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石破天驚逗秋雨二 文 / 萌吧啦
「聶老?聶老?」楚徊連喊了兩聲,那一直捶胸頓足、嚎啕大哭的聶老頭愣是沒聽見。
堂堂天子喊人沒人搭理,一時間,楚徊這九五之尊尷尬了。
被人打得快站不起來的耿奇聲終於機靈地想法子化解了楚徊的尷尬:「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耿奇聲帶頭跪下行了大禮,其他人立時也跟上。
眾人跪下之後,整個院子裡,立時連哭聲也沒了,再無人敢說話。
廊下聶老頭聽到萬歲聲,噌地一聲就竄到屋子裡去了。
楚徊蹙著眉頭看那模糊的身影不顧禮節地鑽到了屋子裡,暗道那個敢往女人屋子裡鑽的,當真是德高望重的聶老先生?繼眼睛不好使之後,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疑心自己聽錯了聶老頭的聲音。
好德太監站在楚徊身邊,也因吃驚張大了嘴,心道聶老先生當真是瘋了,聽到眾人呼萬歲,他不趕緊過來,反倒鑽到屋子裡去了。
西院猛士們不自覺地回頭,想瞧一瞧他們家王妃給皇帝下跪是什麼模樣,瞧見後頭廊下連個人影都沒有。八個猛士心說果然石清妍是不會給皇帝下跪的。
「石府和錦王府的人跪在右邊,其他人,跪在左邊。」楚徊出聲說道,決心不跟聶老先生那年老昏聵的老東西計較,將雙手負在背後,眼睛雖不好使,但也看出這院子裡亂哄哄的雞飛狗跳模樣,又不見石老將軍、石清妍出來,心裡越發氣悶,暗道他原當先帝讓他做皇帝是疼他,如今看來,他錯了,定是先帝早預知了今日的事,才將皇位給了他這麼個備受冷落的兒子。
下頭人聽著了,便紛紛以耿奇聲為首跪到左邊,只有石漠風一個還被綁著跪在右邊,再有一個就是被五花大綁的耿業嘴裡嗚嗚叫著困在院子中央那倒下的椅子裡,就連水幾因,都跪到左邊去了。
楚徊尚且不知自己這句話問得有問題,瞧見右邊竟然只有一人跪著,立時冷笑道:「石家一個人,就能將你們全收拾了?」
這一架打得轟動京城,看石家門外等候的人,只怕滿朝武家的後生都聚齊在這邊了。
「該怎麼收場?」楚徊在心裡暗暗地問自己,全都懲治了?那也不用再管什麼軍機大事了,從今兒個開始,就要有無數朝廷命官前來求情喊冤;全部放了?那這些人也太猖狂了,且跟石家也不好交代;挑出領頭的懲治了,怎麼挑?頭一個就要挑耿奇聲這老東西,又要將太后扯出來。
「朕再說一句,石家的人、錦王府的人,跪到右邊去,朕不相信就一個石家人就能把你們全都收拾了。」楚徊冷笑道,而且石漠風還是被綁著的。
下面的人互相看一眼,耿事開始指向身邊的一個人,說道:「你是錦王府那邊的!我的臉就是你打的!」
那人是個西院猛士,他的衣裳早在打架的時候就脫掉了,此時伸手快速地給了耿事一巴掌:「混蛋!你說太后要來搶小篾片,拉了我來的!」
耿事待要還手,聽耿奇聲一聲咳嗽,又不敢動彈了。
耿家過來的人開始指著其他人說是錦王府的,西院猛士們召喚來的子弟,便個個不承認,且個個說自己個是太后的人。
於是,不一時,耿家過來的人就開始叫:「太后的旨意是給我們耿家人的,你跟我們耿家是什麼關係?」
「就是,太后要搶人的旨意只有我們耿家人知道。」
耿奇聲跪在前頭,恨不得踹死自家沉不住氣的子侄,低著頭不敢去看楚徊的臉色。
「那位可是猛士兄?咱家聽出你的聲音來了。」好德機靈地分辨出曾救了楚徊的西院猛士的聲音。
那猛士也不怯,挺直了身子,沖好德罵道:「你才猛士兄,我哪裡猛了?」
楚徊聽這聲音也耳熟的很,記起是過年時保護自己一路從益陽府殺回京城的那個,眼睛裡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人影,因沒了黑油油的鬍子,不敢貿然相認。
好德睜大眼睛,只見那猛士一張臉與其說是斯弱,不如說是病弱,竟是個眉清目秀、弱不禁風的貴公子,與那往他頭上丟虱子的猛士截然不同,待要開口,就咬了舌頭,忙道:「是咱家記錯了。」
楚徊看了好德一眼,心裡對那聲音耳熟的很,確定此人便是那猛士,此時見好德改口,便問那人:「你姓氏名誰,又是誰家的?」
「草民乃是鳳家泠月。」此西院猛士坦然地答道,全無被楚徊認出來的自覺。
「山東鳳家還是京城鳳家?」楚徊歎息一聲,暗道這猛士護送了自己一路,自己見他言行粗鄙,還當他不過是個草莽之人,不想,卻是鳳家的。鳳家曾助過先帝開國,分有兩支,一支在京城,一支在山東,看似在京城的個個為官做宰,但實際上,山東的那一支才是鳳家的命脈所在。
「山東的。」
楚徊無奈一笑,耿奇聲也怔住,終於明白錦王府從哪裡招來這麼多子弟了,山東鳳家人去叫京城鳳家人,自然是一叫就將人全叫來了。
「你來這做什麼?」楚徊招手叫他靠近一些,待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就知道為何好德說認錯了,又自問了一遍:該如何收場?不禁為難地暗自握拳。
「聽耿大人說太后要來搶人,就跟過來了。」鳳泠月堅定地回道。
好德倒抽了一口氣,低了頭,不敢去看楚徊的臉色。
楚徊眸子裡狂風刮過,暗道好個賀蘭辭,原以為他避居關外十幾年,卻原來,他將魏國的世家挨個拉攏了,難怪石清妍人來到京城就安心地賴在石家了。
想到了賴在石家,便又想起了某個一去不復返的女人,於是,楚徊沉聲道:「皇后呢?知道朕來了,為何避而不見?」
好德瞅了楚徊一眼,就忙向屋子裡去叫人,跑過去,打開簾子進去了,驚訝地瞧見石清妍在給姜氏揉太陽穴。
原來石清妍出去後,姜氏料到石清妍有事不合叫自己這當皇后的聽見,又琢磨著該回宮了,於是就跟下半輩子不能睡覺一樣躺床上去了,等到被外頭的撕打聲聒噪醒,她的頭就因睡多了昏昏沉沉地疼。
「娘娘、王妃,陛下來了。」好德輕聲說道,又瞄了眼那一臉戒備看向他的聶老頭。
「陛下臉色如何?你學一個給我瞧瞧。」姜氏將閉上的眼睛睜開。
石清妍心道原來姜氏叫人學楚徊的臉色也不是一回了,將眼睛移到聶老頭身上,就笑了,方才聶老頭跑了進來,叮囑自己千萬別將那些殺頭的話當著楚徊的面說。此時看他依舊緊張兮兮,便知這老頭這輩子沒做過壞事。
好德聞言,急著要叫姜氏出去,就板了臉緊緊地抿嘴鼓著眼睛。
「這臉色喲。」終於換種死相了,姜氏輕笑道,便拉著石清妍的手站了起來,對石清妍低聲囑咐道:「等會子你別跪,你跪了我也要跪,一站一起的,頭疼。」
「這自是當然。」石清妍回道,又衝聶老頭等人道:「老頭,誰都不許跪。」
聶老頭嘰嘰咕咕的,也沒說出個整話,因緊張,心裡就想難不成皇帝是聽說了石清妍那些要不得的話,趕過來抓了他們去殺頭?他原不是一朝被人打敗就意志消沉的人,方才瘋瘋癲癲地被山呼萬歲聲驚醒,立時趕來勸說石清妍莫大張旗鼓地說方纔那些話,隨機又陷入了自己能夠開山立派另立新說,與孔孟比肩的狂喜之中。於是,此時聶老頭的膽顫,不是因怕死,而是怕自己再無機會創立心說,彌補早先「助紂為虐」的過錯。
好德心知這次的事就連楚徊都為難地不知道怎麼處置,這錦王妃、皇后,大抵是要被楚徊放過了,因不敢得罪人,就在心裡默念道:沒聽見,沒聽見……
石清妍、姜氏、聶老頭隨著好德出去,才出了門,就瞧見方才熱熱鬧鬧的院子裡鴉雀無聲了,一院子的人跪著,兩邊還站滿了錦衣衛、京畿衛的人。
「你家夫君當真糊塗,不知坐北朝南才是正位?這麼著叫人坐北朝南地跪著,倒像是一堆君跪臣。」石清妍看向那面對陰面的楚徊,心裡腹誹,嘴裡就嘀咕出來。
姜氏也瞧見楚徊這站的方位不對,心想他這皇帝來了不到房門這台階正位站著,偏要反著站在院門口那邊,難道他這皇帝連坐北朝南才是正位的道理都不懂?低聲道:「讓你見笑了,他才做不到五年的皇帝,還不習慣。」
「咳咳,兩位娘娘嘴上留情。」好德祈求地低聲道,心說這兩位當真嘴上不饒人,心裡想想就算了,何必當著他的面說出來。瞅了一眼德福,見德福裝死地耷拉著頭,暗道今日自己也裝死得了。
聶老頭聽到石清妍、姜氏的嘀咕聲,就皺著眉頭看向楚徊,君子立身要正,不行陌路,不立圍牆,不居偏室,楚徊這不自覺站立的方位,叫他立時覺得楚徊這貌似禮賢下士的皇帝心裡其實是十分陰暗鬼祟的,若是他光明正大,他幹什麼不朝陽面站著?
聶老頭等到與石清妍、姜氏還有幾個丫頭太監走到楚徊身邊,三人就或福身或拱手道:「陛下萬歲。」
聶老頭因還有些心虛,就似唯恐楚徊看出他跟石清妍二人都不信天地君師一般,扭頭沖石清妍「默契」地眨眼睛。
石清妍心裡哭笑不得,暗道:老頭,壞事不是這樣做的。
楚徊先「不計前嫌」地攙扶起聶老頭,冷著臉深深地地看向石清妍,心道好個禍害,才來兩天就鬧上了;轉向姜氏,才心說姜氏果然大膽,隨機就見兩日不見,姜氏此時只略施薄粉,卻容光煥發,暗道姜氏在宮外做了什麼?雖明知不大可能,但依據他對女人的瞭解,一個女人離開丈夫後莫名地容光煥發,只怕是有了見不得人的事。
姜氏見楚徊有意不叫她們起身,就輕聲道:「陛下,方位。」
方位?楚徊蹙眉疑惑地想什麼方位?忽地一陣陰風吹來,臉皮子上一涼,醒悟到如今他站著的乃是陰位,暗道難怪自己總覺的哪裡不對勁,淡淡地說道:「起吧。」便徑直向正房房門走去。
姜氏石清妍聶老頭等人隨著楚徊向正房台階下走,下頭跪著的人也忙隨著掉個頭接著再跪下,只有石漠風、耿業二人最省事,動靜不大。
等到在高高的台階上朝南站定了,楚徊將雙手負在背後,心道果然站著這個方位才更顯得威風,又看了眼石清妍,隨即轉向容光煥發的姜氏,開口沉聲道:「梓童兩日不回宮,做了些什麼?」
「回陛下,這話現在不方便說。」
「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話是不方便說的?」楚徊冷笑道。
「臣妾一定要說?臣妾是奉陛下之命……」
「……罷了,不必了。梓童回宮再說,聽說你見過了第一才子?」楚徊問道,有心藉著跟姜氏說話拖延一些時辰以便叫他想出收場的法子。嘴上問著,心裡再一次後悔沒降服了姜氏,若是姜氏肯做了他的內應,此時,多少消息打聽不到。
「是,臣妾見到了超逸脫俗的第一才子。」
「……」楚徊瞇了瞇眼睛,回憶了一番何必問的模樣,怎麼都覺得超逸脫俗四字跟何必問扯不上關係,深深地看了姜氏一眼。
聶老頭此時正處在反「天子天威」的緊張與刺激中,他並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開始莫名地想挑楚徊的刺,於是看見楚徊深深地看姜氏,就在心裡唾罵道:「好不正經的皇帝,大庭廣眾就給皇后暗送秋波。」
楚徊又轉向聶老頭:「聶老怎會在此?」且瘋瘋癲癲的,一會撕書,一會老不羞地鑽進石清妍的屋子裡。
聶老頭一愣,忙低了頭,隨口胡扯道:「老臣、老臣來教導王妃《女則》、《女戒》。」
楚徊若是信了,那他就不是皇帝了,笑道:「那方才聶老是在……」
「老臣見王妃一點就透,老懷甚慰,是以欣喜若狂。」聶老頭睜眼說瞎話。
胡扯!楚徊心裡想著,隱隱舉得聶老頭有些異樣,但這麼一個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的老人,他實在想不出他能有什麼異樣,想來想去,只能想到大抵是石清妍作弄了聶老頭,聶老頭沒臉跟旁人訴說罷了,眼睛又轉向石清妍,微微瞇眼,心中冷笑道:且冷她一冷,叫她有個怕頭。
聶老頭偷偷抬頭,看見楚徊這神色,又在心裡罵道:好個滿口仁義道德的皇帝,竟然在大庭廣眾下給嫂子暗送秋波。
石清妍見楚徊不說話,就自己開口叫道:「還請陛下給臣妾給石家給太后做主。臣妾要狀告耿大人污蔑太后謊稱得了太后懿旨來石家打砸搶人,還要狀告耿大人bi良為娼,害得我家冰清玉潔漠哥哥連連**。」
楚徊一怔,心道好個惡人先告狀。
雖對那「bi良為娼」「冰清玉潔」等字眼十分膈應,但石漠風是吃了葉家母女的虧都敢上公堂告人迷、**的人物,此時一心要報耿家叫女人侮辱他的仇,心道就算將下半輩子的名聲賠進去,他也要叫耿家吃不了兜著走,於是背著手跑到楚徊面前跪下,慷慨道:「陛下,請陛下給學生做主。學生心裡只有未婚的娘子一人,立誓為娘子守身如玉,不想卻遭受耿大人設計**,還請陛下還學生一個清白,叫學生對學生那沒過門的娘子能有個交代。」
楚徊臉色一白,心道石漠風好不要臉,得了便宜賣乖,竟然自稱「守身如玉」,沉聲道:「耿大人,可有此事?」
耿奇聲有苦說不出,楚徊暗示他從石漠風那邊問出鬼山人等事,他自當要全力以赴,此時當著眾人面不好說出實情,就咬牙道:「回陛下,下官只是遵守待客之道,叫兩個女子饗客罷了。」
「請陛下還學生清白!學生如今還被綁著呢。」石漠風磕頭道。
「陛下,犬子也被石家人綁著呢。」耿奇聲也磕頭道。
「嫂嫂,為何綁了耿家公子?」楚徊問道。
「他喜歡。」石清妍乾脆地說道。
「胡說!誰會喜歡被綁著?」楚徊沉聲道。
「多了去了,小篾片說過他哥耿事就喜歡。誰知道是不是他們耿家的家傳淵源。」石清妍不屑地說道。
「該死的……」耿事惱恨地開口,隨機醒悟到自己此時跪在哪裡,忙住了口。
耿奇聲臉色漲紅,暗道耿業那混賬,果然就該被人綁著!「王妃莫污蔑人,下官乃是朝廷命官,家中犬子也算學有所成,怎會喜歡那上不了檯面的玩意?還有,狗改不了吃、屎,下官可沒見過男人不好色的。是以石公子自己享了艷福,卻將罪責推給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難道就不覺得愧疚嗎?」
「耿大人,精闢。」石清妍心裡稱讚道,就跟姜氏、沉水等人齊齊看向楚徊。
楚徊見耿奇聲那句「狗改不了吃、屎」後,不說石清妍等人,就連台階下跪著的人也看向他,閉了閉眼,沉聲道:「梓童、三嫂子,你們看什麼呢?」
「哮天犬。」石清妍喟歎道,又扭頭去看地上跪著的耿奇聲,心說耿奇聲好樣的。
「陛下,下官……」
「耿奇聲。」楚徊打斷耿奇聲的話。
「是。」耿奇聲忙挺直腰板等著楚徊吩咐。
「閉嘴。」楚徊有些惱恨地看向他。
「……是。」耿奇聲沮喪地低了頭,心說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不句句都是正理嘛?!
「求陛下給學生做主,耿大人毀了學生的貞操,若是陛下不還學生清白,學生就立時撞死在這邊。」石漠風鼓著眼睛說道。
楚徊瞇著眼仔細地看了石漠風一回,見石漠風比他上次見面時滄桑了許多,暗道叫耿奇聲不露聲色地旁敲側擊,他對石漠風用刑了?
「可笑,你的貞操早在益陽府就被葉家母女奪了,還有,我就不信你沒去益陽府之前是個處!」耿奇聲不敢說話,耿事就代替他父親跟石漠風叫陣。
「放屁!不是處就沒貞**?就能任人踐踏了?」大抵是嘗過一次不要臉的甜頭,就身不由己地迷戀上了不要臉的灑脫快感,石漠風此時徹底不要臉皮了,梗著脖子對楚徊道:「陛下,陛下千萬要給學生做主,學生之前不是處,但定親之後早已經立誓為未過門的娘子守身如玉了,殺千刀的耿家人一次弄了兩個女人糟蹋學生呀!兩個呀!若非學生身強體健,此時早已搖搖欲墜!」
噗嗤——
下頭跪著的人,甭管誰領過來的,忍不住笑出了聲,就連錦衣衛、京畿衛,定力不足的,也微微抖著身子笑了起來。
楚徊一時間,彷彿覺得自己又到了那嚴寒的北國,此時滿院子裡刮著的,都是肅殺的益陽府的北風。石將軍在打仗,太后叫人打砸了石家,耿奇聲叫人毀了石漠風貞操,他這皇帝沒過河就拆橋的罵名是少不了了;可恨余大將軍逃走,鍾老將軍人在燕回關,鄭將軍越發不堪,眼下他不得不用了石將軍……一步步走下台階,向那跪著的一堆人走去,將腳下的子弟們一一看過,心知這些毛頭小子們此時大多處在逞勇鬥狠的年紀,這會子過來,存心要來湊熱鬧的居多,要造反的沒幾個,自己萬萬不能將他們歸為錦王府**。
站在跪著的眾人之中,楚徊開口道:「將姓耿的綁起來押入大牢,錦衣衛牢牢看守住耿家婦孺,不可放過一個。至於其他人,」吸了一口氣,看向自己面前的鳳泠月,「京畿衛將他們一一送回家去,請各家長輩看在眾人年幼無知的份上,不必太過苛責他們。」
耿家人齊齊將頭仰起來。
耿奇聲心知這麼一來,耿家就等於被抄家了,況且放過其他人,豈不是將今日打架的事全怪在耿家人頭上,明明最先動手的不是他們,忙道:「陛下,是太后……」
「閉嘴!將所有耿家人帶走!三嫂子放心,朕定會給石家一個交代,不會叫石家受了委屈。不知此時石老將軍在哪?朕既然來了,便當探望探望他。」
猛士們都知道石老將軍躲在門房裡,但此時將石老將軍從門房裡揪出來,叫石老將軍當面看著石漠風大呼貞操、清白,定會將石老將軍氣死。
「快些,去請了老太爺來。」石清妍敷衍地對沉水、祈年說道。
二女答應了,就邁著碎步向外去,足足過了一炷香功夫才回來,回來後,便道:「回陛下,沒找到老將軍。」
楚徊心道石老將軍怕事躲出府了?好個老奸巨猾的老頭。
「四嫂子精神好得很,不若隨朕回宮去探望探望母后?」楚徊心道今日的事就權當做是小事,帶了石清妍回宮,追問她神兵利器的事才是要緊。
「陛下,石家眼下就剩下臣妾一個能當家作主的,若是臣妾走了,石家人怎麼辦?這叫父親哥哥們如何安心在沙場殺敵?還請陛下盡快查實耿大人謊稱太后旨意、打砸石家、侮辱漠哥哥的事吧。」石清妍福了福身,「再則,鬧這麼大,旁人還以為石家要被抄家了呢,要是又什麼風言風語傳出去,傳到了父親哥哥們那邊,就大事不妙了。臣妾請旨留下替陛下善後。」
「替朕善後?」楚徊輕笑道,那他如今是替誰善後?
「要不,替太后善後?」石清妍善解人意地說道。
楚徊一怔,心道就對外頭說是耿家謊稱太后懿旨吧,料想這等太后搶人的荒唐事,聰明人不會輕信,笑道:「那就當是替朕善後吧。梓童可願隨朕回宮?」
「臣妾自當是聽陛下的。」姜氏含笑道。
「那就回去吧。」楚徊對著姜氏露出了他習慣掛在臉上的「願者上鉤」的死相,便領著姜氏、好德等人要向外走,走到門邊,覺得身邊少了一人,回頭,就瞧見聶老先生立在石清妍身邊恭送他,心道這聶老先生不跟著他走,留在石清妍身邊做什麼?急於回宮去問太后話,便不管聶老頭的事,向外去,到了儀門外,便對姜氏說道:「梓童,隨朕一同坐轎子回宮吧。」
「陛下,這不合規矩。」
「梓童夜不歸宿,還提什麼規矩?」
「臣妾那是遵從陛下旨意微服私訪。」
「這次也是朕的旨意,上轎子吧。」楚徊先抬腳進了轎子。
姜氏順水推舟地隨後上了楚徊的轎子。
楚徊醞釀一番,問姜氏:「不知梓童這兩日在石家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沒有?據說賀蘭大人、賀蘭夫人、何必問都來過。」
「是,超逸脫俗的第一才子給臣妾把了脈。」
「他如何說?」楚徊眼皮子一跳,想起了何必問睡不好覺時那張腫著眼泡的臉。
「他說臣妾要想有孕,先得吃好睡好。」
「梓童,你乃是皇后,你會吃睡不好?」
「……臣妾覺得這方子太險了一些,因此想婉拒超逸脫俗的第一才子給臣妾請脈。」
楚徊狐疑地看向姜氏,「不險,不過是吃好睡好罷了。除此之外,可還聽過見過旁的?」何必問此人實在狡猾,若不是何必問想替石清妍討好皇后,只怕他們二人雙雙在京中也見不得面。
「回陛下,沒了。」
楚徊心道總有法子叫姜氏開口,拿著纖細的手指微微撩開簾子,瞧見已經出了石家大門,大門外,滿朝武等著上朝一般依次工整地站著,見他的轎子出來,武百官便都跪下了。
「這群混賬!」楚徊分辨出幾個才進京家中並無子侄的官員身影,心想這些混蛋來湊什麼熱鬧,難不成是看事情鬧得不夠大,來火中澆油?心裡想著這些人只怕都知道了太后上石家搶人的事。
人總有個從眾的心思,聽說其它大員等在石家門外,原本跟這事沒關係的官員,也想在皇帝面前露個臉,亦或者替誰求個情,亦或者皇帝動怒免了誰的官職時能立刻叫自己補上,於是就也趕過來了。
姜氏難得見楚徊動怒,低著頭將楚徊此時的臉色學了一下。
「陛下、陛下,耿公子要不要收拾打扮了再送宮裡去?」
石漠風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轎子裡的正埋怨官員沒眼力勁的楚徊被一口口水嗆住,咳嗽不止。
姜氏一邊溫柔地給楚徊撫著胸口,一邊心想完了,這下子楚徊那只想掩耳盜鈴的手都被人給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