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07章 開始反擊(1) 文 / 泡芙笑笑
慕容拓的視線從模糊到清明,從清明到模糊,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執念,是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娘親,所以才讓她慘遭暗算!他和桑玥一樣,根本不信冷瑤那一套!
或許,整個屋子裡,只有慕容宸瑞才信冷瑤那只蛇蠍子的話!
他不在乎慕容天到底是誰的孩子,也不在乎慕容宸瑞登基後會立誰為儲,他只要楚嫿平安喜樂,跟他和桑玥一起安享天倫。他還沒來得及說:娘,桑玥答應了,我們可以成親了,成親之後就給你生好多大胖小子,天天圍著你要糖吃……
桑玥走近慕容拓,冰涼的手握住他顫抖的拳頭,柔聲道:「慕容拓,我陪你出去走走。」
沒反應,她改口:「我好像不太舒服,你送我回馨華居吧。」
慕容拓適才回過神,反手將她冰冷的柔荑握於掌心,牽著她走出了楚嫿的房間。
出門,繞過迴廊,來到花香馥郁的前院,慕容拓舉眸望著皎潔如玉盤的圓月,突然再也忍不住,鬆開桑玥的手,一拳轟在了枝繁葉茂的桃樹上,頓時,院子裡下了場淅淅瀝瀝的花雨,花瓣落在他鴉青的頭頂、寬厚的肩膀、墨黑的步履上,竟是那般觸目驚心。
他轉身,憤然離去。
「慕容拓!」桑玥叫住他,「你要幹什麼?去送死嗎?你以為冷瑤為何有恃無恐?她不怕你和慕容錦找她尋仇?我告訴你,她的萬和殿肯定藏了武功不弱於靈慧的高手!她就等著你去挑釁鬧事,殺了你屬於自保,她根本無需承擔罪責!」
如果慕容拓真的去了,桑玥的話便也應驗了。
「你先回,我晚些時候過去看你。」就算前方是龍潭虎穴,他也非要闖一闖!誰也不能傷害楚嫿!即便是慕容宸瑞,他敢傷害楚嫿一根手指頭,他可不怕弒父!
楚嫿給他下媚藥、送美女、送美男、騙他喝虎鞭湯的事歷歷在目,猶如昨日才發生,曾經,他那麼討厭她的「餿主意」,動不動就對她大呼小叫……現在,他卻寧願被下一百次媚藥,哪怕院子裡美女如雲、通房成群,只要楚嫿還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訕訕地笑著說:「拓兒真乖,母妃最喜歡你了。」
是冷瑤,是她親手毀了楚嫿的大好人生!
所以,他不會任由冷瑤繼續逍遙法外,哪怕一刻都不行!
慕容錦飛身截了他的去路,雙目血紅,顯然,內心的悲慟不遜於慕容拓半分:「桑玥說的對,冷瑤就是要逼我們現身,讓我們全部成為刺客,她好明目張膽地除掉我們!」
「讓開!」慕容拓喝道。
「母妃已經……無法甦醒,我決不允許冷瑤再傷害我唯一的弟弟!」慕容錦說這話時,唇角慘白,臉色鐵青,身子微弱地顫著,幾乎快要隱忍不住了,「交給大哥,大哥會對付她的,一定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拓運氣內力,一掌劈向慕容錦,慕容錦大駭,側身欲要避過,誰料,慕容拓的另一手已不知何時攻至他胸前,點了他的穴。
「拓兒!你站住!」慕容錦有生以來從未發出過如此憤怒的咆哮,「你的性子,就是太過衝動!給我回來!此去必死無疑!你給我回來!」
慕容拓已化身為一頭暴走的野獸,聽不進任何的勸導或威脅,心心唸唸地只有殺了冷瑤,給楚嫿報仇!
他跨出大門,桑玥扯下脖子上的玉珮朝他砸了過去,他反手接住,溫潤的觸感和幽香像一隻柔軟的大手在他狂躁的心間輕撫了一把,他出現了瞬間的凝滯。
桑玥逮住機會,快步上前,從身後摟住他,話音裡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和緊張:「楚嫿被害了,你很難過,可你要出事了,我就會好過嗎?我的心不會難受嗎?」
慕容拓闔上眸子,決絕地掰開她的手,將玉珮塞進她的寬袖,頭也不回,闊步離去。
桑玥的懷抱一空,那人兒已幾乎要消失在漫無邊際的夜色中,她的心緊緊地揪成一團,喝道:「慕容拓!你走!你儘管去送死!冷瑤先是殺了你,下一刻就是要將我指婚給裴浩然!就算雲傲認了我,也會讓我嫁給裴浩然!你就在天上好好地看著,看這一切是如何成為事實!」
夜深,風涼,吹過窗欞子呼呼作響,似哀戚之人低低的哭鳴。
古樸典的臥房內,燭火輕搖,月光涼輝傾灑而入,照著床上慘白得幾近崩潰的俊臉,濃密的劍眉高高蹙起,清澈無瑕的眸子裡火苗升騰而又隱含水光,極力壓抑悲慟和憤怒的緣故,雙頰微抖,呼吸粗重紊亂。
從天堂跌進地獄的感覺莫過於此。心,碎得七零八落,想要一片一片地湊整,就如楚嫿甦醒的可能……幾乎不存在!
桑玥靜坐在繡凳上,俯身,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輕撫著他俊逸的眉眼,無聲地告訴他,她在呢,陪著他呢,需要他呢。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阻住這個失去理智的人兒瘋狂地去找冷瑤尋仇。
幸好,他終究是在意她的。
從沒想過她這個從地獄爬上來的冤魂居然是他在魔怔的狀態下唯一的牽絆,他的心跳一如他的呼吸,紊亂不堪,她知道,他是在隱忍,亦是在等待。只要她一離開,這個盛怒下的人便會掀開被褥,揮劍衝進冷瑤的萬和殿。
「桑小姐,您要的參湯好了。」櫻桃哽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對於楚嫿遇害,她心裡的自責不亞於慕容拓的,如果她早點把四喜羹燉好,給桑小姐送過去,就不會沒能看住王妃,而令她身陷險境。
桑玥在慕容拓的額頭印下一吻,示意他安靜,別亂動,爾後走到門口,從櫻桃手裡接過托盤,給櫻桃使了個眼色,櫻桃會意,點頭退下。
端起溫熱的參湯,用白瓷勺子攪拌了一圈,輕抿一口,喃喃道:「味道還不錯,你也喝一點。」
舀了一勺,送至慕容拓的唇邊,他不張嘴,只木訥地盯著圓形帳頂,似要將那珍珠穗子看落一般。
桑玥微歎,含了一口,俯身吻住他冰涼的唇,強行撬開他的牙關,緩緩渡入。
喉頭滑動的那一刻,眼角有淚珠滾落,桑玥並不心軟,如此反覆,直到餵他喝完滿滿一盅,方才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唇角和眼角。
她拉過錦被給他蓋上,摸著他光潔的額頭,溫柔一笑:「別擔心,只是一點安神湯,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一起商量對付冷瑤的計策,我已經傳了消息給靈慧,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你上回一腳踏進鬼門關都被他救回來了,王妃……也能治好的,等王妃醒了,我們就成親。」
他的神色未有鬆動,眼眸裡水光閃耀,桑玥忍住喉頭的脹痛和鼻尖的酸澀,微笑著道:「你曾說,前方有多少血雨腥風、多少明槍暗箭,你都給我擋著、扛著;還說,你雖不貪生怕死,但一定會為了我珍愛自己,好好地活著,這些還作數嗎?」
慕容拓唇瓣微啟,但……依舊沒出聲。
桑玥繼續道:「你又說了,不管我是桑家的庶女還是大周的公主,你既然找到了,就不會放手了。南越、大周,我要去哪兒,你都陪著。可我覺得,你在撒謊。你不許我離開你,原來是打定了主意會離開我。」
「不是……」慕容拓握住她的手,那麼緊,那麼緊,幾乎要捏斷她的掌心。
心裡吁了口氣,肯說話就好。掬起他的臉,凝視著他,認真道:「聽話,睡一覺。」
慕容拓闔上眸子,桑玥給他掖好被角,發現儘管閉著眼,他仍然不安,眼皮下的瞳仁似在徐徐攢動,於是她脫了鞋子,學著他從前的樣子,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素手捧著他的臉,大拇指輕輕摩挲,口裡哼起了五姨娘哄桑玄安和桑妍時會唱的曲子。
她的嗓音舒柔婉轉,像一縷拂過山澗的春風,帶著絲絲清涼,又不失和暖,慕容拓只知她舞藝超群,卻不曾料到她的歌聲竟比那天籟還美上三分。
從她舒柔的歌聲裡,他感知到了她的在意、她的不捨、她的心疼,微微側身,大掌攀上她纖細的腰,停止了把藥逼出體外的衝動,順著她的歌聲、亦或是她的心聲,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桑小姐。」櫻桃聽著桑玥的哼唱,哭得稀里嘩啦,直到房內靜謐如常,才小聲稟報道:「桑小姐,桑公子來了。」
輕柔地拍著他的雙肩,小心翼翼道:「知道了,讓他在院子裡等等。」
吻了吻他的唇,確信藥效已完全發作,她穿上鞋子,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雲鬢,在院子裡見到了桑玄夜。
月光下,這名少年俊朗不凡、風姿卓越,然而這種姣好的外表於桑玥而言不過是落地繁花,她甚至懶得巡眸,哪怕只看一眼。
林妙芝被毀容,桑玄夜表現得十分悲慟,但那深邃內斂的眸子裡卻平淡無波,她便知曉,這個名義上的大哥,從不曾愛過妙芝。
「玥兒,我來接你回去。」桑玄夜溫柔而寵溺地笑道。
桑玥拂去被夜風吹落在肩的花瓣,順帶著拂去了嘴角一抹合宜的笑:「不用了,我什麼時候想回,自然會回。」
桑玄夜面色一凜:「玥兒,你還沒過門,就留宿攝政王府的寢殿,傳出去怕是清譽不保,更何況,你們的兩個的親事八字沒一撇呢,你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桑玥笑了,也不知是暗夜清輝的緣故,還是心虛作祟,桑玄夜只覺得桑玥的笑容特別冷、特別諷刺。
「大哥,你不說,誰會知道我宿在了這裡?讓我猜猜,是慕容耀嗎?他去找過我?發現我不在,於是讓你來叫我回去的吧。」她一走,慕容耀再趁機挑撥兩句,鼓動慕容拓去冷瑤的萬和殿送死,呵,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桑玄夜被說中心事,即便暗沉的夜色也遮掩不住眸子裡徐徐跳動的不安,正思付著要如何辯駁之際,桑玥冷聲開口:「明知他對父親做了那麼多惡事,大哥還替他鞍前馬後,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大哥的居心了。」
桑玄夜激動得抬高了音量:「玥兒,你怎麼能這麼誤會大哥呢?我跟靖王殿下早沒了來往,我是自己過來想要接你回去,父親不在,長兄如父,你必須聽我的,跟我走。」說著,就要去拉桑玥的手。
子歸從天而降,攔在了桑玄夜的面前,毫不掩飾雙眸裡的殺氣,看得桑玄夜頭皮發麻,手,僵在了半空。
桑玄夜一怔:「玥兒,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該不會和慕容拓已經……」
桑玥對桑玄夜這種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心態很是厭惡,她可不會相信桑玄夜對她有多少兄妹情意,淡漠地扯了扯唇角:「我做什麼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你走吧,再不走,可別怪刀劍無眼。」
話音剛落,子歸就配合地抽出了腰間的軟件,抵上桑玄夜的脖子。
桑玄夜立感一股寒氣bi身,自脖子滲透到腳趾,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慍怒道:「玥兒,我處處為你著想,你不要總是拿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大哥的心裡除了世子之位還會有別的東西嗎?這倒令我大開眼界了。」桑玥笑得燦爛,眼底的眸光卻寒涼似水,「大哥該關心的不關心,不該管的偏偏瞎操心,妙芝傷成那樣,我問大哥,可還打算迎娶妙芝?」
桑玄夜的眸光微顫,勉力笑道:「我怎麼會不娶?妙芝已是我的人,我一定會娶她的。」
「是麼?大哥好走。」
子歸收回手,桑玄夜甩袖離去。
冷風陣陣,花瓣蹁躚,佇立在蒼穹下,獨一抹倩影長長地投射於地,寂寥而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