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76章 命運(2) 文 / 莫風流
大老爺眼睛瞇了瞇,露出一絲危險的冷意去看王姨娘,三丫頭好好的去跳河,她非但不驚竟然還些興奮,避重就輕的問話,更讓他滿腹的狐疑。
王姨娘被大老爺的目光一看,頓時人僵在那裡,也明白過來自己問的問題角度不對,目光一轉立刻補充道:「把話說清楚,誰救了她,誰送她回來的!」
大太太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蔡婆子滿身的冷汗,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他結結巴巴的回道:「三小姐……被任三爺根本的隨從救了,任三爺正親自護送著三小姐回來。」她不敢把話說的太直白,哪是護送,根本就是半樓半抱著的。
王姨娘又喜又驚,喜的是她的計謀成功了,驚的是任三爺沒有和她預料的一樣,救了人就走,竟然親自送到內院來,這麼想著,她偷偷去看大老爺,果然見到大老爺臉色鐵青的站在哪裡,彷彿一頭蟄伏的凶獸,危險而陰冷。
在自己府裡跳河,滿府的下人偏偏被來客救了上來,其中有什麼隱情,大老爺便不細想也能明白。
王姨娘被大老爺的樣子嚇倒,害怕的縮了縮,卻忍不住抬腳想出去,打算趕在大老爺面前出去,將任三爺攔下來。
大太太也是氣了個倒仰,她冷笑著去看王姨娘,原來她今天弄了這麼一大出戲,為的就是這個結果。
好手段,竟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朝房媽媽掃去一眼,房媽媽立刻會意,上前就攔住王姨娘,道:「姨娘別慌,人不是來了麼。」
王姨娘被攔了下來,大太太又朝析秋和佟析硯身邊的心竹心梅道:「還不快扶兩位小姐回去。」
心竹心梅一個激靈,趕忙將兩位小姐扶了起來,急急忙忙的出了院子。
析秋走在路上,迅速朝後看了一眼,就看到垂花門邊,佟析言正滿身是水的,由一位面白無鬚的男子半抱著走了進來,那男子眉眼含笑卻有些輕浮,一手搭在佟析言的腰間,一手拉著她的手,他身上穿著中衣,蜜色的外衣此刻正披在佟析言的身上。
再看佟析言,慘白毫無血色的臉上,卻掛著兩抹紅暈,她走路的姿勢很僵硬,彷彿很緊張又彷彿很欣喜,直到她看到門口負手而立的大老爺,就再也走不動路,直接癱了下來。
任雋順勢一撈,就徹底將佟析言攬在懷裡,笑瞇瞇的朝大老爺點了點頭:「佟大人!」
大老爺臉上已經不能用冷來形容,他朝旁邊的婆子道:「扶著小姐進去。」又深看了任雋一眼,甩袖走了進去。
析秋去拉佟析硯:「不要看了!」兩人匆匆進了佟析硯的院子。
一進門佟析硯就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來:「沒想到王姨娘和三姐姐費盡心機,又想害我,又拉著你墊背,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難怪三姐姐不見了蹤影,沒想到是去偶遇任三爺了!」
析秋卻沒有說話,看任雋的樣子,並非是見義勇為惜美憐香之輩,只怕王姨娘算來算去,盼來盼去,竹籃打水一場空。
佟析硯遞了杯茶給她,道:「雖是手段有些不恥,但王姨娘的目的總算達到了!呵呵……以後府裡總可以安生些日子了吧。」
析秋笑道:「那任三爺並非良人,若是三姐姐正正經經嫁進去,或許還能好些,可是她用了這樣的手段,只怕……」況且,以大太太的手段,最直接的應該是送去庵堂才對!
誰知道她還沒說完,就見佟析硯打斷她的話:「你知道任三爺不好,是個紈褲子弟,王姨娘又怎麼會不知道,可是她不在乎這些,她要的是三姐姐嫁入高門,做個高高在上的少奶奶,至於相公如何,還不是各憑手段!」
析秋一愣,覺得佟析硯的話,話糙理不糙,她能打聽到的事,王姨娘又怎麼會不知道,可是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她要的就只是錦衣玉食,男人的好壞在她眼裡,不過是女子的本事不同,能不能留住男人的心罷了。
想必這方面,她已經將自己多年的心得盡數教給佟析言了。
析秋坐在椅子上,心裡壓著一塊大石,她想到司杏和司榴,就問心竹道:「你們可去外院瞧過,司杏司榴可好?」
心竹回道:「瞧過了,來總管只吩咐端媽媽和兩位姑娘各自待在一個廂房裡,說是等請示了老爺太太再做處置!」
析秋點點頭,還沒有發落,她就還有機會!
佟析硯也蔫了下來,去看析秋歉意道:「都怪我,連累了你們!」又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待會兒等前面的客人都走了,我去求母親把她們放了。」
所幸的是,在佟析言捅了天的禍事面前,她和佟析硯沒有被拆穿的失足之事,也許是有意又或許是大太太無暇顧及,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淹沒下去,白日府裡依舊是平靜的很,大太太和大老爺各自送走了客人,到了晚上,各個院子落了鎖,正院那邊卻是鬧了一夜。
大老爺發了滔天之怒,去問佟析言:「我只問你,你為何好端端去了外院,又為何跳河?」
佟析言跪在地上,臉白如紙,她偷偷拿餘光去看王姨娘,大老爺卻是一拍桌子喝道:「看她何用,說!」
這次連王姨娘也驚住,她在府裡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大老爺發這樣大的火。
佟析言嚶嚶哭了起來,跪在地上道:「父親喜怒,女兒只是想去外院找三弟弟,過河時不小心掉到河裡去了,並非像婆子所說,女兒是跳河!」
大太太冷笑著看著她,大老爺冷哼一聲道,卻懶得再問,指著旁邊的粗使婆子道:「架起來打,打到她說實話為止!」
佟析言嚇的三魂不見了七魄,跪行的爬到大老爺面前:「父親饒命,女兒真的是去找三弟弟。」
王姨娘也驚叫跑過來:「老爺,她可是您的親生骨肉,您怎麼能讓這些下作的糟踐她!」
大老爺袖子一甩,目光只看著粗使婆子,婆子原本還猶豫著要不要上來,卻被大老爺利箭一樣的目光一看,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上來就架住佟析言,將她按在早就放好的長凳子上,另一個婆子抬起板子就毫不留情的落在佟析言的身上!
「啊……父親,饒了女兒吧!」佟析言尖叫著,只覺得這一板子,五臟六腑都移位了。
王姨娘一下子撲了在佟析言身上,婆子來不及收板子,就結結實實的打在她的後背上,王姨娘悶哼一聲,嘶叫著去喊大老爺:「老爺,您要罰就罰我吧,是我讓三小姐這麼做的。」
大老爺不說話,就有婆子上去立刻將王姨娘拖了過來,悶悶的聲音又重新在房間裡響起來。
一開始佟析言還尖叫嘶哭,到最後就是連說話也沒了力氣,頭一偏昏死過去!
王姨娘看著害怕了,就瘋了一樣跪在地上給大老爺和大太太磕頭:「老爺,太太,我說,我都說……是我讓三小姐去外院的,也是讓她去等任三爺的,這一切都是奴婢算計的,求老爺和太太饒了三小姐吧!」
大太太滿面的冷笑。
「奴婢真的只是想讓兩人遠遠見上一面,根本沒料到三小姐會落河,任三爺會救他回來!」他爬到大老爺面前:「老爺,您要相信奴婢啊!」
震怒過後,大老爺彷彿冷靜下來,根本不去看王姨娘,對婆子吩咐道:「把三小姐送回去!」婆子立刻停了板子,直接將佟析言用長凳抬著出了院子。
大老爺第一次去看王姨娘,目光平靜毫無怒意,冷冷道:「你在佟府這麼多年,我自問待你不薄,如今你即是做了,便要敢作敢當,明日就去莊子裡住著吧,我會讓來總管去打點好,你吃穿用度一切照舊,只是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王姨娘頓時面如死灰,死死抱住大老爺的腿:「妾身跟著你二十年,從來不曾有過二心,妾身這次也是走投無路,洪府那是什麼人家,三小姐嫁過去又怎麼能好,妾身才想這個法子,老爺求求你念在往日的恩情上,原諒妾身這次吧,我們的兒子沒有了,妾身怎麼也要看著三小姐順順利利的出嫁,我才安心哪!」
大老爺冷笑著看著她:「洪府是什麼人家?所以你就看中了武進伯府的榮華富貴,連禮義廉恥都忘了?你為了她的婚事,將佟府的臉面置於何地,將我的臉面置於何地?!」
王姨娘哭的滿臉鼻涕眼淚,顧不得擦:「就這一次,只要兩府親事定了,外人也不會去說什麼,況且,伯公府總歸是公爵之家,伯公爺在聖上面前也說的上話,只要兩府成了姻親,他一定會幫老爺在聖上面前說話,總比宣寧侯府強啊,老爺!」
大老爺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大太太就很賢惠的給他遞了杯茶過去,大老爺一把揮開茶盅,茶盅的碎片濺了一地,滾蛋的茶水燙在他的手背上,他好無所覺,面色冷酷的道:「我佟正安為官十幾載,你竟讓我用女兒的婚事去討好別人,換取官位?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他怒不可遏指著伺候在側的來總管道:「也不要明日,今晚就送去莊子裡去!」
來總管臉上一怔,帶著兩個粗使婆子,就上前將王姨娘綁了起來,王姨娘魔怔了一樣大喊大叫,大老爺就讓人堵住了嘴巴,連拉帶拖的連夜送到莊子裡去了。
自始至終,大太太沒有說一句話。
待人走了,大太太讓人重新上了茶,就遣了丫頭婆子關了門,親自給大老爺順了氣,安慰道:「老爺也消消氣,免得氣壞了身子!」她慢慢說著,語氣柔和的試探道:「老爺送走了王姨娘,三丫頭那邊如何處理?」
大老爺按住了她的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讓她坐下,待大太太坐下來,他問道:「你怎麼想的?」
大太太喝了口茶,略頓了頓才道:「三丫頭今天被任三爺扶著回來,滿府裡下人都瞧見了,趕巧那幾位大人又正在二房賞花,通濟河又在旁邊,發生了什麼事自是落在眼裡,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住了,三丫頭的名聲算是徹底壞了。」
她停了下來去看大老爺:「她一個人到是無所謂,只是府裡還有四丫頭,六丫頭,八丫頭也大了,總不能因她一人連累了幾個妹妹,所以依我看……」不如送到廟裡去……
她的話沒有說完,卻看見大老爺抬起了手,制止了她的話,就聽他忽然問道:「那位陳夫人,可是陳尚書的夫人?」
大太太一愣,點點頭道:「是!」她忽然明白大老爺的用意,詫異道:「老爺莫非是想?」
大老爺疲憊的點點頭,道:「我今兒瞧著那任三公子人品確實不佳,可是三丫頭畢竟是佟府的小姐,你我身為父母沒有好好管教,卻讓一個姨娘教成這樣,本也有過!如今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如果把三丫頭送去廟裡,也免不得別人在背後非議你我,不如你明日去一趟陳府,去探一探陳夫人的意思!」
大老爺將大太太的責任連帶說了進去,也是將大太太拒絕武進伯府的提婚,又沒有將此事處理得當的責怪,若非事情做的保密,王姨娘又怎麼會知道,又怎麼會有今日這樣的亂子。
大太太臉色極其難看,她看著大老爺道:「讓我去和陳夫人說?這不等於是我們在和武進伯府提親,老爺!」她狠狠皺了眉頭:「這怎麼使得!」
大老爺喝了口茶,神色不明的去看大太太:「如何使不得,以我們如今的地門第,你去提親若是武進伯府應了,難道還駁了你的面子不成?!」
大太太也生了氣:「老爺可想過,若是我去提親,那在外人眼裡我們不是成了趨炎附勢之輩,這以後我們佟府的臉面還望哪裡放?況且,我們已經應了洪府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