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05章 馨予之劫(1) 文 / 泡芙笑笑
慕容拓倒是想動手,可驚擾了姚馨予,桑玥定然會生氣。老奸巨猾的雲傲,誰家的小姐是兩人住一屋?怎麼分到姚家,就少了一頂帳篷?還故意把他的帳篷支到雲傲自己的身邊,這樣,他一出去,雲傲就會派人跟著。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大半個月都在趕路,雲傲又故意從中作梗,一點兒也不給兩人獨處的機會。雲傲奈何不了他,就轉而叫上荀淑妃,並給姚家下聖旨,讓南宮氏攜帶兩個小輩上車陪荀淑妃絮話。
憑什麼雲傲那個老賊整日霸佔著桑玥?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雲傲承不承認,桑玥都是他慕容拓的妻子,雲傲有什麼資格跟他爭?
好久沒跟桑玥單獨呆著了,他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自己的福利還是得自己爭取,看來,他得好好地謀劃謀劃了。
桑玥和姚馨予分別洗漱後,打算就寢,姚馨予一邊玩弄著雲傲賞賜的珍珠,一邊打趣地問道:「玥兒,皇上是不是當真看上你了?」
桑玥正在解髮帶的手就是一頓:「他怎麼會看上我?」
姚馨予把珍珠放好,蓋上盒子,踩著綿軟的地毯走到梳妝台旁邊,目光環視了一周,神色一肅,道:「那為什麼我們的帳篷比荀淑妃的還好?門口的侍衛又那麼多,這珍珠我可是聽說了,百年難遇的,烏蘇女皇都沒有,夫余大王敬獻給皇上,皇上一股腦兒地全都賞給了你。而且,據我觀察,這一路上,皇上就沒有一天不叫我們過去陪荀淑妃的?每次啊,他都在。這意思,豈不是太明顯了嗎?玥兒,你冰雪聰明,不會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吧?」
這消息倒是傳得快,多福海前腳剛離開,後腳就走出了滿城風雨,這次,一定又是有人在暗中吹風。
桑玥放下柔軟順滑的墨發,走到鋪了五層加厚褥子的榻上坐好:「沒有的事,你想多了。」
姚馨予見著桑玥根本不放在心上,不由地焦急了幾分,一雙烏黑透亮的眸子在燭火的映射下似乎要溢出水來:「玥兒,你趕緊跟曦王殿下回南越成親吧!我不是趕你走,我是想讓你們兩個成親了再回大周,這樣,皇上就不能將你強行據為己有了。」
他本來就不可能將我據為己有。桑玥摸了摸眉毛,幽靜深邃的翦瞳瞇成兩道月牙兒,華光淺淺,不冷,直柔到了對方的心坎兒裡:「馨予,你別擔心,皇上的確對我有幾分好感,但這好感無關男女之情。」
這句話的提示相當明顯,偏姚馨予不敢大著膽子往下猜,她許是已猜中了幾分,卻bi著自己將這個念頭從腦海裡拔除。她蔥白的纖手捋了捋軟綿綿的褥子,揭開棉被,整個兒窩進了一片溫暖中:「我知道你從不吃虧,可那人畢竟是皇上,你和曦王殿下還是小心為妙。」
「我知道了。」桑玥起身,正打算滅燈,突然,門口的侍衛稟報說,有個丫鬟求見姚小姐。
姚馨予掀了被子,取了氅衣穿上,讓侍衛把丫鬟放了進來。
那丫鬟瞧著面生,打扮倒是一等丫鬟的樣子,模樣也算清秀。她先是給姚馨予見了禮,爾後從寬袖裡掏出一封信,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家公子為了姚小姐的清譽著想,希望姚小姐別告訴他人。」
姚馨予秀麗的臉一紅,轉身,蓮步輕移,自抽屜裡取了一錠銀子賞了那丫鬟。
丫鬟退下後,桑玥狐疑地擰了擰眉毛,眸中柔和的華光就在這一擰一舒展中漸漸冷冽了,只是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和善:「馨予,是冷煜安給你寫的信?」
姚馨予已看完整封信,雙頰紅得叫是個人就能瞧出那是情郎寫的信,可她還在矢口否認:「沒,沒……」
桑玥本已脫了鞋子,此時復又穿上,幾步走到姚馨予身側,就要去奪她手裡的信件。姚馨予柔弱似柳的身子倏然站起,桑玥的手僵在半空,姚馨予後退一步,像給被抓了現行的小賊,心虛之色盡數流轉在了一雙烏黑閃亮的瞳仁中:「好了,是他!不過,你不許看。」
「不是別人假冒的?」
「不會,我認得他的字。」剛一出口,姚馨予急忙握住這一激就爆料的唇,這分明是告訴了桑玥她和冷煜安互通過書信。其實真的不多,就一次而已,冷煜安送了幾本她喜歡看的雜記,順帶著寫了封信問候。
小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桑玥自然不會過多地干涉窺視,姚馨予把信放入錦盒裡鎖好之後,就乖乖地熄燈上床了。
桑玥的腦海中回憶著那名丫鬟的樣貌,瞧著面生得很,但仔細回想,她的確在冷家的隨行隊伍中見到過對方,只是……
「玥兒,睡吧。」姚馨予打斷了她的思緒,拉著她在身旁躺好,軟語道:「趕緊睡。」
草原的夜風極大,刮得帳篷呼呼作響,趕了二十天的路,別說,桑玥還真是累了。尤其服用解藥的期間,她愣是來了一個月的葵水,氣力被掏空了大半。這不,剛沾到枕頭,就進入了夢鄉。
只是好夢不長,才小半個時辰,外面就想起了侍衛的通傳聲,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似怕驚擾了姚馨予的美夢一般,極小聲地道:「什麼事?」
回答的她不是侍衛,而是姚俊明:「玥兒,你出來一下,大舅舅有話對你說。」
那聲,含著壓抑過後的顫抖,許是在冷風裡佇立了太久,也可能是發生了令他無比驚恐的狀況。
因為大家都累了,所以桑玥放了蓮珠和子歸的假,讓二人好生歇息一晚,她輕手輕腳地穿戴整齊,又給姚馨予掖好被角,這才繞過屏風,出了敞篷。
剛一踏出去,那一股凜冽的勁風就吹得她墨發裙裾漫天飛舞,幾乎睜不開眸子,她緊了緊銀狐大氅,側過身子,不讓冷風戳痛她的眼,看向愁容滿面的姚俊明,詢問道:「大舅舅,出了什麼事?」
姚俊明捏了捏已幾乎是失去知覺的拳頭,幾番欲言又止。他在門口徘徊了整整一刻鐘,就是難以啟齒,可再難,他也厚著臉皮這麼幹了,總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於是他咬咬牙,道:「玥兒,你救救秩兒吧。」
桑玥的目光一凜:「姚秩又闖禍了?」這個惹禍精,上次雲淑明一事,差點兒害得姚家四分五裂,才過了兩個多月,他就皮癢了?
姚俊明被桑玥那陡然迸發出來的、不遜於皇上的凌人之勢給狠狠地震懾了一把,在這裡站了一刻鐘,唯獨此時他冷到了極點,連帶著話裡的顫音又加重了幾分:「不是,這回真不是秩兒的錯。草原上居住了一些到兩國經商的熄族居民,他們熱衷於摔跤,秩兒和郭家公子一道去觀賞,誰料,秩兒不清楚熄族人摔跤是不分男女的,他見著一名女子被摔得嗷嗷大叫,旁邊還有人圍觀,當即就以為那名男子蓄意行兇、別人去不敢施救,於是衝過去跟人家打了一架,結果……」
結果肯定是姚秩把對方打死了,而對方的身份顯然低不到哪兒去,姚秩犯錯,姚家勢必跟著受牽連。陸鳴心在崇喜殿陷害她時,姚俊明挺身而出,拚死相互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自問心狠手辣,可從來不會忘恩負義,姚俊明親自開口,她焉能拒絕?更何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哪怕是為了復仇的道路上多一個可靠的盟友,她也必須護住姚家。
至於姚秩犯下的錯,她稍後再找他算!
桑玥闔上眸子,草原的月亮格外皎潔,照得她膚色如玉眉目如畫,只是太冷太冷,叫人無法直視。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秩兒在哪兒?」
姚俊明心中一喜:「在皇上的氈房,皇上要處死秩兒,被曦王殿下給攔住了,我擔心他們兩個因此大打出手,破壞了兩國邦交。」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會叫玥兒去求皇上,他明知皇上對玥兒或許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求人必須予人,讓玥兒欠皇上一個人情,著實不妥。
桑玥如何不知姚俊明的顧慮?姚俊明當初能拚死護她,現在自然也會放棄老臉護著姚秩了,這是天性使然,無關自私或利用。她寬慰道:「慕容拓是個有分寸的人,若是為了姚秩跟皇上大打出手,姚家立馬就會被扣上一頂勾結南越皇室,企圖謀逆的罪名,慕容拓不會這麼做,我們走吧。」
桑玥定了定神,快步去了雲傲的氈房。
去了才知,那個被姚秩打死的,赫然是熄族的五王子!姚秩儘管才習武幾個月,但他根骨極佳,就連慕容拓都暗中讚歎過姚秩是個不可多得的武學奇才,姚秩又得姚家三兄弟的大力監督和陪練,這身手,已能和一名暗衛相比,五王子資質平庸,的確不怎麼威猛,打不過姚秩是正常的。桑玥疑惑的是,周圍難道沒有勸架的人?那個郭家公子——郭玉衡是吃乾飯的?
桑玥可沒忘記,冷家二夫人不正是郭家的女兒嗎?郭玉衡可是郭氏的親戚!
若說這一切都是巧合,桑玥絕對不信,郭家參與了,證明冷昭那一房已經按耐不住了。抵達草原的第一個晚上,就打算殺她、殺姚家一個措手不及,這種快、狠、準的手段,她怎麼瞧出了幾分雲陽的手筆?
氈房內,雲傲神色肅然地坐在主位上,慕容拓慵懶地靠著旁側的椅背,手裡捏了枚黑子,在他對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個棋盤,黑子和白子勢均力敵、不相上下,看到桑玥進來,他隨手一擲,力挽狂瀾,堵了一個細小的破綻,頓時,局勢朝他一面倒來,他贏了!
雲傲心中一怔,面上卻露出一副包容大度的笑:「你說過,你要是贏了,就絕對不插手這件事。」臭小子,耍了他半天,故意在玥兒面前讓他輸掉!他倒是小瞧了慕容拓,以為慕容拓除了會點兒功夫、懂點兵法,腦子不會靈光到哪兒去,誰料,這小子滿肚子壞水。可是,在知曉了慕容拓的狡猾之後,他竟然笑了。這笑,飽含深意,難以捉摸。
慕容拓瞧著雲傲變幻莫測的神情,眸子微緊,思付了片刻,唇角一勾:「是啊,我贏了,所以我不插手了。」反正不管雲傲出什麼招,他接著便是,他又不懼雲傲。
桑玥不禁啞然,縱然她在來的路上思付了無數個慕容拓拖住雲傲的法子,也沒想到他會使這麼個簡單的損招。
當著姚秩的面比棋藝,慕容拓贏了便不插手這件事,只要雲傲故意輸掉,就能讓慕容拓識相地離開,可關鍵是,輸了雲傲的面子要往哪兒擱?所以,雲傲其實進退兩難。
慕容拓的目的只是拖延時間,輸贏毫無意義,就算雲傲打算故意輸給他,他也有法子比雲傲下得更爛。
姚秩一聽到桑玥的聲音,暗沉無光的眼眸裡就掠過了一分輝光,但很快,黑暗大網再次籠罩了他,他低頭,繼續沉默。
在他身披,躺著五王子的屍體。
桑玥按了按眉心,要在夫余金髮現自己兒子被打死之前,解決好一切。時間,於她而言,絕對是緊迫的。因為那幕後黑手要陷害,就絕對是一長串的連環計。
果不其然,她剛剛打算開口讓姚秩講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門外就想起了侍衛通傳的聲音:「皇上!夫余大王已離開王庭,正在往這兒趕,估計最多半個時辰就會抵達此處。」
「參見皇上。」桑玥給雲傲規矩地行了一禮,雲傲抬手示意她平身,多福海急忙搬了個凳子,好讓桑玥坐下。
桑玥卻是沒有坐,雲傲面不改色,盡屬於一國帝王的威壓徐徐散發開來,他儘管寵著桑玥,在外人面前,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