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平靜（上） 文 / 南宮婠婠
每當第一道曙光出現在洛水這座城市的時候，陸斌總會因為輾轉難眠而不得不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欣賞著充滿生氣的朝霞。
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眠，也不能預料這樣的狀況還要持續多久。
無奈的走進浴室，沖了一個冷水澡，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一些後，陸斌換上了得體的襯衫，準備出門趕往公司。
可還沒坐上車，手機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山海，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有什麼事情嗎？」陸斌問道。
「斌，我做錯了一件事情。」山海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陸斌的態度。
「什麼事？直說吧。」陸斌坐上車，坦然地說道。
「李校長昨晚打給我一個電話，說陸氏集團捐贈給師專附小的兩千台平板電腦已經使用了半個學期，通過期中考試的檢驗，這種教學效果出奇的好，原本一個多學期都沒有辦法完成的教學任務，竟然輕鬆地實現。不止這些，孩子們還學的很快樂，就連回家的作業也減少了很多。他還說……還說請您今天就去參加一個捐贈儀式。」山海吞吞吐吐地說出口，心裡果然輕鬆了很多，」昨晚離去時，你吩咐我不要打擾你。所以我就……「
「算了，不就是一個捐贈的儀式嘛，去就去吧，反正今天也不忙。對了，捐贈儀式什麼時候舉行？」陸斌淡然地說道。
「今天下午三點。」山海高興地說道。
「行，你跟我一起去吧。」陸斌點頭，」畢竟前前後後都是你操辦的，更熟悉他們的情況。「
==========
依舊是那位恪盡職守的門房間劉大爺，依舊是甘願下車步行的陸斌，依舊是鳥語花香的校園。
「陸董事長，歡迎您的大駕光臨！」早已等候在校門口的李建國一看陸斌的奔馳車到來，立馬率著一些沒課的老師贏了上去。
「李校長，您這麼說可是折煞我了。」陸斌客氣地和幾位校領導一一握手。
「就是一個小儀式，還要麻煩陸董事長特地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李建國笑著說道。
當陸斌許諾的兩千台平板電腦一次性到位，分別派發給學校的一千多名學生並登記在冊後，李建國就已經意識到陸斌這回要大幹一場了。
等到陸氏集團邀請來的一些省城規劃局的專家制定了師專附小几棟樓的翻修規劃後，李建國更是感動到心酸。
這回，師專附小的孩子們有好日子過了！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陸氏集團十分關心下一代的健康成長，參加一下捐款儀式，也算是發揮一個帶頭作用，眾人拾柴火焰高嘛！」陸斌笑著應和，見李建國並沒有組織什麼鼓號隊、鮮花隊迎接，只是帶了一些沒課的老師前來，心中原本一些不願，也隨著和煦的微風散去。
「陸董事長，這邊請。」李建國側身，領著陸斌走進校園。
==========
下午第九套廣播體操後，樂樂和幾個同學玩在一起，沒有第一時間的返回教室。
「樂樂，你看，升旗台那邊好熱鬧啊。」蛋蛋看向升旗台，拉著樂樂說道。
「誰知道那些是什麼人？」樂樂疑惑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別問我。「
孩子們當然不知道被老師們簇擁著的人是誰。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傳來，引來了所有孩子的目光。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樂樂納悶地問道。
「當然了，我可是招商局局長的兒子。」一個小胖墩說道。
有一個有本事的爸爸是值得自豪，可當著眾人的面，用一種趾高氣揚的態度說出口，就讓別的小朋友心裡不爽了。」那你說說那些是什麼人。「有孩子擠兌道。
小胖墩故作神秘的壓低了嗓音：」一定是教育局的領導前來視察。「
「是嗎？我才不信呢。」樂樂搖搖頭說道。
「你不信？」小胖墩被人質疑，當然很不開心。
「我不信！」樂樂肯定地說道。
「你不信，我們就一起去看看。」小胖墩挑釁地看著樂樂。
「去就去，誰怕你啊。」樂樂很不爽小胖墩。
「好，去就去。」小胖墩心裡很發虛，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辦法退縮。
「樂樂，你還是不要去。馬上就要上課，老師會知道的。」蛋蛋拉了拉樂樂的衣袖，勸阻道。
「不要緊。如果老師問起來，你就說我去上廁所了，千萬不要說出真相來啊。」樂樂小聲地叮囑蛋蛋。
「好吧，不過你要快一點啊。」蛋蛋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說樂樂，你到底嘀嘀咕咕好了沒有。如果沒有膽量，那你趁早認輸。」小胖墩看著樂樂和蛋蛋耳語，蔑視地說道。
「好了，去就去，哼！」樂樂見小胖墩耀武揚威，也鼓足了勇氣。
於是，兩個一年級的小孩晃晃悠悠的走向升旗台，趁老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來人身上，躲到了一顆樹後。」哼哼，裡面的人肯定是教育局的大領導。「小胖墩自信的說道。
「那也不一定啊。」樂樂嘴硬地說道。
「那我們再等等。」小胖墩見樂樂還不服軟，他也不肯放棄。
捐贈儀式很簡單，李建國和兩位學校老師代表學校，從陸斌的手中接過一張寫著肆仟萬元的大號支票，隨後將一面繡著學校校訓的錦旗贈給陸斌。
有兩名省電視台的記者全程錄像，末了還進行了簡單的採訪。
「你看，你看！李校長這麼尊重那個男人，他肯定是上面來的人。」小胖墩猜測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這個人的背影這麼面熟啊。」樂樂看著陸斌的背影，儘管覺得很熟悉，不過離得比較遠，他不能確定。
「哼，別騙我，你怎麼可能認識他！」小胖墩看了看樂樂，「你錯了，快跟我道歉！」
「我真的認識他。」樂樂不想理會小胖墩，繼續看向那個人。
「切，你還死不承認。你這樣是不行的，錯了就要承認。老師都說有過能改，善莫大焉。」小胖墩見樂樂還是不認輸，急了起來。
「別大叫，會被發現的！」樂樂摀住小胖墩的嘴，小聲說道。
「你放開我。」小胖墩掙扎起來，一不小心走了出去。
「宋仁亮，你怎麼在這裡？不用上課嗎？」班主任徐老師發現是自己班上的孩子，立馬悄悄跑過去，嚴肅地問道。
李建國校長三令五申地重複著這場儀式的重要性，如果被這個小孩給捅出什麼簍子，那她可就慘了。
「我……我……」小胖墩低著頭，猛然想起來樂樂還躲在樹後，馬上打起小報告，「是他，是他帶我來的。」
「他？是誰？」徐老師問道。
「他是樂樂。我說校長陪著的人是教育局的領導，他怎麼都不信，非要帶我來看看。徐老師，不關我的事情啊。」小胖墩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還把所有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樂樂？你在嗎？在的話就出來吧。」徐老師說道。
樂樂本想好好藏起來，可是被小胖墩出賣了，只好灰溜溜地出來了。
「徐老師，我錯了。」樂樂一出來就認了錯。
「錯在哪裡了？」徐老師和藹地問道。她一直都很喜歡樂樂這個孩子，很聰明，也很乖。
「我不該好奇來這裡，還沒去上課，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樂樂低著頭認錯。
「認了錯還是好孩子，回去上課吧。」徐老師見樂樂這麼老實，也就沒多說什麼。
「謝謝老師，我以後不會這麼不乖了。」樂樂說完就準備走了。
小胖墩準備跟著樂樂一起走，卻被徐老師喊住了。
「宋仁亮，你回去罰站。」徐老師對小胖墩說道。
「徐老師，你不公平。憑什麼對樂樂不追究，卻要我罰站。」小胖墩生氣地說道。
「宋仁亮，別以為老師不知道。肯定是你帶樂樂來的。你還冤枉樂樂帶你來。這是撒謊，我不能不懲罰你。」徐老師一早就看出小胖墩在說謊。
「徐老師，你就饒過我這一次吧。我都被罰站過好幾次了。」小胖墩乞求道。
「徐老師，是我不對。是我和宋仁亮一起來的。」樂樂也為小胖墩求情。
「好吧，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能再犯錯，你們快回去上課。」徐老師見這事情也不嚴重，兩個孩子也認了錯，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樂樂你真夠義氣！」小胖墩拍了拍樂樂的背，開心地說道。
「你真不夠義氣，快去上課吧。」樂樂很是在意小胖墩出賣他的事情。
兩個孩子繞過草坪，沿著塑膠跑道往教學樓跑去。可樂樂卻不小心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對不起。」樂樂連忙道歉，抬頭看向被撞的那個人。
「樂樂！不認識叔叔了嗎？」陸斌剛剛結束採訪，轉身往外走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樂樂正朝著自己跑來。於是，他微微彎下身體，順勢抱起了樂樂，在空中轉了一圈後才放回地上。
「陸叔叔，果然是你，原來我沒看錯啊！」樂樂開心地說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陸叔叔了！」
「樂樂，你還真認識這個男人啊，你真牛！」小胖墩不再像之前一樣沒義氣，發現樂樂沒有跟上自己的腳步後，主動的折轉回來。
「這是哪個老師班上的學生，現在是上課時間，怎麼……」李建國才結束採訪，就目睹了樂樂撲進陸斌懷裡，說道一半的話也吞了回去。
徐老師剛準備回辦公室，就聽到李建國的聲音，心想肯定是樂樂和宋仁亮出了事情。
沒有看到陸斌和樂樂親密舉動的她，連忙趕過去，將孩子拉到身後，向陸斌道歉：「不好意思，我的學生衝撞了您。」
「沒事沒事。樂樂，等會兒我接你放學，好不好？」陸斌笑著看向樂樂。
「嗯，好的，我等陸叔叔來接我。」樂樂爽快地答應道。
「好了，你們快去上課吧。」李建國說著，又看了看兩個孩子遠去的身影。
==========
忙碌了一天後，太陽公公也累的彎下了腰。
「山海，幾點了？」陸斌瀏覽完畢今天所收到的幾十份電子郵件後，才想起答應樂樂接他放學的事情。
「差不多五點了。」山海看了看手錶，回答道。
「走，陪我一起去接樂樂。」陸斌開心地走出門。
山海看到陸斌難得地從心底裡洋溢出來的興奮，也為他感到高興。
因為早有安排，所以陸斌只是從自己買下的那棟樓的一個房間裡出門，步行到了師專附小的門口。
雖然還沒有到放學的時間，可等在學校門口的家長卻已經很多了，正熱熱鬧鬧的說著孩子的事情。
放學鈴聲一響，整個學校就像是沸騰了一樣，歡快聲直衝雲霄。
幸好師專附小特地以班為單位，組織孩子們站好隊伍，一隊一隊地走出校門，這樣既避免了孩子們急於出門而發生踩踏事故，也讓在校門口等著孩子們的家長能夠最快地找到自己的孩子。
陸斌就是這些家長中的一員，內心也因為初次體驗而有些興奮：「樂樂怎麼還沒出來呢？」
山海想了想，試探著說道：「一年級的孩子動作慢，可能被安排在最後吧。」
陸斌沉下心來，耐心地等待著。
「陸叔叔。」熟悉的聲音傳來，原來樂樂所在班級的隊伍出來了。
樂樂發現陸斌準時的等在校門口，心情特別好，朝著他揮手示意。
「哇，那個男人真來接你了，他到底是你什麼人啊？」小胖墩好奇地問樂樂。
「你想知道嗎？」樂樂賣起了關子。
「當然想知道了。」小胖墩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樂樂。
「就不告訴你。」樂樂逗了逗小胖墩，「如果你以後再也不欺負陳阿毛，我就考慮考慮。」
「哼，樂樂，咱們走著瞧。」小胖墩也生氣起來，「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知道他是什麼人！」
走出校門的時候，樂樂一溜煙的跑向陸斌：「陸叔叔，樂樂好想你！」
陸斌把樂樂抱上車，假裝不知的問道：「樂樂，你媽媽什麼時候來接你？」
「原本媽媽會請假出來接我，媽媽這麼忙，學校離家又那麼近，我就自告奮勇，不讓媽媽來接我了。」樂樂很是自豪的說道，「陸叔叔，你說我乖不乖？」
「當然，樂樂是最乖、最聰明的孩子，你都會用成語了呢！」陸斌摸了摸樂樂的小腦袋，笑著問道，「叔叔今天帶你去吃好吃的。對了，你媽媽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呢。」
「媽媽今天上晚班，大概十一點多回家。」樂樂有些慚愧的紅了臉，「我很快就會長大，到時候媽媽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樂樂真乖！」陸斌欣慰的為樂樂記上了安全帶，商量似的說道，「樂樂，你不要把見過叔叔的事情跟媽媽說，好不好？」
「叔叔對我這麼好，為什麼不能讓媽媽知道？」樂樂很奇怪地問道。
「這個問題很複雜，等樂樂長大些，我再跟樂樂解釋。答應叔叔吧，樂樂？」陸斌期盼著說道。
「才不要。我不想撒謊，老師說撒謊都是壞孩子。」樂樂搖搖頭，回絕道。
陸斌聽到樂樂說出這樣的話，臉上露出狡猾的笑容來：「今天是哪一個好孩子在上課的時間……」
「我，我才沒有逃課呢！」樂樂立即否認。
「咱們樂樂如果沒有逃課，那我在操場上看到的那個不聽話的小傢伙又是誰呢？」陸斌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
「陸叔叔，你跟伊伊阿姨一樣壞！好吧好吧，我答應不告訴媽媽，可陸叔叔也要幫我保密，不能讓媽媽知道我逃課的事情！」樂樂無奈的妥協了。
在樂樂想來，如果水青青得知他在學校裡不聽老師的話，膽大的逃課，那一定會很上心。他都是一個男子漢了，怎麼能讓媽媽傷心呢？何況和陸叔叔做交易，也沒有什麼損失。
「一言為定。」陸斌見樂樂這麼聰明，心裡更高興了。
「這是男子漢之間的諾言，一定要遵守。陸叔叔，你可不能跟伊伊阿姨學，她以前就耍過我！」樂樂很是認真的說道。
==========
吃過晚飯後，陸斌把樂樂送到家門口，還不忘叮囑道：「記得我們男子漢之間的承諾。」
「當然了，我是男子漢，是不會讓你失望的。」樂樂伸出手摀住自己的嘴，表示絕不會出賣陸斌。
「嗯，樂樂乖，我送你上去吧。山海，你先等我一會兒。」陸斌跟著蹦蹦跳跳的樂樂上了樓。
「陸叔叔，這就是我家，送到這裡就好了。」樂樂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說道。
「沒關係，叔叔可以進去看看嗎？」陸斌對這裡很好奇，他很想知道水青青現在生活在怎樣的環境中。
「好的，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哦。我媽媽可聰明了，要是被媽媽自己發現了，陸叔叔你可不能怪我。」樂樂小聲說道。
「我會注意的。」陸斌跟著樂樂進了門。
房子並不大，跟陸家的別墅相差甚遠。屋內被收拾的很整潔，幾乎就是一塵不染。屋內的擺設也不多，可必需品一件都不缺。
這條走廊……曾經是他的兒子被殺害的地方，是他那一推，讓水青青流產……
這個沙發……曾經是水筠割腕自殺的地方，楚魅兒並沒有捏造，她只是說出了事實，事實就是自己所做的事情逼死了水筠……
這麼多年來，他恨楚魅兒，卻不能因為恨她而饒恕自己的罪過。歸根到底，如果他當初沒有囚禁水青青，如果他當初沒有百般凌辱她那弱小的身體，那麼他們兩個人現在也不會形同陌路。
「樂樂，叔叔先回去了，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要注意安全。」說完，陸斌轉身逃出了公寓。
「好的，陸叔叔路上小心。」樂樂把陸斌送到門口，揮手告別。
陸斌下樓，面色很難看。
「斌，樂樂真是一個聰明、聽話又孝順的孩子，水青青多年來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山海越來越喜歡樂樂了，也期待著自己也有一個像樂樂這樣的孩子。
「山海，送我過去後，你就先回家吧，今晚不用陪我了。」陸斌沉聲說道。
山海見陸斌的面色依舊冷冰冰的，也不想觸他的霉頭，默默地啟動了汽車。
天上有一道閃電劃過，轟隆隆的雷聲響徹雲霄，傾盆大雨辟辟啪啪的落了下來。
黑色的奔馳車點著雙閃燈，緩緩的掉了一個頭。旋轉的車輪刮起了層層水霧，掩蓋了它的行蹤，漸漸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