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79章 嫁妝(3) 文 / 莫風流
析秋目光從二十個女孩子身上轉過,視線就落在她們的衣服上,皆是粗布麻衣,有的洗的乾乾淨淨,穿的整整齊齊,有的卻是皺巴巴的上面甚至還有泥點子,她看著就被其中兩個吸引了注意力,一個皮膚很黑,約莫十一二歲孩子,她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其他人見她們三個進來,都或偷偷打量,或大膽回看,只有她始終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腳尖。
不是真的性子穩重,就必然在大戶人家受過訓練,若是前者這樣的丫頭到是人才,佟府不算高門大戶可也是官家府邸,一般沒見過世面的丫頭進來,自是要好奇的東張西望,滿眼羨慕渴望,可她卻能克制自己管好自己,這份自制力值得她欣賞。
還有一位長的很漂亮,和司榴有幾分相似,一雙大大的眼睛左右四顧,落在她和佟析硯身上,沒有羨慕,只有單純的好奇,這樣的丫頭若非心機深沉故意為之,那便是真的毫無心機,單純可愛了。
析秋看好了,便回頭對佟析硯道:「四姐姐先挑吧!」佟析硯也不推辭,就隨手指了四個丫頭,又轉到後面挑了兩個婆子,就攤著手道:「我選好了。」
析秋點頭,又去看佟析玉,佟析玉就推辭道:「六姐姐先挑吧,我是妹妹!」析秋笑著點頭,那我先挑吧……佟析玉聽著先是露出一絲訝異,隨即點著頭退在了一邊。
析秋就看著前面那個黑黑的女孩子問道:「你今年幾歲,家是哪裡的,可在別處做過工?!」那女孩子垂著頭並未抬頭看析秋,一字一句的回道:「奴婢秋槐……」
「住口!」來媽媽瞇著眼睛一喝:「豈能衝撞了我們小姐的名諱。」秋槐嚇了一跳,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不知道小姐也是……」
析秋朝來媽媽擺擺手,對秋槐道:「沒事,你說吧!」
秋槐就跪在地上,垂著頭說話明顯不如剛才鎮定了:「奴婢今年十二歲,老家是江西臨江的,娘和老子去年大雪時凍死了,奴婢賣身葬了父母後,就被人牙子帶到京城了,不曾做過工。」
她說話時析秋看著她的臉,滿臉的平靜,提到父母時臉上露出哀痛之色,並不像假話,她點點頭,轉身又去看旁邊的女孩子:「你呢。」
這女孩子與秋槐不同,析秋問她,她便很大膽的抬頭打量了析秋幾眼,才回道:「奴婢沒有名字,因為在家排行老七,一直七丫七丫的叫著,小姐也叫奴婢七丫好了,奴婢和秋槐姐姐一樣,都是江西臨江人,不過奴婢娘和老子都在,就是因為家裡太窮了,走投無路才賣的奴婢,奴婢也沒有做過工。」
析秋點點頭,回頭對來媽媽道:「就這兩個吧。」她又轉到後排的婆子,挑了兩個老實的婆子。
等佟析玉挑完,來媽媽又挑了八個丫頭,八個婆子,才去送牙婆出府,析秋就喊了錢媽媽道:「這些丫頭的規矩,還勞煩媽媽教一教了。」以前這些活都是房媽媽負責的,現在看來房媽媽是不會有空的。
這樣差事看著沒有好處,可其實好處在後頭,這些丫頭往後可都要分到各房去的,她們又都是錢媽媽訓出來的,這往後無論去了哪裡,還不得念著錢媽媽的好。
「奴婢一定盡心**!」錢媽媽自是很高興,笑著領了差事。
析秋和佟析硯,佟析玉剛剛出了門,這邊二門的婆子來道:「三姑奶奶回來了,已經進二門了!」析秋和佟析硯對視一眼,不知道佟析言回來做什麼。
只是既然知道她回來了,避開總是不能的,析秋和佟析硯,佟析玉三個人就站在智薈苑門外等著佟析言,眨眼功夫她便由著六七個丫頭婆子簇擁著走了過來,一看到三人就滿臉的笑:「勞三位妹妹在這裡等我,姐姐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她也是一身素白對襟褙子,不過衣襟的盤扣上動了不少心思,五彩的線配了繫在素白的緞面上,襯著她風情萬種,頗有當年王姨娘的風範……只是比起在家時,佟析言好像瘦了許多,眉眼間也少了目空一切的驕傲。
佟析硯眉梢一挑,朝佟析言行了禮問道:「三姐姐回來有事?」佟析言目光一頓,笑著道:「我回來可不是有事,兩位妹妹定親這也的大事,姐姐本早該回來恭賀的,可最近你們三姐夫受了風寒,我實在騰不開身,所以就回來的遲些,兩位妹妹不會責怪我吧。」
「怎麼會!」佟析言笑著道:「三姐姐照顧姐夫自是天經地義的……現在也恭賀過了,姐姐還早些回去的好,免得留了三姐夫一人在家裡寂寞。」
「你!」佟析言氣的臉頰一紅,析秋不想她們在這裡吵起來,正要說話,佟析玉卻上前挽住了佟析言的胳膊,笑話則道:「三姐姐難得回來,不如去我那邊坐坐吧。」說完又看著析秋和佟析硯:「四姐姐,六姐姐也一起去吧,我們姐妹很久沒有說說話了。」
析秋無所謂,便轉頭去看佟析硯,佟析硯卻存了別的心思,破天荒的回道:「那便去坐坐吧,也別去八妹妹房裡了,就去六妹妹那邊吧。」
佟析言目光一轉,就笑著道:「那姐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四個人去了智薈苑,依舊是隔著簾子和大太太行禮打了招呼,析秋忽然很慶幸大太太要面子,沒有讓幾個庶女侍疾,若不然她可真要日日待著裡這裡陪著大太太了。
幾個人依次進了知秋院,佟析言是長自是坐在了主位,析秋讓春雁上了茶,佟析言捧著粉彩蝶戲蘭的茶盅,輕輕抿了一口笑著道:「竟是老君眉,如今六妹妹這裡竟也備了旁的茶,真是稀奇!」
析秋笑著回道:「以前也有,只是三姐姐稀客我倒是沒了機會獻這慇勤了!」佟析言聽著眉頭一挑,掩袖笑道:「六妹妹說笑了,我可不敢受你的慇勤,若是這樣我家三爺知道了,可不得訓斥我!」
佟析玉滿臉不解,問道:「為何三姐夫要訓斥您?」
佟析言就一副你們有所不知的表情,不過目光看著析秋卻暗含嘲諷:「我們家三爺和蕭大都督可是好兄弟,這彼此關係好的,便是蕭大都督要三爺的腦袋,三爺也能毫不猶豫的摘下來送去,你們說……我哪裡敢受六妹妹這慇勤了。」她說著掩袖而笑了起來。
析秋低頭喝著茶,佟析硯卻是目光一轉,笑著道:「既然關係這麼好,怎麼就沒陪著蕭大都督去遼東呢,真是可惜了!」也是滿臉的嘲諷。
佟析言臉色一僵,笑著回道:「這不是病了麼,再說,這戰場哪裡想上就能上的,四妹妹以為誰都能有蕭大都督的運氣和身手呢!」她把運氣擺在前面說,不過是想說蕭四郎靠的是運氣罷了。
佟析玉聽著一僵,就去拉佟析言的袖子,析秋卻是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佟析言道:「三姐姐難得回來一趟,也別淨說這些了,三姐姐成親也半年多了,不知這……」說著目光落在佟析言的肚子上,紅著臉笑了起來。
佟析言臉上原是掛著的笑容,瞬間收斂了去,她滿眼惱怒的瞪著析秋,她嫁去半年沒有動靜,一開始到還好,婆婆也沒有說什麼,還勸著她不著急,可是自最近二奶奶又懷了身孕後,婆婆臉上就掛不住了,對她的態度比起以前,明顯疏離了許多!
誰嫁過去就立刻生的,這不過才半年而已!
佟析言心底冷哼一聲,臉上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來:「這種事也不是想有就有的,況且,你們三姐夫最近身體也不好,我哪裡有這心思。」說完,又端著茶去喝,目光就在幾位姐妹臉上轉過。
析秋就很認真的點點頭:「三姐姐說的是,姐夫平日也忙的很!」任雋一個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不住在府裡,佟析言回來卻半字不提,連當初大老爺在時都沒有去說。
見佟析言吃了虧,佟析硯心裡暗暗高興,側過臉朝析秋擠擠眼,滿眼的笑意,佟析言瞧著眉頭一蹙,就轉了話題道:「說起六妹妹的婚事,我倒忘了恭喜四妹妹了,蔣公子可是當朝新貴啊,四妹妹當初的眼光可真是好。」
佟析硯臉色一變,佟析言彷彿毫無所覺,繼續笑著道:「你們也真是夠坎坷的,經歷了這麼多,竟最終還是訂了婚,依我說得虧周家退了婚,若不然可就苦了蔣公子等了這兩年了。」
「閉嘴!」佟析硯現在最忌諱別人提當初的事情,她不是害怕,而是蔣士林如今貴為五品左侍郎,若是傳了出去,惹了朝臣非議御史彈劾,她真是有一百張嘴也不能替她洗刷清白了:「三姐姐,你不要挑了別人膿頭就出力的擠,不要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嫁去伯公府的,哼哼!比起你,我這樣的事真是不足一提了。」
「你!」佟析言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佟析硯氣的說不上來話,析秋很淡然的坐在一邊,佟析玉則是驚白了臉,趕忙站起來做好人:「三姐姐,四姐姐都少說一句吧,我們姐妹難得聚在一起,說說好多好,何必爭這些!」她說完,又看析秋問道:「六姐姐,您快勸勸四姐姐,她最聽您的了。」
佟析言本還沒什麼,一聽這話,頓時臉一黑,伸手就把手裡的茶盅摔在了地上,指著析秋道:「你也不用日日在我背後嚼舌頭,當初伯公府的婚事,是你自己沒有把握好,難道還能怨了我不成,況且,你如今不也是飛上枝頭成了鳳凰,難不成你這樣說,是要和我炫耀你的榮華富貴?莫說我如今過的好,便是落難去討飯也斷不會討到你家門口去的。」說完,一甩袖子,帶著身邊的丫頭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佟析玉一臉難看:「三姐姐,我送送你。」說著,提著裙子就追了出去,析秋也站了起來,淡淡道:「三姐姐,不送了!」
佟析硯就瞇著看著佟析言的背影道:「討飯?我看她離討飯也不遠了!」說完又指著佟析玉的背影冷笑道:「你瞧見沒有,這位可是巴巴的追出去了,還以為嫁了伯公府就能回來給她撐腰,光了皮囊不長腦子的東西!」
佟析玉的行為,析秋常常也很無語,若說她和佟析言走的近,可佟析言也不待見她,可她又不討旁的人喜歡,就連大太太自侯府的事情後,對她也是不冷不熱的!
佟析硯又坐著和析秋說了會兒話,就站起往回走:「下午我陪嫁莊子裡的幾個管事要來,房媽媽說引薦我見一見,我去瞧瞧,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
她的嫁妝去年大太太就準備好了,明面上也是五十六抬和佟析言一樣,可她光莊子就比佟析言多了兩個,店舖也是多了一個,大太太原是還顧忌著,自當夏姨娘親自操持析秋的嫁妝,大太太就讓房媽媽徹底放了手,擺了話出來給佟析言又添了兩千兩的壓箱錢。
佟析言一走,夏姨娘也帶著秀芝來了,析秋將上午選丫頭的事和她說了:「待錢媽媽教好了規矩,您那邊也添兩個吧,什麼事都是秀芝一人,也著實忙不過來!」
這一次夏姨娘沒有推辭,點頭道:「確實這樣,秀芝如今日日和我在房裡算賬,院子裡的事都交給了冬青在管,兩個婆子也只是粗使的用不上,添兩個也好!」夏姨娘說完,又露出笑容看著析秋道:「我挑了兩個妝奩盒子,你看看喜歡哪一個,錦繡閣的掌櫃說,若是要定也要等明年才能拿得到,如今孝期許多的婚事都積壓著,趁著時間都去定嫁妝了,緊俏的很!」
秀芝就從抱著的匣子裡,拿出兩個妝奩盒子來,一個是掐絲琺琅明鏡的,一個紅木雕著喜鵲登梅三屜的老式匣子,析秋目光就落在紅木的那個上面,和夏姨娘道:「我記得你著人去侯府量房後,定的就是一套紅木的傢俱吧?不如就這個紅木的吧,一房的傢俱顏色也搭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