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460章 番外 被人帶走了(2) 文 / 泡芙笑笑
赫連穎搖頭,淺淺一笑,在長輩面前她不會露出不該有的情緒:「母后就是為了這個才召見兒臣的啊,兒臣還以為母后想念兒臣了,兒臣費勁千辛萬苦,幾乎丟了性命才生下一雙寶貝,真真是一刻也捨不得跟他們分開。」
皇后遞給她一杯紅糖水,語重心長道:「哪怕我疼你疼得夜不能寐,也覺著你自己帶孩子最為穩妥,雖說三大親王已故,威脅皇權的勢力少了許多,但畢竟三大親王的『血脈』猶存,為保赫連一族的聲譽,我們又不能公然承認你父皇那一輩的赫連男子全部絕育,那些『血脈』在名義上便是赫連家族的皇室血脈,萬一有心人想要扶持他們其中的誰上位,你和孩子們就成了他們最大的阻礙。從前你明裡暗裡遭受的追殺還少嗎?所以,為了謹慎起見,我贊同你如今的做法。」
赫連穎喝了一口暖暖的紅糖水,笑容也暖了幾分:「多謝母后的諒解。」
皇后又道:「我叫你過來不只是為了轉達你父皇的話。」
「哦?」
皇后歎了口氣,道:「從前的曲駙馬你不喜歡,最後休了,我明白那只是個誤會,但你老大不小了,又一個人帶著孩子,三不五時還得幫你父皇打理朝堂,萬一哪裡兵荒馬亂,你甚至得親自披甲奔赴沙場,你忙前忙後,枕邊卻連個貼心的人都無,你有沒有想過,敞開心扉,再立一個駙馬?」
赫連穎垂下了眸子,不語。
「我和你父皇的意思是,不需要你通過姻親關係拉攏世家,你喜歡誰便立誰,但凡真心對你好的,我們都贊同,染家公子你明確拒絕了,我們便不提了。」
皇后眼眸含笑地說完,靜靜打量著赫連穎的神色,發現她並不排斥,才吁了口氣,繼續道:「眼下有兩個人選,一個是你寢殿的沐傾城,他既然能得你信任,和你同殿而居,想來你對他不無感覺吧?」
「我和他沒什麼的,母后你別誤會了。」同殿而居只是為了更好地照看孩子,畢竟,她的內殿除了清靈和沐傾城,再無第三個幫手。
皇后抬了抬眸,露出幾許失落,但很快,眼底光彩重聚:「第二個人呢,便是丞相了,他父親擁有我北齊千年以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能,卻為了北齊大業早早地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我說這些不是要激起你的憐憫,而是想告訴你,有個那麼優秀的父親,丞相的人品和能力絕對差不了,他幾次向你父皇言明了要照顧你的意思,你父皇捨不得你離宮,暫時沒應允他,剛剛他進宮給我請了安,問及你的狀況,大抵是想著你呢。」
老丞相一死,他就被摧垮了意志,自此沉迷酒色,四年內娶了十八房小妾,這樣的男子,恕她赫連穎「無福消受」。
赫連穎打了個呵欠:「母后,兒臣困了,先行告退,終身大事以後再說吧。」
赫連穎走後,皇后打開抽屜,拿出一封密函,看了一遍後喟歎道:「多好的孩子,為什麼偏做對北齊不利的事?」
翌日,南越天氣晴好,萬里無雲,澄碧的天宛若一汪無波無瀾碧海,散發著賞心悅目的光澤。只是,在這寧靜的表象下,似乎掩藏了不為人知的暗湧。
慕容錦不打算公佈慕容辰瑞失蹤的消息,但他前腳剛進入金鑾殿,慕容天便拖著傷病身子趕來了。
他義憤填膺地道出了慕容辰瑞失蹤的前因後果,說:荀薇兒seyou慕容辰瑞,並勾結刺客殺害他,如今二人失蹤,他懷疑,慕容辰瑞已被荀薇兒控制,要求慕容錦全國通緝荀薇兒,並大力搜尋慕容辰瑞的下落。
群臣一聽皇帝失蹤了,當場炸開鍋,不管慕容天的支持者還是慕容錦的追隨者,大多贊同慕容天的提議,所謂事實勝於雄辯,慕容辰瑞跟荀薇兒一同失蹤之事並非捏造,不論如何,都要盡快找回天子。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慕容錦迫於眾議,唯有下達搜尋天子的命令,但並未對荀薇兒進行通緝,通緝意味著要動武,萬一有人居心叵測「誤傷」了慕容辰瑞,那可不妙了。
曦王府。
桑玥打開赫連穎的回信,上面說沈逸飛和染家公子均在北齊,一天也沒離開過。她按了按眉心,如果排除沈逸飛和染家公子,神秘人只能是沐承恩了。這幾日,沐承恩十分關注荀薇兒的動靜,問他為何來北齊,他只說遊山玩水,但他那偶不經意間露出的焦慮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這著實令人起疑。
慕容拓和桑玥交流了彼此的想法,一致認為沐承恩有事瞞著他們,或者,赫連穎有事瞞著他們。這件事,似乎跟荀薇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懷安拿著一封飛鴿傳書入內,慕容拓和桑玥拆開一看,俱是一驚,有人讓他們提防沐承恩跟赫連穎,沒有署名,沒有印鑒,無從知曉出自誰的手。
桑玥拿過字條,放在鼻尖聞了聞,道:「有淡淡的龍涎香,和女子清的蜜合香,應是北齊皇室中較為受寵的妃嬪,她不署名又故意留出這個破綻,一來,她的身份不便於曝光;二來,為了取信於我們,她不得不擺出皇室身份。」
慕容拓贊同地點頭:「難道赫連穎因為慕容錦和我而恨上了南越?」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裡泛起絲絲寒光:「不排除這種可能,她如今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往小了說,是產後抑鬱;往大了說,已經偏激得喪失理智了。沐傾城儘管三言兩語,但字裡行間難掩對她的擔憂,她性情大變,發起火來,別說皇后,連赫連風的面子也不給,想來,絕育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慕容拓緩緩地眨了眨眼,不管這封信所說的是否屬實,他都不能掉以輕心。
「王爺,王妃,沐公子求見。」門外,響起了懷安的稟報聲。
慕容拓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不怒而威道:「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沐承恩便腳底生風,一晃而入,他給二人禮都未行,便開門見山道:「荀薇兒昨晚不見了,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
質問?慕容拓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裡略過一絲凌厲,道:「本王不記得你和荀薇兒有過任何往來,你那麼緊張她做什麼?」
「她……」沐承恩欲言又止,眸子裡浮現了幾許糾結之色,竟是一時口快說漏了嘴。
桑玥不語,只靜靜喝著手裡的茶,同時,犀利的眸光像刀片一樣一寸一寸割破沐承恩的偽裝,沐承恩的頭皮一陣發麻,但仍是不願開口。
桑玥輕笑:「沐承恩,別以為你是沐傾城的弟弟,我就不會把你怎麼樣,你的出現、你的動機、你的遮遮掩掩,無一不令人起疑,唯一洗脫嫌疑的方式便是道出事實的真相,否則的話,你今天別想活著跨出這個門檻。」
他不怕死,但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裡醞釀了許久,彷彿在琢磨一種讓大家都能接受的言辭,慕容拓和桑玥也不催他,任他耗著,大約半刻鐘後,他徐徐開口:「好,我說,但如果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了。」
他頓了頓,正色道:「你們南越要經歷一場巨大的浩劫,荀薇兒……有可能是應劫之人,如果她是,我的目的就是保護她,不讓她死在這場劫難裡,具體什麼劫難,我也不清楚。」
南越的劫難為何要大周人做應劫之人?
若在以前,慕容拓大抵不信這種荒謬言論,但先是桑玥的重生,再是蒼鶴逆天改命,他的心裡對這種預言已不完全排斥了,比如「鳳抱明珠」其實不是憑空捏造,它就是一個上天的物語。那麼,沐承恩的話,會否也值得他推敲呢?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沐承恩為了取得他信任的一種手段,沐承恩到底是要保護應劫之人還是殺了應劫之人,不得而知。
桑玥拿著杯蓋撥弄茶葉的手一挺,淺淺一笑:「聽你的口氣,彷彿不確定荀薇兒是不是應劫之人,為何?」
沐承恩的掌心滲出了黏糊的薄汗,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得見了她才能確定。」
非要先見面?桑玥不動聲色地拂去唇角意味難辨的笑意:「荀薇兒到底是誰?跟南越有什麼關係?你哪怕不確定,也把你不確定的原因說出來。」
「這……」沐承恩遲疑了。
慕容拓此時已經完全陷入了沉思,桑玥把茶盞重重地擱在了桌上,沉聲道:「你武功雖好,但單槍匹馬難抵上千侍衛,想死的話,我不介意成全你。」
沐承恩濃眉緊蹙,烏黑黝亮的瞳仁徐徐攢動,纖長的睫羽輕顫,不難看出,他內心正在做著極強的思想鬥爭。也許這是真的,也許這是他想要讓人看到的。
須臾,他歎了口氣:「你們難道沒發現荀薇兒很奇怪嗎?我的意思是,有沒有覺得她的性情很像一個人?」
慕容拓陡然從沉思中抽離,眸光犀利得如刀如劍,所到之處彷彿能夠聽到破空之響:「你到底想說什麼?」
在那種冰冷而尖銳的注視下,沐承恩的脊背爬過一層惡寒,帶著微微的刺痛,令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他下意識避開和慕容拓四目相對,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嘀咕了一句:「薑是老的辣,或許你父皇都發現了,你還蒙在鼓裡。」
慕容拓是何等耳力?一道黑光一閃,他已掐住了沐承恩的脖子,雙目如炬道:「沐承恩!你不要婆婆媽媽像個女人,也不要遮遮掩掩企圖吊人胃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沐承恩被掐得呼吸艱難,他慘白著臉,顫聲道:「我也只是猜測,你父皇要是沒發現荀薇兒是誰,怎麼會為了她不顧艱險?」
沐承恩哪怕沒有挑明,桑玥和慕容拓依然聽出了他所映射的含義,如果他沒有危言聳聽,那麼荀薇兒便是……
儘管他們私下談論過此事,也開玩笑地胡亂猜測了一番,但此時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聽到類似的言論,他們已經詫異得難於言語了。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慕容拓回過了神,大掌不松反緊,幾乎要掐斷沐承恩的脖子,但沐承恩沒有反抗,只痛苦但倔強地看著他,「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慕容拓血氣上湧,是激動還是憤怒,手下的力道已完全失控,眼看沐承恩就要喪命於他手,桑玥快步上前,勸解道:「好了,你先放開他,我有話對你說。」
慕容拓隱忍著抽回手,沐承恩得了自由,二話不說便跑了出去。
慕容拓將桑玥擁入懷中,不可置信地呢喃道:「玥兒,沐承恩到底有沒有撒謊?荀薇兒她……是不是楚嫿?」
桑玥明白慕容拓其實很想得到肯定答案,可是她無法斬釘截鐵地回復他,是,則皆大歡喜;如若不是,滿心期望變成徹底絕望,這種痛苦無異於從天堂墜入地獄。一念至此,她柔柔地撫摸著他挺直的脊背,輕聲道:「等找回了父皇和荀薇兒,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慕容拓憶起了半路上突遇暗器,荀薇兒以身作盾,試圖檔下所有危險,如果她不是楚嫿,為什麼要這麼奮不顧身?
他又憶起了她打量他時那種怪異的眼神,如果她不是楚嫿,為什麼會那般深情和寵溺?
七日後,海邊,陽光獨好,空氣裡夾雜著淡淡的腥味兒和鹹味兒,這是純正的海風的味道。
三個年輕的小伙子收了網,將船舶好,滿載而歸,今天的運氣真不錯,平日裡百八十斤便算難得,今天他們卻捕了三百多斤的魚,明早定能賣個好價錢。
「呀!你們看!那邊有人!」其中一名身材高挑,膚色古銅但模樣俊俏的男子指著遠處的沙灘叫了起來。
三人放下魚簍,拔腿奔了過去。當他們靠進了,看清那人儘管熟睡但依舊美得不像話的容貌時,齊齊吞下了口水。
日暉金燦,照著她秀美絕倫的臉,勾勒出一圈淡淡的淺淺華光,她靜謐地躺於軟沙上,渾身都散發著寧靜祥和之氣。大浪淘沙,奪不走她的絕世風華,不動不笑,她已貌傾城、勢如虹。真不敢想像,她若睜開眼,是否能與天比高、與日爭輝?
「這……這是誰呀?」說話的,正是古銅色肌膚的俊俏男子。
「好……好美!」答話的,是他身邊矮胖矮胖的,膚色白皙,有「冬瓜」潛質的男子。
「從海裡衝上來的,是海神娘娘吧!」瘦瘦的、眼眸清亮的「竹竿」男子瞪大了眸子驚呼道。
「古銅」拍了拍大腿,點頭,對此深信不疑:「一定是海神娘娘,不然,我們為什麼能捕那麼多的魚?是海神娘娘大發慈悲了!可是……海神娘娘為什麼暈過去了?」
「冬瓜」搖頭,含了一份驚悚:「啊!糟了!一定我們太貪心,捕了太多魚,把海神娘娘給氣暈了!」
「古銅」這七尺壯漢嚇得高高跳起:「那怎麼辦?」
「竹竿」清亮的眼眸眨了眨,四下眺望了一番,若有所思道:「海神娘娘是我們漁村的保護神,我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把她給氣死了,這樣,把捕的魚全部放了,只要海神娘娘能醒,我們一天不賺錢也沒什麼。」
「古銅」表示贊同,「冬瓜」卻肉痛地蹲在了一旁:「留……留幾十條行不行?」
「不行!」二人斬釘截鐵地拒絕。
「冬瓜」癟了癟嘴,所謂胳膊拗不過大腿,他勢單力薄,唯有聽從了他們的建議。
三人踅步返回魚簍旁,分別擰著自個兒的走到了海邊,「古銅」力氣最大,雙手cao起魚簍就倒入了海中;「竹竿」使不上蠻力,他緩緩地傾斜著魚簍,使其沒入水中,魚兒自動地游了出去;「冬瓜」捨不得,則是一條一條地摸了摸,再依依不捨地放生。
魚簍空空,三人起身,「冬瓜」彎下腰:「肚子痛!我去方便一下!你們等等啊!」
「竹竿」伸出腳一絆,「冬瓜」摔了個嘴啃泥,幾條魚兒自他懷裡飛出,他臉色一變,難為情地將頭埋進了沙子裡。
「小氣鬼!就知道你不老實!」
「竹竿」罵了一句,撿起魚兒扔進了海裡。
但所有的魚兒都回歸了大海,海神娘娘仍不醒來,三人急了,這是怎麼回事?
「竹竿」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我知道了,海神娘娘跟魚兒一樣,必須生活在海裡,快,把海神娘娘推下水,越深越好。」
「古銅」和「冬瓜」抬起女子,「一、二、三!」
二人奮力一甩,將荀薇兒拋向了澄碧的波濤滾滾的海中。
恰好此時,一個浪花打過來,昏迷的慕容辰瑞瞬間清醒,周圍一涼,他便知自己仍在水中,只是唇瓣鹹鹹,這已不是淡水,而是海水。
他咳嗽了一聲,甩甩頭,忽然頭頂光線一暗,好不容易恢復了些許知覺的他立時被重物砸到了淺淺的海底。
荀薇兒屁股吃痛,秀眉一蹙,也清醒了幾分,正在此時,幾個驚濤駭浪連番滾來,席捲著半醒不醒的荀薇兒,再度將她送上了岸。
慕容辰瑞被砸到的那一刻,本能地一抓,撕下了一片衣角,他按住暈乎乎的腦袋,定睛一看,心中大喜:荀薇兒的衣衫!
他追著浪花,忍住身體的劇痛,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奮力往岸邊游去。
岸上的三名男子正欲轉身回家,卻瞥見海神娘娘又上岸了!
「古銅」驚懼得瞠目結舌:「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三人跑到了荀薇兒身邊,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波濤洶湧的海面,突然,一道玄色的身影自浪花裡探出,雙目血紅,面色慘白,看起來像宛若毫無生命跡象的行屍走肉,三人嚇得半死,恰好荀薇兒已恢復了些許知覺,口中喃喃自語:「王……爺……王……爺……」
她一開口,「冬瓜」便附耳傾聽,但他卻漏掉了第一個字,聽完,他的嘴巴張成一個大大的圓形:「閻王爺?」
啊?三人嚇得抱成了團,六腿不停打顫,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竟然遇到了閻王爺!
「竹竿」壯著膽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海神娘娘會出事,敢情是閻王爺找她索命來了!快!我們把海神娘娘抬回村裡!」
「好!」
「古銅」和「冬瓜」急忙應下,伸手抬起了荀薇兒,剛走了兩步,「竹竿」叫住了他們,小聲道:「等等!救助海神娘娘是大功一件,不能告訴別人讓便宜給別人佔了去!把海神娘娘藏到那座舊海神廟裡,既能掩人耳目,又能通過祥瑞之氣鎮壓閻王爺。」
他回頭,瞟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慕容辰瑞,咬牙道:「海神娘娘跟閻王爺大戰一場,雙方都元氣大傷,所以露出了凡人的模樣,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海神娘娘,堅決不讓閻王爺有機會勾走她!」
「冬瓜」和「古銅」不假思索地道:「好!」
慕容辰瑞費盡全力游上了岸,泡水太久,傷勢惡化得十分嚴重,他的視線不過維持了片刻的清明便開始模糊,他趴在涼涼的、濕濕的沙子上,顫顫巍巍地抬手伸向遠方,似要握住那一絲不太真切的懷柔。
就差一步了,可她又被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