後來又有了麝香。
太夫人卻不以為然:「女人的心思手段,你怎麼能猜得到!」說完,目露蒼涼:「若實在不行,讓她會娘家住些日子,家裡頭女人多想的多心思也細!」
蕭四郎卻想到佟大太太,沒有說話。
「就快要過年了,我和析秋商量,您和大嫂今年不如來這邊過年吧,析秋都已經讓人將你們住的院子收拾出來了。」蕭四郎淡淡的道。
太夫人便擰了眉頭,看了大夫人一眼,又擺了擺手道歎道:「家裡這麼多人,我們若來了家裡怎麼辦,還是留在那邊吧。」說著一頓又道:「析秋身子不便,你們也不要過去了,過了年我們在來你這邊熱鬧熱鬧,若是析秋覺得的悶,就將鑫哥兒接過來過幾天,和敏哥兒也能做個伴。」
蕭四郎看了太夫人一眼,目色深深。
沒了話,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大夫人站起來道:「娘,既然四弟妹沒事我們便回去吧。」說完又看向蕭四郎:「綠珠上吐下瀉的,治了幾天也不見好。」
蕭四郎挑了挑眉,只道:「我送你們出去。」說完,就陪著太夫人和大夫人出門,三個人出了穿堂太夫人要上轎前,卻瞧見蕭延亦遠遠的走了過來,太夫人便目光頓了頓,蕭延亦卻是快步走過來:「娘,大嫂!」說完,見太夫人看他的眼神含有深意,他又道:「我有事找四弟商量。」彷彿是解釋。
「嗯,你辦完事早些回去吧。」太夫人應了,就和大夫人前後上了轎子朝二門而去。
蕭延亦尷尬的側開眼,視線飛快的看了一眼榮恩院,又看向蕭四郎問道:「……四弟妹,還好吧?」
蕭四郎點了點頭,蕭延亦便暗暗鬆了口氣,兄弟二人停在院子門口,蕭延亦便又道:「我有事找你。」蕭四郎點了點了點頭和蕭延亦並肩去了最近的書房,天敬奉了茶關了房門退出去,蕭延亦便道:「太后此舉,你怎麼看?」說著一頓又道:「恐怕開了年朝中就不會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