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00章 侯府(2) 文 / 莫風流
心竹在後面噗嗤笑了出來,佟析硯惱了,瞪著析秋道:「我心裡正難受,你竟拿我打趣。」
「沒有,我說的可是實話,你快把飯吃了,母親還等著我們,無論他那邊是什麼情況,你餓著肚子也解決不了問題,就安安心心的等他回來吧!」說著拿了副筷給佟析硯夾了塊山藥糕放在她碗裡。
好說歹說,佟析硯終於放下心來,勉強吃了半碗粥,又讓心竹替她換了衣裳,和析秋去了智薈苑。
進了門,佟析玉早就到了,在大太太身邊伺候著,析秋和大太太行了禮,又回了佟析玉的禮,大太太吃完飯又陪著坐了一會兒,侯府來接的馬車已經到了,析秋沒想到太夫人這樣看中佟府,竟是派了馬車來接。
幾人隨著大太太去了二門,馬車早就候在哪裡,兩輛黑漆的平頭的馬車,看著普普通通,但車裡面裝飾卻不簡單,蘇繡的綃紗迎枕,大紅姑戎氈毯,就連掛著的車簾子上也是錦繡閣拿手的湘繡針法……
析秋和佟析玉坐在後面一輛車上,大太太就帶著佟析硯坐在前面,又有佟府的一輛車跟在後面,上面坐著丫頭婆子以及大太太帶去給佟析華的藥材和給太夫人的禮物。
侯府住在皇城的外面,到皇宮不過兩盞茶的路程,和武進伯府離的也不算遠,可若是從稍偏的佟府出發,路上就花了足足半個時辰,車子穿過大半個京城,一路上佟析玉顯得既興奮又有些忐忑不安,她左右摸了摸迎枕,又仔細看了看車簾子上的針腳,眼底露出期待之色,歪著看著析秋問道:「六姐姐,您可去過侯府?」
析秋就有些詫異,上次去武進伯府的時候,她雖沒有多在意佟析玉,但她並不如今兒這樣的緊張,讓她想到前世裡她剛剛畢業時,應聘一家頗有規模她也很中意的單位時,那種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感覺。
她朝佟析玉微微笑著,搖著頭道:「我也是第一次。」佟析玉彷彿鬆了口氣,卻又提了上來:「六姐姐,我今兒的穿著可有哪裡不妥?我本想去問姨娘,可時間卻是來不及。」
析秋打量著佟析玉今天的穿著,一件石榴紅的雙金撒花褙子,月白的挑線裙子,梳著墜馬髻一支鑲嵌珍珠碧玉步搖墜在額際,讓她白皙的肌膚顯得更加的通透,猶如含苞待放的青澀花朵,卻又不失艷麗。
又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一件芙蓉色素面褙子,月白的挑線裙子,頭上並cha了兩隻髮釵,比起佟析玉的隆重,她這樣的打扮顯的寒酸許多。
析秋真誠的點點頭:「很好看。」卻覺得佟析玉的打扮過於隆重了些。
「真的?」佟析玉又撫了撫了本就平整的裙子,又按了按頭上的步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來,看著析秋想問什麼,卻又沒有說出口。
析秋見她這樣,就轉了頭掀了簾子的一角去看車外面,這時佟析玉卻誇張的忽然伸過手來拍析秋的手背:「六姐姐不可,這外面可都是侯府來的跟車婆子,若是被她們看見,定是要笑話我們佟府沒了規矩。」
析秋眉梢一挑,覺得佟析玉今兒確實有些過來,侯府雖是來了跟車婆子,她上前看了也不過兩個,卻都在大太太那輛車左右,跟著她們的都是佟府的婆子,況且,這條道她上次走過,便知道這裡人少,掀了簾子的一角也不會被人瞧見,佟析玉這樣緊張惶恐的,倒讓她覺得有些古怪。
「好!」不管怎麼說,析秋還是笑著放了簾子:「還是八妹妹想的周到。」
佟析玉就面露歉意的去看析秋的手背,羞澀的道歉:「是妹妹魯莽了。」析秋笑著搖頭:「沒事。」便靠在車後的墊子上,閉上了眼睛假寐。
佟析玉幾次想張嘴和析秋說話,可又不知道說什麼,遲疑了半晌正待她開口,這時趕車的婆子一聲鞭子響,外面的跟車婆子就已經對車裡小聲道:「六小姐,八小姐,到了侯府了側門了。」析秋隔著簾子嗯了一聲道:「知道了。」
緊接著馬車顛簸了一下,析秋知道這是進了側門,又行了小片刻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等析秋由春雁扶著下來時,大太太已經和佟析硯站在了垂花門外正和一個媽媽說著話,析秋走進了才看清,正是昨天去府裡的吳媽媽,她笑著和眾人打了招呼,就和大太太道:「太夫人正等著您呢。」
大太太就笑著道:「那我們進去吧。」就由房媽媽和吳媽媽各一邊,扶著進了垂花門,又上了停在門口的清帷小油車,這一次各人單獨分開坐,司杏和春雁便上了車一左一右坐在析秋的身邊。
春雁顯得的很緊張,因為沒有了旁的人,析秋就毫無顧忌的掀開簾子去看外面,車外婆子給馬套上了車轅,馬車就緩緩動了起來,過了一道假山做的影壁,便上到一條青石板鋪的小徑,路的兩邊種滿了樺樹和一些大周並不常見的樹種,樹叢間也是奼紫嫣紅的開著花,花香漫溢一眼望不到邊,她生出種錯覺,彷彿此刻正在國家森林公園裡遊逛,而不是在某府的宅子裡。
她暗暗感歎,宣寧侯府到底佔了多少地,真不愧是曾經鼎盛一時的國舅府。
「小姐,這裡就是大小姐住的地方?」春雁暗暗咋舌不已,這院子裝飾看著不出彩,平淡無奇,可她卻被這樣看不出什麼特別的之處的園子震住,看著車外面收不回目光。
聽說老侯爺極愛花花草草,也酷愛種樹,這些樹木可能就是當年老侯爺致仕那幾年種的,雖是過了幾十年老侯爺已經不在,但也能看出大夫人依舊是在精心打理著。
不待析秋回答,馬車就走過了樹林向西拐去,析秋便到看車的左面有一排石壁,石壁上的雕刻經年累月的雨水侵蝕有些模糊,但依舊能看出上面雕刻的一副宅門富貴的景象,從門口停著的馬車,到小廝攙扶貴人下車,一路和貴人說笑進了正門裡,又換了內院的婦人接引,路上川流不息的下人恭恭敬敬的立在一邊,那貴人滿面含笑進了另外一個垂花門,又上了馬車,畫面一轉進了內院,花園裡珠翠環繞滿是綾羅綢裳的女子,嬉笑怒罵好不熱鬧,院子裡的戲檯子上正搭著戲棚,戲子在裡面說學逗唱畫面很有喜感,戲棚子後面是一方四合院的院子,院子裡有孩童在嬉戲,再往下去又是一方碧波,有人在上面泛舟遊湖……
這幅畫似曾相識!
析秋皺著眉頭細想,忽然間她想到,徐天青曾送了她一本書,叫《大周古物博覽》,上面就有這副畫,但那只是一副畫,析秋當時看到時便想到《清明上河圖》,與之不同的是,那幅畫是內宅的繁榮之象,卻沒有想到如今竟是看到一副一摸一樣的畫作,還是雕刻之品。
這副壁畫石壁灰白,刀鋒處鋒利,人物線條圓潤,她便是不懂也知道這絕非凡品。
她不由暗暗感歎,宣寧侯曾經是怎樣的輝煌,不過是侯府的內宅,竟有這樣的珍凡之品。
馬車在石壁前行了半盞茶的功夫,在一車靜謐之中時間過的緩慢,不知過了多久車馬車又拐了兩個彎,終於停了下來,就由婆子隔著車簾子道:「親家小姐到了。」緊接著就有婆子在車外放了角凳,司杏和春雁就一左一右扶著析秋踩著角凳下了車。
房媽媽就笑著自大太太那邊,拿著荷包一一打賞了婆子,大太太已經由吳媽媽扶著進了一道高高的垂花門,佟析硯落後一步正在門口等著析秋,析秋朝她微微一笑拉了佟析硯的手,兩人並肩進了門子。
眼前豁然開朗,佟析硯熟門熟路的拉著析秋進了一個院子,院子裡是打造平整的石青石板,穿過院子又隨著大太太上了抄手遊廊,在大太太和吳媽媽的說笑聲中,向南拐了過去,一路上不時有穿秋香色比甲的丫鬟朝析秋和佟析硯行禮,兩人微笑著受了禮,就出了遊廊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四方的院子,七八間的正房左右帶著耳房,院子兩側種了冬青和一些蔥綠的植物,就有八個丫鬟立在院子裡的兩側,見大太太進來就齊齊屈膝行了禮,大太太由吳媽媽扶著上了三階的台階進了正房,這時房裡已經有婦人打扮的女子迎了過來,蕭延箏正在那婦人身後,朝析秋露出明亮的笑容。
佟析硯就壓著聲音和析秋介紹道:「這位就是宣寧侯夫人唐氏。是已故長寧公主府嫡出的大小姐。」析秋微微點頭,目光已經落在侯夫人的身上,她穿著一件正紅色的對襟雙金素面褙子,梳著圓髻上左邊別著一支五鳳朝陽桂珠釵並著一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一支銀鍍金嵌寶蝴蝶簪,瓜子臉目光看人時很溫潤,並沒有出生高門又是郡主的飛揚和目中無人,她朝著大太太微微一笑:「婆婆正念著親家太太呢,讓我出來迎迎,可巧您就到了。」說的話也是清清淡淡,不顯得疏離,也不熱絡。
大太太彷彿對她這樣已是習以為常,也是笑著道:「老太夫人久等了。」就和侯夫人並肩進了正門。
「我們也進去。」佟析硯就拉著析秋的手也上了台階,佟析玉沉默的跟在後面,丫頭婆子並未進門由一個圓臉的大丫頭笑著攔在了門口,立在門外候著。
析秋進門,便又是一愣,正廳裡掛著一張《匡廬圖》下方放著一張供桌,供桌上左右供著香橘供果,又放著白釉印花的花瓢裡面插著一隻盛放的海棠,一方大理鑲黃花梨的雲紋八仙桌石上擺著青花瓷的茶盤,兩邊架著的多寶格上,擺著玉器瓷料的擺設,上放一方玉璧底碗,一隻高足琉璃高足杯,一方白釉臥獅的香薰爐,一套五彩的將軍罐,青花天球瓶落在下方……
一方雞翅木底座的象牙cha屏將正房隔開,上面繪著春日花鳥鳴翠的圖案,生機勃勃的樣子。
這樣的裝飾,作為侯府太夫人的正屋,析秋覺得不算奢華,就是與大太太房裡相比也略顯得低調了些。
不過她轉念又想到,如今侯府不比從前,韜光養晦之際正是要低調,太夫人這般倒也在情理之中。
cha屏後方已經聽到大太太的說話,佟析硯就拉著析秋拐進了八方的cha屏後面,裡面加上大太太五位夫人,正位擺著一方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上面坐著一位年紀約莫五十幾歲,穿著絳紅福祿壽八喜雙金褙子的,面龐白皙下巴尖尖的,臉上生了皺紋,但一雙眼睛卻是精神爍爍,看人時彷彿一眼就能將人看個透徹。
而剛剛出來迎大太太的侯夫人和蕭延箏,正一左一右的擁著太夫人坐著。
大太太已經和太夫人見過禮,見佟析硯並著析秋和佟析玉進來,便轉了身去向太夫人介紹:「四丫頭您見過,這是六丫頭,這是八丫頭。」三位小姐就上前恭恭敬敬給太夫人行了禮。
太夫人滿臉的笑,看著佟析硯道:「四小姐也不常來坐坐,也能陪你姐姐和延箏做個伴。」佟析硯就笑著回太夫人的話:「我確實想來,可就是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心裡念著您,卻是不敢過去打攪您。」
太夫人彷彿知道佟析硯的病,也不再多說什麼,就道:「這裡和家裡一樣,想來便來沒的那麼多講究。」太夫人又看向析秋:「這就是六小姐?」又朝析秋伸出了手,笑道:「過來,我瞧瞧。」
析秋就很乖巧的走了過去:「太夫人。」太夫人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對大太太道:「果然和吳媽媽說的一樣,是個標緻的。」
大太太笑道:「是太夫人抬舉她了。」析秋垂著臉任由太夫人打量,蕭延箏則掩袖輕笑著起身,和析秋站在一起道:「母親可別誇她了,她面皮薄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