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02章 身死(3) 文 / 莫風流
析秋歎氣,若事情真的是這樣,她確實不好去處理,難道她要找蕭延亦談一談?
這個不現實,莫說她們在深宅大院彼此是叔伯弟媳的關係,就是普通人她也不能直接去和對方說什麼……說什麼呢?你不要愛我,我們彼此有家庭為了各自穩定幸福的未來,請遠離我……
析秋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事。」析秋彷彿一下子被抽乾了力氣,她想到籐秋娘說要告訴二夫人,她吃不準二夫人會不會相信,但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可有的事情她真的無法干預!
第二日送走蕭四郎,李媽媽便帶著府裡頭各處管事的婆子和媳婦子,裡裡外外約莫四十幾個,析秋的院子只有一個小小的偏廳,這麼多人竟然是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她想了想,便對李媽媽道:「你把人先領去穿堂吧,索性我只是暫時打理中饋,大家也就將就一下吧。」
李媽媽目光一閃低頭應是。
穿堂很寬,站幾十個婆子綽綽有餘,析秋到時李媽媽便帶著眾人蹲身行禮,喊道:「四夫人好。」
析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朝眾人點了點頭,目光在前面打頭的幾人身上劃過,目含笑意道:「大家也都不用拘謹,二夫人有孕在身,我不過暫時打理中饋,你們在我這裡也不用事事照著規矩來,有事說事沒事也能在我這裡坐坐,我們說說話,我年紀小懂的不如你們多,還是要勞各位媽媽教教我才是。」
「不敢!」眾人應聲,析秋目光落在眾人臉上,有人低著頭誠惶誠恐,有人昂著頭目露不屑,有人面無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她一一記住終生相,卻是話鋒一轉:「雖是暫時代理,我們私下裡無論多麼隨意,可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若是領的差事辦不齊整的,失職的,該罰該治的,我還是一樣要秉公處理。」一頓又道:「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和各位管事在這段時間內能相處融洽,將來再將中饋還給二嫂,也不至於讓二嫂替我收拾爛攤子才是!」
一番話,有軟有硬,說的滴水不漏。
「是,奴婢們謹記。」
有人偷偷抬頭打量了眼析秋,見她穿著一件栗色湖綢銀邊暗紋的褙子,下面一件水綠色馬面綜裙,挽了墜馬髻,cha了一支貓眼石珊瑚銜米粒大小的珍珠鳳釵,一支羊脂白玉的蘭花簪子,既不艷麗誇張也不畏縮小家氣,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端莊優面含淺笑,讓人看著便生不出戒備心來。
她們暗暗心驚,在昨日他們私下裡頭已經碰了頭,對四夫人掌家各自心裡都有個譜,侯府家大業大,四夫人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庶女,見了這樣的陣仗無非兩種可能,一種便是找了機會在各個位置按上自己的人,趁機在侯府站穩腳跟,多撈些銀子裝進自己的荷包,畢竟家不是她的往後好壞她也不用負責,還有一種可能,便是誠惶誠恐毫無能力,任她們拿捏……
她們自然希望是第二種,二夫人掌家時規矩太嚴,她們便是想從中謀利,也做的心驚膽戰,一不留神就能被下面的人踩了肩膀,將自己踢出去,如果四夫人沒有能力,這段時間她們也能乘機將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也不枉費做了一回管事。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如李媽媽這種,自然是一副公事公辦,在二夫人那邊表了忠心的,四夫人這裡不過是做做樣子,做了該做的事。
不過如果四夫人做的好了,她們自然當做沒有看見,若是做的壞了二夫人的規矩,她們自是要稟了二夫人的。
眾人心思轉過,就聽析秋看向李媽媽道:「這麼多人,可有名單。」李媽媽點頭應是,從懷裡拿出名單來交給析秋。
析秋拆開看了,點了點頭,道:「這樣,按照名單上的名字,念上名字的便出列做個自我介紹,我們彼此也能互相認識一下,沒有念道的還勞煩在旁邊等一等!」說完,便將名單交給李媽媽。
李媽媽拿了名單,便站在一邊念道:「胡韓瑞家的。」
話落,就有一名穿著鸚鵡綠,頭上插著兩隻梅花流蘇簪子的媳婦子走了出來,瘦瘦的皮膚微黑,手指關節粗大裂紋很深,她朝析秋行了禮,析秋打了量了她一遍。
「奴婢是府裡的家生子,當家的在外院跟著劉管事做跑腿的事,現在在漿洗房裡當差,管著府裡頭下人衣衫的漿洗。」胡韓瑞家的垂著頭介紹一遍自己,析秋聽著點了點頭,笑道:「你男人在劉管事身邊跑腿,可是教司處的劉管事?」
胡韓瑞家的聽著立刻點頭道:「回四夫人的話,就是教司處的劉管事。」析秋又問道:「你一直在漿洗房當差?」
「是!」她答道。
析秋點了點頭,李媽媽就擰眉道:「下去吧。」胡韓瑞家的就退了下去,李媽媽又喚下一個:「張媽媽。」
張媽媽白白胖胖的,與剛剛胡韓瑞家的成了鮮明的對比,她上來朝析秋行了禮,便道:「奴婢夫家姓張,當家的兩年前過世了,奴婢現在管著府裡廚房的採買。」
這是所有差事中,最有油水的差事了,沒有之一。
析秋深看了眼張媽媽,問道:「何時進府的?原先在哪裡當差?」張媽媽目光一轉,飛快的看了眼李媽媽,低頭去答:「奴婢十二歲進府的,原先就在廚房裡做打雜的事。」
析秋暗暗詫異,廚房這麼重要的地方,她原以為二夫人會將自己的陪房或者隨身的媽媽安排進去,卻沒有想到這個張媽媽卻是府裡的人!
析秋微微點頭,看來這個張媽媽不是做事認真,就是很善於察言觀色頗有手段,若不然怎麼做上這個位子。
張媽媽退下,李媽媽又相繼去喊各人的名字。
析秋便記住了一個姓管的婆子,負責府裡庫房的,說話時聲音尖尖的,比起旁人她連假裝順從的態度都不願意裝,析秋心裡正納悶,可等她介紹了自己後,她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位管媽媽才是真的二夫人陪房。
很自信也很不低調!
至於其他的人,如針線房的媳婦子,說話時瞇著眼睛看人,明明析秋坐在左面她卻裝作一臉平靜的去看右邊,析秋明白,她定是在針線上做的年頭太久,眼睛也已經看不清東西,可又怕被人發現,便硬撐在這裡。
聽了各處回事,析秋便留了李媽媽,將昨日擬的客人名單交給她:「勞煩媽媽跑一趟外院,告訴他們今日內必須要將帖子一一送出去。」
李媽媽拿了單子,眼睛飛快的在上面掃過,隨即臉色幾不可聞的就是一怔。
與二夫人當初擬的一摸一樣。
稍後去打聽打聽,這份名單是四夫人擬的,還是太夫人吩咐的。
她收了名單,笑著應是:「奴婢這就去!」
析秋點了點頭。
春柳扶著析秋回到房裡,換了衣裳,敏哥兒已經吃好了早飯,正由冬靈服侍著背了書包,見析秋回來敏哥兒道:「母親,我今天還要去接鑫哥兒嗎?」
析秋想了想,點頭道:「嗯,要去接的!」說著一頓又道:「母親與你一起。」
敏哥兒和析秋牽著手出門,敏哥兒歪著頭去看析秋,想了想道:「母親,先生問我是學簫,學琴,還是學笛子……」
析秋笑著道:「敏哥兒喜歡什麼就學什麼。」敏哥兒第一次露出猶豫不決的樣子:「我……」他都不喜歡。
「鑫哥兒學的什麼?」析秋問道。
敏哥兒回道:「鑫哥兒學的簫,晟哥兒說他不學,先生也沒有強求。」
析秋想了想,還是覺得小孩子應該有一個愛好比較好,尤其是音樂,很多時候對於聽的人來說,可能就是一個聽覺的感受,更深不過是心靈上的安慰或是寄托……但對於彈奏的人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情緒的「發洩」,好的,壞的,感傷的,憤怒的……等等,所有情緒能通過音樂抒發出來,這是一個極好的極柔和的方式,每個人都有情緒都需要排解,這樣的方式,比起對著人發洩或者如敏哥兒這樣將情緒憋在心裡好。
「那敏哥兒學笛子好不好?笛子聲音悠揚,母親很喜歡!」
敏哥兒聽著眼睛就是一亮,他想也不想點頭道:「好,那我告訴先生,我學笛子!」
析秋也笑了起來。
到太夫人門口,就見到吳媽媽和柳媽媽帶著粗使婆子遠遠的朝二夫人的院子去。
想必是打算現在就將籐秋娘送出去的吧!
析秋目光頓了頓,便和敏哥兒進了太夫人的院子裡。
將早上和各處管事見面的事和太夫人說了,太夫人聽著呵呵的笑,並沒有問昨晚她和籐秋娘說了什麼話,析秋又坐了一會兒便辭了太夫人回了房裡。
下午,碧梧匆匆進來,析秋正在和庫房裡的全媽媽商量二十八要用的東西,先領出來準備也不至於到時候手忙腳亂。
見碧梧欲言又止,她便退領全媽媽,問碧梧道:「什麼事?」
碧梧就擰了眉頭道:「五夫人進府了,這會兒正在太夫人房裡頭哭呢。」說著一頓又道:「聽說昨天晚上,籐家的什麼商船在運河裡沉了,一船的鹽悉數沉到江底去了,籐家大爺當時正在內務府裡頭和錢伯爺說話,聞信當即就暈了過去,等人醒過來就套了馬車往通州趕,誰知道半道上馬也不知怎麼了發了瘋,連人帶車一起墜崖了。」
據說墜崖之處,就是當初聖上在城外跳崖的地方。
也真夠巧合的。
碧梧一頓又道:「中午籐家的家丁下去尋人,馬車早摔散了架,至於籐家大爺……說是在被馬壓在身下,找到的時候都認不出來了。」
析秋並不震驚,這樣的結局她已有心理準備,不過卻沒有想到籐家大爺死的這樣慘。
「太夫人怎麼說?」她想到了籐秋娘。
碧梧就道:「太夫人讓胡總管遣了護院和協助籐府的家丁,這會兒恐怕籐家的大爺的屍首,已經往在送回通州的路上了!」
天氣越來越熱,路上耽誤不得!
「五夫人哭的撕心裂肺,說是讓求太夫人恩典,讓她帶著籐秋娘一起,回通州奔喪!」
析秋目光微微一凝,奔喪?籐家大爺一死,籐家恐怕也朽木難支,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樣,恐怕籐秋娘便是想奔喪也沒有機會了!
二夫人也是猛地的坐了起來,擰了眉頭不相信的確認道:「你確定這個消息可靠?」邢媽媽年紀有些大,平日裡也不大走動,但二夫人與榮郡王府之間來往還是由邢媽媽負責。
她點頭道:「千真萬確!」說著一頓又道:「若不然五夫人也不會不管太夫人的命令闖到府裡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二夫人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她沒有想到籐家大爺就這樣死了,內務府的事她本以為太后只要再給聖上施加一些壓力,籐家必定萬無一失,她幫籐秋娘不但是因為彼此有交易,更重要的是籐家的資產遠比外間所看到的還要豐厚,只有將籐家捏在手裡……
「快去王府問問,籐家沉掉的那船鹽是什麼來路!」邢媽媽眉頭一擰,立刻點頭出了門。
二夫人便喊來李媽媽,挨著她的耳朵吩咐道:「你親自帶人去一趟鐵杵庵,記住不要被人看到,將籐家的事告訴籐秋娘……」說著一頓又道:「剩下的你可知道怎麼辦?」
籐秋娘留不得,沒了籐家的制肘她那樣沒有腦子的人,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