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大難不死 文 / 南宮婠婠
入眼皆是白色,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飄蕩在空氣裡。
水青青以為自己到了地獄,手微微一動胳膊上便傳來鑽心的疼痛。不是說人死後便不會有知覺了麼?
「青青,你醒了!」水青青還未看清,身邊便有人撲過來,淚流滿面,她抬起視線一看,是爸爸!
「爸爸,我……還活著嗎?」
水筠痛苦地點頭:「青青,你還活著!這一切都是爸爸的錯!爸爸再也不會做尋死那樣的傻事了!爸爸要好好活著照顧你!」
水青青從高樓墜下,不偏不倚地正好墮到了早已鋪好的氣墊上,除了胳膊有些微的脫臼外身體並無大礙。
水青青吁了一口氣,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嗎?
那麼,她和爸爸,也就一定會有所謂的必有後福嗎?
「青青,你怎麼這般傻?」病房角落有一人走出,背光而來,水青青下意識地看去,這一看便怔了眼。
丁朝陽。
這三個字曾佔據了她過去十年的青春。
他的一言一行,他的如斯面貌,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深藏在她的心裡。即使時光流逝,那些記憶都將被置於放大鏡下。
她曾以為,倘若世界都變了,她唯一不會忘記的是他。
他朝著她走去,每一步都透著她曾經的心動。
陽光落在他背後,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她還以為什麼都沒變。
她還是那個笑靨如花的十八歲少女。他是那個樹下安靜看書的少年。
「你來了。」
她曾多次幻想自己與他再次相遇的場景,她曾一次次地模仿著他的口吻和自己對話,她曾對著鏡子練了無數遍的微笑就只為讓他看到最美的自己。
然而,有誰能想到,一年後的今天,她的第一句話竟是「你來了」。
你來了,看見了我所有的狼狽。
水青青有那麼一瞬間的念頭想要躲進被窩。
「我來了。」丁朝陽輕輕地在她身邊坐下,溫暖的氣息立即鋪天蓋地地朝水青青襲去。
水青青就這麼看著他,一點也不掩飾自己**裸的視線。或許,在丁朝陽面前,她從來就不懂掩飾。
水筠欲說還休,幾次欲張口卻又將話吞進了肚子。
丁朝陽看出他的不適,主動開口:「我先到外面看看。」
水筠略帶感激地點頭。
水青青的視線卻一直追隨著丁朝陽的身影,直到那抹純白襯衫消失不見。
「青青……」水筠低低地喚了一句,水青青回過神,這才慌忙收回視線。
該死,她怎麼就不能矜持一點呢。
「青青,你要知道,我們水家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水家了……」水筠低下頭,不知道怎麼和女兒開口。
「爸,我知道。你不用擔心,等我出院便馬上去找份工作。爸,你放心好了。」
相比與女兒的樂觀,水筠更加痛恨自己的無能。他又怎麼開口勸女兒放棄她視為珍貴的愛情呢。
丁朝陽雖好,但終不是良人。
以丁家的勢力,是絕對不會娶一個破落戶的女兒為媳婦的。
水青青見父親為難,以為他又在自我責備,想著換個話題終究又覺得不妥。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只有讓父親直面面對,才能解開父親的心結。
「爸爸……」她遲疑了一會,接著說道,「公司無緣無故怎麼會弄到破產的地步?」
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水筠怔仲,是啊,怎麼會弄到這種地步?若不是他掉以輕心地將所有的資金都投了出去,水氏也不會落入到如今這樣的窘境裡。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所有的資金都投了出去,銀行突然取消了原本已經談妥了的貸款,一來二去,公司的資金鏈斷裂,而這個消息卻被記者曝光,隨後公司的股票跌到谷底,被迫停牌……我……」水筠突然站起來,「爸爸去問問醫生,看你的藥配好了沒?」
事到如今,他果然還是不能坦然面對自己的失敗。
「爸爸……」水青青還想說些什麼,父親卻早已離去。
她望著天花板,心裡難受極了。父親一向是個不服輸的鐵漢子,如今的打擊讓他如何承受得住?
「青青,你怎麼了?是哪裡疼嗎?」
丁朝陽的突然出現讓水青青措手不及,她甚至來不及擦去眼角的淚水。她想轉過臉,卻苦於胳膊打了石膏,全身動彈不得。
「別動。「他如此柔聲地說道,手輕輕地觸上她的臉。
他在為她擦淚。
水青青的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她的視線自粘上丁朝陽便離不開了。他近在咫尺的側臉,他身上獨特的香草味道,他所有的一切都令她發狂。
「丁朝陽。」
「嗯?」
「你還愛我嗎?」
他愣住,接而笑了起來:「傻丫頭,想什麼呢?」
水青青心裡有些失望,但她又不敢繼續問,她怕得到的答案換來更大的失望。
室內一陣沉默。
「你幫我看看爸爸行嗎?我擔心他情緒不穩定又做出什麼傻事來。」水青青往門邊望了望,試圖緩解尷尬。
「嗯。」
丁朝陽離開後,水青青舒了口氣。她真傻,為什麼還要問那樣的問題?她側了側頭,正好看見一米陽光忽明忽暗地射進房間,投下一地陰影。
算了,就這樣吧。她現在沒有那個閒情致去想兒女情長的事,父親的事還未解決,她不能這麼自私地只考慮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