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66章 來客(2) 文 / 莫風流
他身後的奶娘看著敏哥兒,眼角漸漸濕潤,自敏哥兒出生她便從奶子府裡簽了書到侯府裡來,一日一日看著他長大,敏哥兒的性格她比誰都清楚,看著對誰都恭恭敬敬,可對誰都存著戒心!
可是自從四夫人進府裡,她幾乎能一日日看到敏哥兒的變化,直到剛才敏哥兒和析秋「頂嘴」,又躲在她身後……奶娘知道,敏哥兒不但在心理上接受了析秋,而且相比較以前的戒備自閉,此刻已經多了許多孩童的天真和小性子。
奶娘飛快的擦了眼淚,笑了起來!
這些正是析秋想要給敏哥兒的,她遮住敏哥兒,笑著朝蕭四郎行了禮,喊道:「四爺!」又道:「四爺還沒吃飯吧,飯已經擺好了正等著您回來呢。」
說著很自然的牽著敏哥兒側身站在了一邊,又吩咐春柳:「給四爺打水去。」
把蕭四郎的話題給帶過去了。
敏哥兒鬆了口氣,小手緊緊抓著析秋的手指。
蕭四郎看著母子兩人配合默契,析秋護犢子的樣子,不由又氣又好笑,心裡直搖頭卻又捨不得說什麼,只得當自己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進了房裡。
析秋就低頭去看敏哥兒,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睛。
敏哥兒癟了癟嘴,抓著析秋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一家三口圍著桌子吃飯,奶娘站在敏哥兒身後布菜,就偷偷去看蕭四郎的面色,見他沒有生氣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又感激的去看析秋。
三個人吃完,便又移到暖閣裡去喝茶。
敏哥兒坐在析秋身邊,析秋便問他:「今兒先生都教了什麼?」敏哥兒答道:「依舊在講《千字》,學了第九十三句,仁慈隱惻,造次弗離……」敏哥兒按照每日析秋的習慣,將這兩句按照宋先生解析的複述一遍,又加了自己的理解。
析秋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蕭四郎卻是端了茶問道:「外受傅訓,入奉母儀,何解?」此兩句乃是千字第八十五句,敏哥兒已經學過!
析秋聽著暗暗歎了口氣。
就見敏哥兒神色一怔,垂著頭一字一句的回道:「在外聽從師長的教誨,在家遵守母親的訓導。」
還是將剛剛的話題重新給揪出來了。
蕭四郎便面無表情的,淡淡的出聲道:「可知自己錯在哪裡?」
「知道。」敏哥兒垂著頭,從炕上滑了下來,畢恭畢敬的朝析秋行了大禮,音帶歉意的道:「孩兒錯了,請母親責罰!」
析秋怕敏哥兒難堪,又不能駁了蕭四郎的話,便笑著點頭道:「敏哥兒知錯便好,母親並未生氣!」
蕭四郎卻是沉著臉道:「回去將這兩句抄十遍,明日一早交給你母親。」
敏哥兒垂著頭應道:「是!」說著又朝析秋行了禮,退了出去。
等敏哥兒出去,析秋就笑著和蕭四郎道:「四爺,他年紀還小,您這樣會嚇著他的。」
蕭四郎不以為然,但卻沒有開口反駁。
析秋又道:「四爺一定是想說,您這樣的年紀時,已經跟著師傅學武,不分晝夜打拳練劍,敏哥兒這樣的已經算是溫室裡養成的,是不是?」
蕭四郎看了析秋一眼,眉頭挑了挑,沒有說話。
「四爺!」析秋語氣柔和一些,笑著道:「四爺這麼想也沒有錯,可敏哥兒不同於別的孩子,他很敏感也很早熟,您若是板著臉責罰他,換成別的孩子許是哭鬧一場便忘了,可是他很可能一直記在心裡,漸漸的就越加的孤僻了!」析秋說完,就轉坐到蕭四郎對面,看著他。
蕭四郎低頭喝了口茶,沉默了半晌,才道:「知道了!」
點到為止,析秋隨即轉了話題,求蕭四郎辦事:「妾身能不能求四爺一件事?」
一改方纔的態度,臉上掛上了笑容。
蕭四郎心裡頓時五內服帖起來,看向她挑了挑眉頭:「嗯?」
析秋剛剛的「教育」就變的理所當然!
「妾身想讓四爺派人查一查,通州周府是什麼人家。」是她隔壁莊子的主人,既然大家莊子相鄰以後少不得要打交道,瞭解清楚朱三成在那邊做事心裡也有些底。
不過這件事若真要做,並非需要去求蕭四郎,她的途徑很多。
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明兒讓天誠去查,有消息告訴你。」
析秋笑了起來,看著蕭四郎道:「謝謝四爺!」
蕭四郎長長的丹鳳眼一瞇,看著滿臉笑容的析秋,大大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他面色軟了下來笑著道:「明日會有老朋友來拜訪,你招待吧。」
這一次換析秋愣住,她和蕭四郎朋友交集不多,她也沒有認識什麼人,便疑惑道:「朋友?什麼朋友?」
「張醫女。」蕭四郎淡淡的道:「明日來京城,說是想見你。」
析秋詫異,脫口問道:「張醫女?」想了想又道:「就是當初去府裡給妾身治病的那位張醫女?」
蕭四郎點頭。
「妾身知道了。」析秋點了點頭想道:「四爺可有什麼吩咐?」
蕭四郎搖頭:「你看著辦吧,她雖看著為人冷漠,但若是熟絡後頗好相處。」說著一頓又想到應該給析秋大致說一下張醫女的身份:「張先生一脈單傳,張醫女便是他兒媳,幾年張公子死於意外,她便守了寡,張先生憐她獨自一人,又對醫術頗有天份,便違背世俗收了她做衣缽傳人……」說著一頓:「這幾年她一直遊歷各處,很少回來。」
析秋點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的樣子,蕭四郎好像對張醫女頗為推崇,她也不由對她生出好奇來,腦中浮現出那一日見到她的樣子,清清淡淡的氣質高貴,看人時眼神很純淨不含有任何的評判和功利。
她笑道:「妾身還未多謝四爺呢。」蕭四郎聽著一愣,就聽析秋道:「若非四爺相助,妾身當時的病怎麼會那麼容易就好,雖要謝張醫女,但更是要謝謝四爺才是。」
蕭四郎唇角勾唇一抹笑容來,絲毫不奇怪她早就知道是自己請張醫女相助於她的事,只道:「夫人的病那樣重,為夫相助自是應該,不用客氣。」
析秋掩袖笑了起來,支著雙頰目光怔怔的看著他。
許久,蕭四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乾咳一聲問道:「作甚?」
析秋就笑著道:「比起張醫女,四爺才是懸壺濟世,菩薩心腸且又手眼通天的能掐會算的善人半仙呢。」
蕭四郎看著她面帶促狹,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刮了析秋的鼻子,笑著:「小丫頭!」
析秋看著他,心裡微暖。
等蕭四郎去梳洗,析秋便出來門去了敏哥兒房裡,敏哥兒正板板正正的坐在書桌後,一筆一劃的在抄蕭四郎交代的「作業」,見析秋進來他放了筆朝析秋行了禮,喊道:「母親!」又道:「還差兩遍便就可以了。」
奶娘退在了一邊,敏哥兒身邊的小丫頭冬靈去給析秋沏茶。
析秋看到桌上平平整整的放著一疊寫好的宣紙,笑著摸著他的頭道:「寫完就早些睡吧,否則明兒上課可就沒了精神了。」
敏哥兒卻搖著頭道:「先生交代的功課還未做。」
「那你快寫!」析秋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讓春柳回去將繡花繃子拿了過來:「我在這裡坐會兒。」
敏哥兒回頭看了析秋一眼,想了想便又重新坐了下來,拿了筆認真去寫字。
析秋就坐在他身側,拿了針線在燭光下給敏哥兒做短卦,自她進府後蕭四郎和敏哥兒的貼身衣裳就不曾經外人的手,皆是她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房間裡靜悄悄的,只剩下燭火跳動的聲音,奶娘和冬靈幾人悄悄退了出去。
待敏哥兒做完先生佈置的功課放了筆,這才恍然想起來析秋還在坐在身邊,他回頭看向正靠在一邊的析秋,見她就那樣安靜的坐著,纖長的手指捏著針,穿線的動作精細優,眉眼嫻靜溫柔,在昏黃的燭光彷彿帶著一股暖意……
敏哥兒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衣服上,垂在身側的手便握成了拳頭。
「母親!」敏哥兒輕輕喊道:「我做完了!」
析秋放下針線,揉著發酸的脖子笑著道:「嗯,那早些去睡吧,時辰不早了。」說著也站了起來,將衣裳交給春柳:「我也回去了。」
只是來陪他做功課而已。
敏哥兒忽然道:「母親!」又走了兩步和析秋並肩:「孩兒送您回去。」
析秋眉梢一挑,笑著道:「好啊。」敏哥兒就笑著去看析秋的手指,目光閃了閃便抬手主動牽了析秋的手。
析秋一愣,隨即嘴角露出笑容來。
蕭四郎靠在床頭拿著析秋常看的書隨意翻著,見她進來就悠悠的拿了枕頭的下的懷表看了一眼,析秋笑看了他一眼,便直接進了淨房,等她出來時蕭四郎依舊靠在那裡翻著書。
析秋笑著道:「四爺怎麼還不休息!」早朝是寅正開始約莫早上三點鐘,而蕭四郎丑時就要起床。
蕭四郎沒有動,析秋就只能從床腳爬進床裡間,蕭四郎便目含笑意的看著她,待她進了被子裡便挑著眉頭道:「敏哥兒睡了?」語氣裡頗有些酸味兒。
析秋忍住笑,點頭道:「嗯,睡了!」說完,就滑進被子裡裹住自己,閉上了眼睛。
蕭四郎盯著她的面容,目光微閃,便隨手熄了宮燈!
黑暗中就聽到析秋驚呼一聲,嗔道:「四爺……」蕭四郎就悶悶的道:「為夫累了,還不服侍為夫」
析秋就歪在他的懷裡咯咯的笑了起來:「四爺要如何伺候。」
蕭四郎就咳嗽一聲,一本正經道:「胳膊很酸,腿也很酸……」
析秋就摸著去給蕭四郎捏胳膊:「輕重四爺可還滿意?」
「嗯。」蕭四郎滿意的哼了一聲,便語含笑意道:「為夫幫夫人捏一捏。」
析秋忙擺著手往被子裡縮:「不用,妾身福薄受不得受不得!」
蕭四郎不依,便順著胳膊一直捏下去……
析秋咯咯笑著左右去躲,蕭四郎的拿捏的姿勢就漸漸變成了撫摸……
第二日一早,析秋送走蕭四郎回房,就見敏哥兒已經梳洗好站在房裡等她,她納悶道:「怎麼起的這麼早?」
敏哥兒就將昨晚抄的東西交給她,又道:「母親說要繞著院子跑五圈,孩兒現在便去跑!」
昨天還說三圈,現在卻聽令執行了,析秋讚賞的點頭道:「好,讓二銓陪著你。」
敏哥兒果真圍著院子去跑,析秋便站在廊下看著他,院子不大不過因為年紀的關係,敏哥兒兩圈下來還是有些氣喘吁吁,析秋讓奶娘去打了熱水備好,待敏哥兒跑完便帶著他去擦了身子換了衣裳。
兩人坐著吃了早飯,析秋問道:「累不累!」
敏哥兒很誠實的點頭道:「累!」析秋回道:「堅持些日子就好了。」
敏哥兒沒有再說話,便拿了書包和二銓一起出了門。
等中午歇了午覺,春柳便進來稟道:「張醫女到了!」
析秋聽了忙迎了出去,就見穿堂裡一位穿著白色褙子,清淡的仿若一朵出世白蓮的女子緩緩走來,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卻異常的柔和,析秋過去笑著道:「您來了。」
張醫女笑著道:「受人之托來京城辦事,聽說六小姐與四爺已成親,便向來道喜!」說著,從身後跟著的女童手裡拿了個包袱出來遞給析秋:「一點心意,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