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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53章 做客(2) 文 / 莫風流

    等紫鵑和房媽媽重新捯飭,上了妝又添了首飾,把珠花換成了粉紅的絨花,耳釘換成了耳墜,步搖叮噹搖動,果然嫻靜中透著幾分典又不失少女的青春羞澀……

    可大太太依舊不滿意,正要指著她通身的綠要說話時,婆子在門外回道:「太太,陳夫人來了,已經到二門了。」

    大太太眉梢一挑,顯然很驚訝陳夫人的到來,析秋也很納悶,因為無論從身份還是事情發展的階段,陳夫人都不應該親自上門來的,她卻一反規則的來了,難道就這麼迫不及待,還是說有什麼突發狀況?

    不容大太太想這麼多,她立刻讓人撤了桌面,親自迎了出去,剛剛走出去就聽到陳夫人愉悅的笑聲:「夫人,我可是不速之客啊!」

    大太太也是滿臉的笑,上去攜了她的手:「您能來,我可是求之不得,怎麼就是不速之客了。」析秋趕忙上去見了禮,乖巧的跟在大太太后面重新進了門。

    陳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六小姐越發的水靈了。」又左右看了看,問大太太:「怎麼就這一個,其它幾位小姐呢?」

    大太太眉頭一跳,不解陳夫人問起來其他幾位小姐,遂答道:「今兒去伯公府看堂會,我怕她們太淘就只帶了六丫頭去,就免了其他幾個的請安。」

    陳夫人腳步一頓,與大太太一左一右隔著八仙桌,坐在中堂的朱紅填漆的冒椅上,又接了丫鬟奉的茶笑道:「即是堂會,便是人越多越熱鬧,我瞧著那幾個孩子靜,不如都帶了去,悶了一個冬天也讓她們散散心才好。」

    這一次大太太不僅是驚訝了,更添了狐疑,好好的怎麼又要讓她帶其他幾個丫頭,難道又有什麼變故不成?

    陳夫人將大太太神色看的分明,她睃了一眼析秋,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析秋識趣的站起來,有些拘謹的道:「女兒落了帕子在房裡,想回去取!」大太太就笑道:「這孩子,丟三落四的。」又覺得在陳夫人面前說析秋的不是不大好:「許是太高興的緣故……快去快回。」

    析秋朝兩人屈膝福了福,帶著司杏司榴退了出去。

    析秋並未走遠,而是轉了彎進了智薈苑前面的小花園裡,佟府不算大,統共也就三個大的院子,大太太又隔了個小院子,當時是大少爺住的,後來大少爺年紀大了,就不能一直住在內院,大太太就和二老爺二太太商量,在二房的院子裡新蓋了個院子,給幾位少爺住,因為二房人少住著到比這邊寬鬆許多。

    花園不算精緻,至少和她前世見過的一些名家園林無法相比,析秋讓司榴注意著智薈苑門口,自己則在假山邊一塊太湖石上坐了下來,忽然眼角一抹紅影一閃,她看到一個背影匆匆上了小徑,析秋皺起眉頭……水香這時候躲在這裡,難道是在等什麼人?

    等誰?她昨晚就把消息放給了佟析言,按照她的風格,前面因為這門親事做了那麼多事,不可能到了這節骨眼上,卻什麼也不做?難道她真的因為王姨娘的事,而徹底沉寂任由大太太安排?

    直覺告訴她不可能,就算佟析言願意,王姨娘也不可能同意,她付出了這麼多,肚子裡的孩子又沒了,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佟析言,如果佟析言嫁了個高門貴胄,她可能還會鹹魚翻身,有籌碼和大太太去鬥,如果佟析言到最後被大太太隨便嫁了,又或者遠遠打發了,她想重新站起來就難了!

    所以,她必須去爭,她們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武進伯這門親事。

    析秋不禁想,如果她是王姨娘她會怎麼做……府裡把最有力的競爭對手解除,在外則找一個能在武進伯府說的上話的人……

    她心頭一跳,忽然想到了陳夫人!

    她是媒人,如果她看中了佟析言呢……難道陳夫人突然到來,連大太太都不知道,是和王姨娘有關?

    不得不感歎王姨娘的好手段!

    想到這裡,析秋笑了起來……

    連日來的鬱悶,在這清晨的徐徐清風中頓時消散無蹤。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紫鵑自智薈苑出來,卻徑直去了西跨院,又有丫頭過來和司榴說話,司榴回過頭來告訴析秋:「大太太讓紫鵑去請三小姐八小姐了。」

    析秋眉梢一挑,果然是這樣!

    她微微點頭道:「可知道為什麼單留了四小姐?」司榴回道:「大太太和陳夫人說四小姐染了風寒,這幾日正養著呢。」

    佟析硯的病確實不大方便,現在又是春天,哪家的後花園裡沒有花花草草,她若是在別人家犯了病,傳出去對她將來的婚事也是很大的阻礙。

    她提了裙子,帶著司杏司榴又回到智薈苑。

    陳夫人笑看著她:「幾日不見六小姐好像又長高了點!」析秋臉頰一紅,羞澀的看向大太太,大太太笑道:「年輕就是好,藉著長身體每一季都有新衣服穿。」

    「說的好像你沒衣服穿似得。」陳夫人笑了起來:「不過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到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總是嫌衣服不夠穿,就天天和丫鬟悶在房裡,把以前的舊衣服找出來,一件一件絞了想拼件新衣服出來,可那時候拿繡花針手都抖,我那丫頭也是四肢不勤的,兩個人不知道絞多少好衣裳……」說到最後臉上已露出落寞的樣子。

    陳夫人娘家就是前朝大名鼎鼎的袁提刑,查了宗早期一個王姓家族滅門慘案,時隔二十年袁大人順籐摸瓜抓到元兇,一時名聲大震,自此後官運通達,累官至大學士又入了內閣,是宗時期唯一一個入了內閣還能安享晚年的官員!

    他譜寫了提刑司的一代傳奇。

    只不過這兩代袁家沒出什麼人才,陳夫人便是袁提刑嫡出的曾孫女,到她這代家境已經大不如從前,她提起童年舊事,只怕也不只湊趣這麼簡單,如今陳家也只有她這支還算過的去,她與武進伯府走的這麼勤,恐怕與娘家的沒落不無關係。

    大太太聞音知,誰還沒有幾件童年趣事呢,笑著寬解她:「可不是……我那時候為件衣服還和妹妹置氣,好幾天都不說話,還是母親答應為我們重新再做一件,才算了了這件事……後來才知道,那兩件裙子都是母親親自動手做的。」

    陳夫人臉上落寞消失,笑著問道:「張府老夫人我可是在京城都聽說過,繡的花聽說蝴蝶都辯不了真偽呢……」大太太露出笑容,語氣中有毫不掩飾的驕傲:「我們那時候也不懂,只知道府裡每年都有些貴婦人上門,為了求母親一件繡品,不知要跑多少次,我們姐們還因此得了許多好處呢!」

    兩人從身高說到舊衣服,從舊衣服說到繡品,又從繡品說到宮裡貴人的穿戴,今年流行什麼綜裙什麼花色……

    析秋面含微笑,認真的聽著。

    三小姐八小姐相攜而來。

    析秋先是看向佟析言,一身玫瑰紅遍地金褙子,淺粉色挑線裙子,梳著桃心髻左邊戴著一隻析秋沒有見過的鑲寶珠鎏金綠寶石簪子,右邊則是一隻點翠簪子,一朵大紅珠花,赤金綠寶石耳墜,手上是一串艷紅的珊瑚手串,指甲上塗著丹寇……

    嬌媚的如一朵含著露珠盛開的玫瑰,明艷的讓人移不開眼!

    再看佟析玉,一件鵝黃色的小襖,一改平時喜歡的雙螺髻,也在腦後攥了個垂柳髻,左右各插著金釵戴著碧玉耳墜,乖巧中帶著絲柔美。

    兩個人都是盛裝而來,析秋又看了看自己搭的亂七八糟的裙子,露出淺淺的笑容。

    大太太看向她們,笑道:「怎麼這麼慢!勞陳夫人等這麼久。」

    佟析言佟析玉雙雙屈膝福了福:「勞夫人久等,實在抱歉!」陳夫人含笑看著她們,擺手道:「這才小半個時辰,那個姑娘出門不好好打扮打扮,她們這已經很快了。」

    佟析言目光明亮,從眼底露出笑容,在不經意的位置,示威似得朝析秋瞇了瞇眼睛,露出勢在必得的樣子。

    析秋眉梢挑了挑,笑面以對!

    又是這樣,佟析言恨恨的收回目光,笑著去和陳夫人說話。

    一行人出了門,上了馬車,陳夫人本來要邀請大太太同乘,大太太婉言謝了,帶著析秋坐了一車,佟析言和佟析玉另外坐了,丫頭們則在後面幾輛車上。

    佟府在城中的偏北,而武進伯府則在西面,要斜cha穿過西北大街走上約莫半個時辰的樣子,一路上大太太的面色都不好,析秋端坐在一邊,垂著眼睛識趣的不發出一點聲音。

    就在她以為這一路都要這樣時,大太太驀地一下轉了身,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待會到了,記住無論見到誰面上都要帶著微笑,我向你介紹你便行禮喊人,我若不介紹你就安靜的跟在我身後,如果有人給東西你就接著,不要扭扭捏捏小家子氣。」見析秋一一應了,大太太臉色稍霽:「任家一共三房,任**奶出身最高,是懷寧侯的嫡支,二爺是庶出,二奶奶是袁家也就是陳夫人的堂妹,雖家族有些沒落,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太太的意思是,這兩家比起佟氏,根基都要深。

    析秋乖巧的點點頭,知道大太太在給她做準備功課,她的目的是什麼不言而喻,可析秋卻覺得大太太說的有點誇大其詞,宗在位六十年,後十年有些昏聵,那些權貴功勳便有些收不住勢,開舖買賣甚至連民間私鹽也大張旗鼓的摻了一腳,十年後承宗繼位,不知是他等了太久老皇帝才死,憋了滿肚子的怨氣,還是他看那些權貴早就不順眼,登基後就藉著杭州府決堤案順籐摸瓜,一口氣廢了十二家的爵位,那十二家中就包括懷寧侯馬家。

    好在承宗在位只有十年,他死後其弟發動了「乾宮之亂」,將承宗的太子以及皇子殺的殺貶的貶,那位弟弟順利登基,他就是現任皇帝德宗,在乾宮之亂時那被廢的十二家功勳,有六家很幸運的押對了寶,恢復了爵位還了宅邸,但這其中有武進伯府卻不包括懷寧侯……

    老伯公爺為人圓滑,據說當時他正在內務府領補貼銀子,一看苗頭不對,就莫名其妙的在城門放了把火,那一把火堵住了八皇子的西山大營進宮的路,為德宗爭取了寶貴的時間,現在無從查證伯公爺真正的意圖是什麼,但是很他走運,被德宗記在功臣一欄,成功的恢復了爵位。

    懷寧侯和武進伯一直是姻親,武進伯不知在德宗面前說了什麼,德宗大筆一揮恢復了懷寧侯的爵位,但卻沒有把原來的宅子還給他們,不過這樣已經是萬幸了,所以現在的懷寧侯不過空掛著名頭罷了,比起佟府這樣幾代書香,又有得力的人在朝為官的,外面又有鋪子田莊的,差了不止一截半截。

    至於二奶奶,袁家沒有爵位,早就沒落了,也就陳夫人那一支還過得去,嫁給庶出二爺的二奶奶這只駱駝是不是比馬大,真不好說。

    不過這些與她無關,她順從的道:「女兒記住了。」

    大太太不知析秋心思,依舊不放心的叮囑著:「伯公夫人為人和氣,話卻不多,她若問你話你老實答了便可,也不用費盡了心與她說話。」

    是怕她話多讓伯公夫人不喜吧,竟這樣的緊張謹慎?

    大太太又道:「園子裡唱戲不要亂跑,免得碰到不該碰的人。」

    「是!女兒謹記在心。」析秋從馬車的暗格裡拿出茶壺,為大太太倒了杯茶,大太太接過茶目光在她綠油油的衣服頓了頓,眉頭又幾不可聞的蹙了蹙。

    析秋裝作沒有看見,垂著頭安靜的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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