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56章 兩男齊聚,攤牌(2) 文 / 泡芙笑笑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掌抓住她的皓皖,將她扯離了裴浩然的懷抱,她抬眸,正好撞入一雙怒火橫生的眸子。
「這就是你不讓我跟著的原因?」
「……」桑玥無言以對,不確定慕容拓口中「這」指的是她會見裴浩然,還是裴浩然為了救她而表現出的曖昧舉動。
慕容拓冷冷地道:「給我站好了,不許亂動!」
語畢,拔出腰間的佩劍,與黑衣人開始了殊死搏鬥。
林子裡又竄出了二十道黑影,將慕容拓團團圍住,一條寬闊的大路此刻盡顯擁堵,那種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為了確保桑玥的安全,他讓四名護衛加入了子歸和蒼冥的戰鬥圈,他自己,則一挑二十。
桑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夜那麼黑那麼暗沉,還隔了重重雨簾,她卻覺得慕容拓的墨色身影那麼清晰那麼明亮。
慕容拓大概是憤怒到了極點,出手毫無章法可言,渾然憑著一股戾氣和直覺,只攻不守,原本可以先挑開右側的劍再刺殺前方的敵人,他卻選擇一劍斬落前方和和左側的兩顆頭顱,任由右側的劍劃破他的大腿……
他不要命地、瘋狂地一劍一劍擊潰敵人的**,每一招都能帶走一條甚至兩條人命,但每一式都會添上一道或者數道傷痕。
這種視死如歸的打法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敵人,也最大程度地損壞了他的身體。
桑玥止不住地顫抖,慕容拓每挨一劍,她的心就抽一下,以往在面對這種險境時,她率先考慮的一定是事件的起因和結果,然而現在,她亂了方寸,目光凜凜地盯著不遠處那個用近乎自殺的方式來擊殺敵人並懲罰她的男人,大腦裡一片空白,若非說有點什麼,那便是怒火和心疼。
裴浩然看著身旁這個曾經擁有過的女子,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一痛,他怕是永遠地失去她了……
慕容拓抽回劍,半蹲於地,用劍支撐著傷痕纍纍的身軀。
子歸和蒼冥也結束了戰鬥,橫屍遍佈,空氣裡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和泥土腥味,桑玥提起裙裾,淌過蜿蜒的血河,朝著慕容拓飛奔而去。
「慕容拓。」她扶住他的濕漉漉的胳膊,方才隔得遠,她瞧不清他的面容,此刻近在咫尺,她才發現他的眸子裡閃動著從未有過的嗜血妖芒,那妖芒宛如來自哀嚎遍野的洪荒,慘兮兮的,又叫人畏懼。大雨沖刷著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墨色的錦服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順著雨水流出汩汩鮮血,此刻的他,猶如一個殺戮四方的猛獸,他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氣,似意猶未盡,那種妖芒和殺氣並未因她的靠近而減少半分。
他是真的發怒了!
他可以忍受她一走兩年,可以忍受她頻頻拒絕,可以忍受她遲遲不公佈二人的關係,但他受不了一來就看見她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裡!尤其這個人,還是裴浩然!
桑玥跪在水窪裡,緊緊地摟著他,輕撫著他的臉,一遍一遍地喚著他的名字。
慕容拓緊繃著的身子在她不厭其煩的呼喚裡漸漸鬆弛,他扔掉手裡的劍,攬住她纖細的腰,桑玥吁了口氣,和護衛們將他攙到了馬車上,至於裴浩然和長平公主會如何,就不是她應該擔憂的問題了。
夜幕早已降臨,從清河鎮返回京都顯然不可能,尤其,慕容拓還傷成這個樣子。
他們在一家較為豪華的客棧住了下來,子歸和那四名護衛均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桑玥要了六個房間,給了掌櫃的一筆豐厚的銀子,讓他請來鎮上最好的大夫。
大夫診治過後,留了一些止血和溫養筋脈的藥,桑玥親自監督小二煎好並讓他們服下,至於慕容拓的,她端著藥碗,進入房間,合上門後,將滾燙的藥碗放在桌上,自己則擰了個帕子,為他擦身。
慕容拓撇過臉,一言不發,她解開他的扣子和腰帶,他像個沒事人似的,任由她擺弄。二人都換上馬車裡備用的衣衫時,桑玥已累出了一身熱汗。
桑玥知道這回的誤會是鬧大發了,不論當時的情況如何緊急,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別人的男人抱在懷中,換做再大度的人也難以忍受,更何況,她撇下和他的約會跑來這窮鄉僻壤找裴浩然證明心底的疑惑,這本身落在慕容拓的眼中就是私會。可即便如此,他就能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說什麼「我雖不貪生怕死,但為了你,我會珍愛自己,好好地活著。」
騙子!
退一萬步說,她也生著氣呢,他跟赫連穎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他在北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能公佈於世的事,他怎麼回答的?
「我大哥保護了你父親,我感謝他一下,沒什麼不妥的。」
「北齊公主美不美啊?」
「不美,醜死了!我給曲修宜尋了門好親事,也不枉他追隨我那麼久。」
「你不動心?聽聞赫連穎比恬郡主還美上三分呢。」
「那種無恥的女人,我可沒興趣。」
她微笑:「無恥?她對你做了什麼會讓你罵她無恥?你沒少佔人家便宜吧?」
他換上了一副委屈到極點的苦楚表情:「我整天想著佔你的便宜倒是真的,別的女人我看都懶得看一眼,是她非要自薦枕席,不過我發誓,我真的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如果她沒問倒也罷了,可她問了,他竟然撒謊!
二人各付心思,誰也不理誰,桑玥想著算上上輩子的年齡,自己終究長了他好些歲數,於是打算率先出口打破彼此的沉寂,誰料,他卻先出聲詢問了:「為什麼?」
「嗯?」桑玥正在給他清洗傷口的手一頓,他繼續冷聲道:「為什麼要見他?」
那聲,是從未有過的疏離和冰冷,還帶了一絲責問的語氣,桑玥難過地緊了緊手裡的帕子,放在盆子裡洗了洗,輕聲道:「因為有事。」
「什麼事?」這次,他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心裡一直有個結,今天,他就是要逼著她把心結打開,否則,兩個人總像是隔了一層紗在過日子,試問日子,又怎麼親密無間得起來?
桑玥的長睫微顫,半響,幽幽吐出:「我做什麼不需要向你稟報。」
慕容拓的心一沉:「你……你背著我私會別的男子,還理直氣壯了?」
桑玥把帕子一扔,濺了幾滴水在藍色的裙裾上,她沒好氣地道:「我為什麼不能理直氣壯?我跟他無名無分,又沒做什麼?危急關頭他救了我,嚴格算起來,我還差他一聲感謝呢!」
哪像你,跟赫連穎都拜了堂!
不管上輩子有什麼糾葛,起碼這輩子,自從認識了你慕容拓,我就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
慕容拓聽著她傷人的話,看著她發怒的眉眼,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丟到了兩塊磨盤之間,桑玥每說一個字,磨盤就旋轉一下,碾得他血肉模糊,他這會子也氣得兩眼冒金星:「有救人救到懷裡去的嗎?他分明是對你圖謀不軌,你知曉他的心意,竟也不推開他!你……你……」
她怎麼沒推?是根本推不開!她委屈得鼻子一陣發酸:「我怎麼?我無恥嗎?我水性楊花嗎?是!我就是這種人,為了生存,為了活命,我不擇手段,你滿意了吧?」
因未梳髮髻,她的三千青絲如一匹光潔的綢緞搭在肩膀和背上,但她說話時過於震怒,所以抖落了幾根青絲,正好落在慕容拓的手心,他本能地一握,明明是握住了,然而髮絲太過纖細所有毫無存在感。一如桑玥跟他走到了今天,名義上是他的了,他卻並不確定她的心究竟有沒有對他完全敞開。
「我有這麼說你嗎?」這個女人是不是想像力太豐富了些?
「可你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他話鋒一轉:「我、生、氣!」
「我還氣呢!你有什麼資格生氣?你說說,你都瞞了我什麼?」女人的嗔、癡、怨、妒,彷彿在一瞬間,她就無師自通了。
慕容拓被她第一句整得不僅兩眼冒金星,還鼻子冒煙,於是乎完全忽略了後面一句,他咬牙道:「有什麼資格?桑玥你現在是在跟我劃清界限嗎?你被裴浩然打動了,是不是?他花言巧語就騙走了你一顆少女芳心,是不是?」
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
「明明下了聖旨,你遲遲不肯承認自己是我的王妃,都因為裴浩然,是不是?」他一激動,原本躺著的身子猛然一抖,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再次裂開,胳膊、大腿、肩膀、腰腹迅速滲出鮮紅的血,染了白色的褻衣,他卻渾然不覺疼痛,只氣得肺都要爆炸了!
桑玥的呼吸一頓,急忙背過身子,委屈衝垮了她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麼說她?
可她終究捨不得讓他失血過多,深吸幾口氣,將怒火一點一點地塞回心底,轉過身,按住他的肩膀,拿過金瘡藥給他細細塗抹,看著那皮肉翻開的創口,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怒火再次勃發:「我做任何決定跟裴浩然一點關係都沒有!倒是你,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故意讓我擔心,故意讓我歉疚,故意讓我看到你比誰都更能為了我拚命,是不是?」
慕容拓不語,由著她把金瘡藥塗遍他的每一個創口,注視著她眉宇間情不自禁流露的濃濃擔憂,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過分了,輕咳一聲,語氣緩和了幾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桑玥撩起他的褲腿,順著傷口一路擦去:「你一口氣問了四個,要我回答哪一個?」
許是風平浪靜了太久,慕容拓差點兒忘記了她激怒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強了。她根本就是虛與委蛇,一點也不想回答!他厚著臉皮,道:「你對裴浩然到底什麼感覺?」
「除了厭惡還能有什麼?」擦完藥,桑玥的臉已紅得有些燥熱了。
然而這個羞澀表情落在慕容拓的眼裡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剛提到裴浩然她就露出這副嬌憨的樣子,這簡直像剖開他的肚子,直接往裡灌了一整瓶陳醋。他在氣頭上,壓根兒沒注意到自己究竟傷到了什麼部位,只感覺渾身密密麻麻全是痛,桑玥給他擦藥擦到了哪一步也沒留意,若他自視一番,定能明白桑玥羞從何來。
「你喜歡他?」慕容拓幾乎是咬著牙問出的一句話。
她都跟他親密成這個樣子了,他居然懷疑她喜歡裴浩然!她還沒質問他到底喜不喜歡赫連穎呢?她氣得不回答,慕容拓的心掉進了無底深淵。
二人的誤會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氣氛詭異到了極點,雨點沖刷屋簷,瞧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
咚咚咚!
二人互視了一眼,緊接著,門外響起了裴浩然的聲音:「玥兒,我有話單獨跟曦王殿下說。」
裴浩然?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玥兒,玥兒,叫得多親熱!」慕容拓僵直地看向桑玥,眸子裡的一把無名火灼得她雙目微痛。
然而她只淡淡倪了一眼便錯開了視線,心裡開始揣度裴浩然的目的和他可能會講的話。
裴浩然應該是打算跟慕容拓攤牌了,不知怎的,原先十分害怕慕容拓會在知曉真相後甩袖離開的她此刻竟然靜如止水了,想想也對,是她的總歸是她的,不是她的強求也沒用,與其整日提心吊膽地遮遮掩掩,不如讓真相大白,她無法選擇自己的過往,只能決定自己的將來。如果慕容拓因嫌棄她的過往而離開,那麼,她也只能含淚斬斷情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