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石破天驚逗秋雨九 文 / 萌吧啦
雖是南國,但冬日晚上也冷的很。
不知不覺到了一更天,又聽聞小太監來奏:「宮外大人們依舊不肯離去,城中百姓騷動不安……京畿衙門惶恐,請陛下給拿個主意。」
楚徊皺緊眉頭,將下頭的人一個個看了一遍,心道他們是來以死相bi的,若是不答應上國寺的方丈,他尋死,和尚作亂,定要撲殺了不少和尚,於是在天下信佛不信佛的人心中,自己那頂暴君的帽子是摘不掉了;若是賀蘭淳寸步不讓,民間定會流傳自己這皇帝不得賀蘭家人心,世家大族也會人云亦云地生出反心;還有石老家將軍、石清妍,這兩個更是跟錦王府、石將軍……
「陛下,錦衣衛指揮使並同知家眷不知所蹤,眾多錦衣衛下落不明。百姓聽聞百官依舊等在宮外,只當出了大事,於是不少人犯禁妄想趁夜出城。有莫名冒出來的人領頭妖言惑眾給,妄想撞開城門。」樓朝日又匆匆從外頭趕來匯報,心道錦衣衛廢與不廢,不是石清妍等人說得算的。
楚徊心裡多疑起來,暗道樓朝日屢屢過來報告錦衣衛的壞消息,莫不是他因早先樓徐州牧出兵益陽府的事對他這皇帝心懷怨恨?
石清妍聽了這話,卻跟何必問對視一眼,默契地心想他們原本只是挑動百姓對錦衣衛的怒氣,如此廢了錦衣衛也不至於叫百姓不知情地為錦衣衛惋惜,但眼下怎會鬧得這麼大?天子腳下,多少人對皇帝是深信不疑,只當自己人在京城就高枕無憂,怎會一日之間,就鬧出這麼些事?
石清妍扭頭去看石老將軍、聶老頭以及賀蘭淳,瞧見這三人都蹙著眉頭,全無方才拿了廢妃的話有意bi楚徊著急時的從容,心道這三人畢竟是耿直之人,雖今日過來各有目的,但哪一個都不是完全不顧百姓死活的人,再看上國寺方丈,見原本老僧入定的老和尚也有些坐不住了,心道此時楚徊猶豫不決,自己不能再咄咄相bi,不然,反倒會失了她的人心,會令聶老頭等人以為她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稍稍思量,石清妍果斷地開口道:「老四,倘若樓少爺此話屬實,那就是有心人趁機興風作浪了,與我們無關。」
「無風不起浪,此時嫂嫂才說與你們無關?」楚徊不信,「嫂嫂、石將軍這般作為,難道不是為了bi朕對你們下殺手,好令錦王爺拿了本王無道聯手瑞王一同攻打朕?好叫天下人知道石將軍叛敵了,說一聲朕活該?!京城亂成這樣,豈不是正合了你們的意?」
「叛敵」二字在石老將軍心中重如泰山,石老將軍一輩子盡忠保國,不料晚年卻落到這地步,心中只覺得悲愴無比,他只剩下一把老骨頭,但子孫年皆是少壯年幼之人,若非迫不得己,他怎會動了不要名聲投靠楚律的念頭。此時聽到叛敵二字,便猛地站起身來,憤然道:「陛下這是何意?叛敵二字如何說起?」繼而,不管自己早先的話,老驥伏櫪地慷慨道:「請陛下令臣出宮揪出那趁機興風作浪之人!」
楚徊抿緊嘴,石漠風等人都已經逃出京城,臨陣換帥的事他做不出,但再放石老將軍出去領京畿官差去捉拿所謂的「興風作浪」之人,他不但做不出,還覺得可笑的很,興風作浪的可不就是他們一夥人嗎?
「陛下,上頭幾句輕飄飄的話,下頭人心動盪,百姓便難以安居樂業。臣等不是那般不管百姓死活之人,眼下鬧到這地步,絕非臣等所為。」賀蘭淳閉著眼睛靜靜地說道,心知楚徊難以信賴他們了。
「陛下,百姓已經囤積米糧,明日便有奸商哄抬米價,這可是亂象,千萬要盡快將這亂象消滅掉。」何必問說道。
楚徊緊緊地抿著嘴,心裡著急地想要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越是著急,心裡越是一團亂麻。
「老四,你是不是覺得你這皇位來得太過出乎意料?乃至於你這皇帝做得不像?」石清妍出聲道。
楚徊心煩意亂道:「錦王妃,朕就是皇帝,有什麼像與不像。」
「陛下的言行,總透露著一股子意外之喜後的心虛以及無所適從。比如登基才幾年,就想要撤藩,這般急躁,就彷彿……」
「嫂嫂,朕若像個皇帝,就該將你送入大牢。」楚徊威脅道,那心虛、無所適從二字戳得他難受;況且,撤藩這等事也只是他跟幾個心腹才能直言說出,從不曾明旨發下。
「你聽我慢慢給你說嘛。」
「這當口,朕沒心聽你廢話。」
石老將軍、聶老頭等人對皇帝怒其不爭的時候,看到石清妍這麼一副長嫂自居跟皇帝推心置腹的模樣,個個訝異不已,心道方才石清妍不是還跟楚徊劍拔弩張嘛?
何必問、賀蘭淳二人則是見怪不怪地想石清妍定是覺得再鬧下去,聶老頭、石老將軍定會擔憂京城裡鬧得不可開交於是先對楚徊讓步,況且那廢除妃嬪以及錦衣衛的話原不是一朝一夕逼迫皇帝答應就能成功的事,於是她才先讓出一小步以展示風度。
「反正你也在猶豫不決,就聽嫂子我說說嘛。你急著要有一番作為,乃是為了服眾吧,想叫京城的武百官心服口服,令他們再不能腹誹:先帝怎將皇位給了四皇子?你這心是好的,可惜,急躁了一些。」石清妍慢條斯理地說道。
楚徊瞇著眼看向那坐在他褥墊上的女子,等著她再接著說下去,心道自己就再見識見識她的「妖言惑眾」,此次,便是拼著做個昏君,也不能饒了她。
「說來,你有這舉動也情有可原,只錯在時機不對,太過冒進。」石清妍從地上坐起來,慢慢走到楚徊身邊,「老四,二王興兵作亂,就當是你下罪己詔的時候,不知你的罪己詔上要如何書寫?」
「既然嫂嫂開口,朕就洗耳恭聽,但聽嫂嫂能說出朕多少罪名。」楚徊冷笑道,勉強自己維持面上的鎮定,心裡依舊在想著兩全其美的法子。
樓朝日等人巴巴地看向石清妍、楚徊,心道如今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該速速決定如何處置京城之事!
「那嫂子我就給你說一說了。每每對上賢才、能人,如賀蘭大人、知己甚至你三哥,你總會有些無所適從,甚至拿捏不住恩、威之間的分寸,這是你心虛自卑的一面;對待百官,你缺少一種每一個人都要珍惜著用的心態,聶老頭當街冒犯我,他是抱著一顆求死之心過去的,我不信你不知道他膽敢當街罵我就是求死,也不信你人在京中,不曾聽到一絲風言風語,但你任憑他去了,這便少了一顆帝王該有的愛惜賢才之心,正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嘴上的求才若渴說得再多也沒用;對樓家也是一樣,輕易捨去得之不易的忠臣,卻為顏面留住一些酒囊飯袋;還有,陛下身為帝王,浪漫情懷委實太多了一些,就如今日,陛下忍辱負重,只為不給我家王爺叛亂的借口,陛下是還沉迷在他人『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浪漫情懷中,錦王爺要反,豈會是因為一個女人?他不反,又豈會是為了一個女人?」
楚徊冷笑連連,說道:「荒謬!浪漫情懷?朕?」因莫名地有些心虛,便以擲地有聲的語氣表示自己對石清妍這話的不屑,腦海裡卻莫名地浮現出先帝與肖淑妃在花園中的旖旎春光……
「嫂子我不過是替陛下剖析一下陛下的心路歷程。陛下諸多舉動,一是被朝臣不信賴所bi,二是被先帝不早早立下立嗣旨意所害。諸多行徑看似可恨,卻情有可原。」石清妍心道天上掉餡餅,還是大塊的,誰都會被餡餅砸得頭暈。
一句情有可原,熨帖了楚徊的心,雖面上不屑,心中卻很是贊同,若是朝臣不動不動提起若是先帝當如何、若是錦王、瑞王如何,他怎會……不,此時不是聽進去石清妍話的時候,偷偷瞄了眼賀蘭淳等人,只瞧見一群面目模糊的人紛紛點頭。
聶老頭、石老將軍愕然地看向石清妍,心道她早先那些戳人心的話,落到「情有可原」四字上,當真化去了所有的鋒芒。
「陛下不能殺伐果決、推己及人的緣由,在嫂子我看來,乃是因陛下心中在惶惑不解為何先帝要將皇位給你,這不解令你行事忌憚重重,瞻前顧後。」究其原因便是自卑自慚自覺配不上皇位。
「哼,」楚徊輕哼一聲,「三嫂子這一席話當真是叫人受益匪淺,可惜,朕心中並無不解。」
「那你可要聽一聽聶老頭、賀蘭大人是如何說的?」石清妍含笑道,瞧見樓朝日、石老將軍還為京城裡的亂象著急,心道快了,這些人急個什麼。
楚徊聞言果然立時看向聶老頭等人,捫心自問:先帝為何要將皇位給他?只是因為他是嫡子嗎?
聶老頭很是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切齒道:「先帝初初得病,便召見老臣,老臣曾在先帝面前力薦陛下。陛下年少時便聰慧過人、行事溫和,最是平衡熙王、頤王、錦王、瑞王的上好人選。」不料如今,這溫和之人執意撤藩,逼得熙王、頤王作亂,京中動盪,他的孫子被流去——他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這老臣去大街上送死,相較之下,倒不如錦王妃能伸能屈、大義凜然。
「陛下也曾問過臣是否會因賀蘭辭的緣故偏向錦王,臣答曰,」賀蘭淳見楚徊專注地看著他,心知此時定要順著石清妍的意思鼓起楚徊「殺伐果決」的底氣,半真半假地繼續說下去,「臣只會偏向對賀蘭家對江山社稷有利之人。先帝令臣在五個皇子中替他挑一個,臣挑的是陛下。先帝問臣為何會有此舉,臣答曰:五子之中,熙王、頤王佔著年長,卻自來不受先帝喜愛,心中存了怨懟之氣,這二人極易敵我不分、親疏不辨,果不其然,如今熙王、頤王勾結外族作亂;錦王寬容,身邊賢能輩出,但寬容之下太過孤絕,此等人眼下尚且寬容,待數十年後,必定多疑乖戾;瑞王最為被朝中百官看好,自幼便有賢名,才智心胸皆在上層,也是眾人猜測陛下選定之人……」
楚徊心裡一揪,心道可不是麼,楚恆就藩了,還依舊被先帝長留京中。
「恰因如此,瑞王心中抱負太大,極易與錦王起衝突……」
「賀蘭大人是說,朕被選中,只因朕是守成之人?」楚徊一陣發虛,心落到了谷底,千千萬萬次自問先帝為何選中他,原因卻只是「守成」二字,身為一個想要成就一番治武功霸業的帝王,守成二字委實叫他受不住。
「是也不是。臣也以陛下能夠平衡四王答先帝,問起先帝為何將四王分封出去,只留下陛下一人。陛下說——」
「父皇說什麼?」楚徊急忙問,早先他也以為先帝留了他在京中,便是看重他,誰知先帝又將楚恆常留京城。
賀蘭淳不禁有些可憐楚徊,心道石清妍說的是,楚徊這皇帝明明是名正言順得來的,卻坐的心虛不踏實,不然他急著撤什麼藩,「先帝不曾發跡時,路遇甘康甘先生,甘先生曾教導先帝為官六字真言,那便是『空、恭、繃、凶、聾、弄』。先帝自稱聽了這話後豁然開朗,才得以創下如今這番家業。這六字,看遍宮中五個皇子,獨有陛下最能做到。」
楚徊尚且不明白這六字是什麼,但心中已然生出澎湃之意,暗道先帝的話,豈不是說自己最像先帝?「敢問賀蘭大人,這六字何解?」
「空,行事靈活機變;恭,為人謙遜有禮;繃,御下矜持自尊;凶,手段不拘一格;聾,處世不畏人言;弄,利益得取就取。四王與這四字上有些不合,獨有陛下,最合他心意,未免陛下被聶老先生等迂腐老人養成書獃子一般刻板的帝王,先帝便不肯早早表露心意。先帝稱陛下的帝王之術自成一格,不需人矯枉過正。」賀蘭淳嘴裡說著好話,心裡歎息連連,暗道先帝那薄情人,連自己打下來的江山也不肯愛惜,就這般隨手給了楚徊這麼個人。
「……甘先生大才。」楚徊心中是歡喜的,賀蘭淳雖眼下與他作對,但還是值得信服的。因不能將自己的欣喜表露出來,又不好在此時謙遜,便只能稱讚甘康。
聶老頭開口道:「只是——」
聶老頭這兩個字冒出來,令楚徊心裡一緊。
「只是朝臣無法領會先帝的深意,同樣不解先帝為何會將皇位傳給陛下,屢屢猜度陛下,害得陛下方寸大亂。此乃臣等大錯特錯。」石老將軍迅速地接過聶老頭的話,隨機慚愧地沖楚徊跪下。
賀蘭淳也不再打坐,躬身向楚徊跪下,與聶老頭並一幹過來的耿介官員起聲磕頭道:「臣等大錯特錯,臣等願領罰。」
楚徊稍稍遲疑,見台階終於來了,忙起身親自將聶老頭、石老將軍兩位老臣攙扶起來,「愛卿平身。是朕錯了,朕忘了朕那聾之一字,處處強求『耳聰目明』。聶老,朕若早知你會當街痛罵三嫂子,定會攔住你;石老將軍,朕……」說著,紅了眼眶,「朕太過求全責備了。」
石老將軍見楚徊順著石清妍給的台階下來了,便跪下不肯起身:「陛下,安定京城百姓人心才是當務之急,陛下莫為老臣這冥頑不靈該罰之人的耽誤了軍機要事。老臣雖腐朽,出面也做不得大事,但總會叫那些造謠石家叛敵的流言不攻自破。」
楚徊忙又慚愧地扶起石老將軍,心道莫不是自己當真錯算了人心,除了為家族牟利,這些老臣還是愛國愛民的?
石清妍、何必問、賀蘭淳等人齊齊看向楚徊,心道楚徊要的面子已經給他了,他若再不果斷一點,他們這群人當真要對他灰心了。
楚徊待攙扶起石老將軍後,稍稍猶豫,又見眾人目光炯炯地看他,心道自己就再信石家人一次:「那就請石老將軍坐鎮,帶著王鏘、樓朝日這兩個後起之秀平定竟成是非;」目光移向錦衣衛指揮使,心道既然這錦衣衛指揮使留不得,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將錦衣衛指揮使、同知拉出午門外斬首,告訴宮外諸人,朕不曾聽人一一回報他們是誰,也沒從錦衣衛口中聽說過他們的事,叫他們速速滾回家去,若不走,與錦衣衛指揮使同罪……」
「陛下,下官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三思呀!下官不在,只怕沒人約束得住……」錦衣衛指揮使沒了早先的胸有成竹,心急起來,心道石清妍等人說不是他們興風作浪,那到底是哪個趁機火上澆油?若沒京裡鬧的事,楚徊怎會要砍了他?
「住口!」楚徊喝道。
「錦衣衛呢?指揮使都說沒他約束不住,且他們下落不明,誰知道錦衣衛有沒有個能夠在情急之時進宮護駕的對牌。」石清妍低聲道。
楚徊一口銀牙咬碎,心知若此時將錦衣衛團團圍住,便迂迴地就範,依著石清妍的意思廢除了錦衣衛。
「朕還沒糊塗,沒發下那等對牌!」楚徊沉聲道,隨即心想今日之事多半要怪罪在錦衣衛頭上,那些人狗急跳牆,不定會領著手下做出何事,痛心地說道:「石老將軍,你將錦衣衛悉數抓捕了吧。」
「老臣遵命,先帝治武功,怎會識人不清?可見是老臣眼拙,一直誤會陛下了。」石老將軍領命之時不忘再吹捧楚徊。
楚徊苦笑一聲,將「空、恭、繃、凶、聾、弄」六字真言在心裡念了又念,暗道眼下自己就做個聾子吧,水至清則無魚。
石老將軍又磕了頭,叫人拖著錦衣衛指揮使與同知,便領著樓朝日等人去了。
楚徊目送石老將軍等人出去,忽地瞧見城中某處火光沖天,心不禁一緊,此時再不懷疑有人趁機煽風點火了,畢竟石清妍等人還握在他手中,他們鬧,也有個分寸,不會跟他鬧到魚死網破的地步,看來石清妍等人說得對,有人渾水摸魚了。
「陛下,祖父去平亂了,你閒著,咱們再說一說……」
看石清妍湊過來,楚徊冷笑道:「嫂嫂,你還想廢了朕的後宮?」
「想,但是不急於一時。畢竟怎麼瞧著陛下都像是被廢了後宮就丟了天下,誰敢bi著陛下讓出天下?」石清妍堆笑道,心說她要說的是錦衣衛的事,楚徊怎就只急著後宮的事。
「哼,嫂嫂太抬舉朕的後宮的了。嫂嫂莫不是想要用激將法?」楚徊嘴上如此說,心中卻也不由地想日後入宮的妃嬪,萬萬不可是重臣之女;也萬萬不可再重用妃嬪父兄,也免得再將自己陷入困境。
「不是,不是。咱們來說一說錦衣衛的事吧。」石清妍堆笑道。
楚徊總覺得自己被人哄著了,石清妍都知道廢除妃嬪一事事關重大,需要徐徐圖之,方才聶老頭、賀蘭淳等人卻那般步步相bi,莫非他們是想試探一下自己應對這種重大變化的態度?畢竟,錦衣衛一事才是他們今日過來的目的,方纔他們的所作所為,看似與錦衣衛一事毫不相關,實際上卻息息相關。自己方才畏首畏尾,為了顏面,方寸大亂,風度全無,且明知京中有亂,卻還苦苦強撐不肯先低頭,只怕在賀蘭淳等人心中自己是個故步自封的無能之輩,也叫他們以為自己辯不過他們……且看賀蘭淳、聶老頭、石老將軍等人紛紛給他台階下,叫他先去處置京中之事,可見,他們也並非對錦王府那邊死心塌地了,自己萬萬不可將他們推到錦王府那邊;且雖是被人哄了,雖不願意承認,但到底他底氣也足了一些,暗道自己就聽一聽石清妍他們到底為何要剷除錦衣衛,然後再據理力爭……
思量再三,楚徊決心像個皇帝,將六字真言又想了一通,對好德吩咐道:「請了朝中德高望重之人速速進宮,一同與錦王妃、賀蘭大人商討如何處置錦衣衛——方才在門外跪著的,請了其中兩人來,其他的,不必去請。」
商討二字,表明了楚徊的態度。
石清妍眉毛一挑,心想楚徊沒說叫人來罵倒他們幾個,當真是大肚能容人。
「嫂嫂。」楚徊喚道。
「在。」石清妍忙答應著。
「等武百官來了,還請嫂嫂謹言慎行,給朕留些臉面。」楚徊說完,餘光掃向還在裝死的太監們。
太監們一凜,將頭越發埋地,紛紛暗道方纔的話,他們全都沒聽見。
「……是,臣妾遵旨。」石清妍見楚徊願意和和氣氣地商討錦衣衛一事了,便也不你呀我呀的說話,規規矩矩地給他行了個萬福。
「豈有此理!」楚徊在心中說道,無奈地歎了口氣,心道自己若像個皇帝就該疾言厲色將她拉出去砍了,又對聶老頭等人和顏悅色道:「聶老,這外頭地上冷,快些隨著朕去御書房裡說話吧。」
「謝陛下隆恩。」聶老頭此時只覺得自己身擔要事,萬萬死不得,便也不推辭楚徊的好意。
楚徊自己也覺得飢寒交迫,便對太監吩咐道:「叫御膳房弄些吃的過來,不拘什麼,要熱乎一些的。」
「是。」小太監見能離開這地,立時就小跑著去了。
楚徊親自領了賀蘭淳、聶老頭、老和尚幾個進了御書房,其他沒資格進去的,便被小太監領去偏殿歇息。
石清妍見楚徊有意撇下她,心道誰怕誰,她又不是只會吵鬧的人,說正理,她也會……忽地衣袖被人拉住,扭頭去看,卻是耿業鬼鬼祟祟地拉著她的袖子。
「你怎麼了?」石清妍只當耿業怕楚徊秋後算賬,「你是我的人,誰也動不得你。」
「不是,」耿業有些扭捏,吞吞吐吐道:「王妃,你來替我剖析一下心路歷程吧。」他總覺得楚徊被石清妍說開之後,雖說不是換了一個人,行事還猶猶豫豫,但不似早先那般優柔寡斷了。
「你這麼簡單,有什麼好剖析的?」石清妍訝異道,心說耿業就是個不知民間疾苦不知天高地厚的紈褲子弟嘛。
耿業忙道:「王妃,姑姑,我也很複雜的,我心裡也有不解……」
「耿篾片!」雖放下了壓在心頭的石頭,但被人剖開心裡的彎彎道道,將自己的軟弱示眾,總是難堪之事,楚徊暗道定要拔了耿業的舌頭不可。
耿業見自己聲音大了,叫楚徊聽到了,就忙又縮起頭來。
楚徊深深地看了石清妍一眼,又扭頭跟聶老頭說話。
石清妍見耿業害得自己又被楚徊記恨上,瞪了耿業一眼:「你真的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