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97章 決裂(2) 文 / 泡芙笑笑
冷瑤的耐心被消磨得所剩無幾,笑意涼薄如冰霧:「除了搜查,你還有什麼方法證明裡面沒有刺客?」
慕容拓吹了聲口哨,立時有十名黑衣人從天而降,慕容拓指向他們,正色道:「我在棠梨院附近安排了十名頂級暗衛,如果真有刺客,他們不會沒有察覺,況且我聽聞,刺客的武功不怎麼好,有機會刺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太后,卻只傷了太后的手臂,這種三腳貓的功夫,怎麼可能闖破十名暗衛的**進入棠梨院?」
這話,只差說冷瑤是賊喊捉賊了。
冷瑤明白再糾纏下去,慕容拓只會將簍子越捅越大,一個為了陷害碧洛而不惜自毀名節的人還有什麼話說不出口?
她給京兆尹使了個眼色,京兆尹帶著所有侍衛離開,去搜定國公府的東面,而她自己則下地,囑咐抬轎子的人退避三舍。
皓月當空,繁星璀璨,深冬的夜,極冷。
偌大的場地只剩下雙方的心腹,冷瑤的手搭在秦公公的手臂上,紫金護甲在月光的照射下瀲灩生輝,她笑了笑:「只是例行公事,我們各退一步,由鄭女官進去搜,對桑小姐的名節無損。」
桑玥自慕容拓的身後走出,眸子裡漾起似嘲似譏的波光:「太后究竟是在搜刺客,還是在搜香凝皇后?刺客,沒有,香凝皇后,已過世。」
冷瑤微瞇的眼突然睜大了一分,既然已無外人,她索性打開天窗所亮話:「桑玥,別以為放把火燒了冷香凝的居所,又隨隨便便找來兩具屍體便能蒙蔽哀家的法眼,你那些彫蟲小技在哀家看來根本什麼都不是。今晚,你的院子,哀家是搜定了,京兆府的侍衛搜不動,哀家就調來御林軍,御林軍闖不進,哀家就只要請來攝政王殿下親自管教他兒子了。只是你或許比哀家更清楚,攝政王如果知曉了冷香凝的存在,你和慕容拓就真的完了。」
語畢,對穹蕭打了個手勢:「調御林軍過來。」
「老妖婆,你敢?你敢告訴我父王,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太和宮!」慕容拓氣得跳腳,眉宇擰成一團,恨不得將眼前之人大卸八塊!
「呵呵……終究還是怕你父王的麼?」銀鈴般的聲音在暗夜裡悠悠飄蕩,你們兩個,心虛了吧!
以慕容宸瑞對冷香凝的癡迷,難保不將冷香凝據為己有,那麼,她和慕容拓從倫理上來說還真的很難在一起。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微瞇了一下,眼看慕容拓就要發火,桑玥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別衝動,爾後看向冷瑤,語氣寒涼似水:「你到底是怕攝政王殿下反對我和慕容拓來往,還是怕殿下拆穿你偽善的面貌?」
冷瑤淡淡一笑,桑玥眉梢微挑:「而失寵。」
冷瑤的笑容倏然一僵,桑玥知曉她和慕容宸瑞的關係?那麼,慕容拓也知道了,難怪慕容拓要那般爭對她。不過,她可不怕桑玥和慕容拓將此事四處宣揚,同歸於盡的做法不是太蠢了點嗎?
桑玥向前一步,與冷瑤近在咫尺,從容不迫道:「機會難得,娘娘既然來了,我們就把話說明白,冷香凝究竟怎麼得罪你了?你要囚禁她那麼多年?她是你的親姐姐,從小對你疼愛有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你的心,是什麼做的?」說著,怕語氣不夠,補了一句,「別告訴我你從一個冷家庶女爬上了太后的位置,連承認過往的勇氣都沒有!」
冷瑤扶了扶髮髻上的珠花,有些吝嗇笑容似的,唇角只勾了勾,道:「哀家倒是沒料到你這麼直接,敢跟哀家發火,你這膽子,可一點都不像她的。」
桑玥似笑非笑:「比起姨母,我可是差遠了。」
冷瑤悠然地抬眸,眸子輕眨:「哀家沒覺得你差,你對付嫡母、嫡姐的手段,倒頗有我冷家千金的風範,反倒是冷香凝,善良得有些蠢了,我冷家百年從未出過她那樣的傻子。乖乖地把人交出來,看在攝政王的份兒上,哀家不會為難你,也不會為難攝政王府。」
「你個老妖婆,攝政王府輪得到你來為難?」慕容拓不屑地嗤了一句。
冷瑤並不氣惱,狀似關切地道:「拓兒,私自窩藏大周皇后是個什麼罪名,你應該清楚,別摻和進來連累了攝政王府,多不划算。」
「我們才窩藏一兩日,哪像你囚禁了十四年?」桑玥恨得咬牙切齒,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一瞬不瞬地鎖定冷瑤的眉眼,饒是沉著如冷瑤,也被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她錯開視線,摸了摸紫金護甲,道:「哀家好吃好喝地供著,哪裡算囚禁?是她自己潛心修佛,要避開世俗,哀家不過是派了幾個人好生保護,如果哀家要對她欲行不軌,何必等到現在?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白浪費了哀家的一番美意。」
「呵!美意?」桑玥仰頭一笑,清秀的臉上寫滿嘲諷,「騙她服下失魂草、搶了她的孩子、讓恬郡主餵她吃下有毒的糕點,你的美意實在叫人不敢恭維,更無福消受!要不是靈慧機警,將我和恬郡主掉包,如今認賊作母的人,就是我了!」
冷瑤的呼吸不再平穩,心跳略有些紊亂,神色卻一如既往地優淡漠,彷彿戴了張完美的面具,所有表情都無懈可擊:「哀家不願跟你廢話,快點把冷香凝交出來,否則……」
「否則的話,怎麼樣?」
一道深沉如鐵的聲音在暗夜裡驟然炸響,冷瑤渾身一顫,循聲側目,待看清來人後,整個兒呆怔了!
慕容宸瑞和慕容錦自旁側的拐角處走出,慕容宸瑞的臉暗沉如墨,眸子裡暗湧浮動,似有無數的漩渦,看得人頭暈目眩,至少,冷瑤便是如此。
她臉上那張高淡漠的面具終於崩裂了,惶恐取而代之,琥珀色的瞳仁一縮,張著唇,卻是半句也說不出了。
桑玥心裡冷笑,那麼多年,冷瑤就是依靠著和冷香凝的幾分相似才博得了慕容宸瑞的垂憐,慕容宸瑞有多愛冷香凝,沒有人比冷瑤更清楚,眼下,慕容宸瑞知曉冷瑤囚禁了冷香凝,還對冷香凝做了那麼多惡事,冷瑤不會猜不到慕容宸瑞有多窩火吧?說到底,冷瑤是替身,冷香凝是本體,不論這個替身多麼受寵,一旦替身傷到了本體時,好日子也該結束了。慕容宸瑞曾經有多寵她,今後就有多恨她!
冷瑤看向桑玥,一雙美眸跳躍著極怒的火苗,著了桑玥的道!她居然著了桑玥的道!桑玥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她的?
桑玥卸下偽裝已久的擔憂和憤色,嘴角高高揚起,笑得絢爛如花,她知道韓玉騙不過冷瑤,之所以那麼做無非是要加重冷瑤的懷疑,迷惑冷瑤的視線,冷瑤行事謹慎,她不會放過馬車,也不會放棄搜查定國公府。至於,思焉和穹蕭的偶然相撞,其實並非巧合,根本是她刻意為之,穹蕭見到了思焉,自然認定冷香凝就在裡面,再加上慕容拓不計後果地橫加阻攔,若說冷香凝不在棠梨院,冷瑤是不會信的。
而冷瑤明白,她若不出面,很難有人奈何得了慕容拓,這一趟,她不得不跑。
從桑玥讓韓玉撒謊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部署,一旦發現冷瑤往定國公府的方向而來,就傳消息給慕容錦,讓他想辦法說服慕容宸瑞來看一齣好戲。
她的身世遲早要公佈於眾,尤其是對慕容拓的家人,她不可能瞞上一輩子,與其將來被某些人拿來大做章,倒不如在合適的時機攤牌,今晚,便是最合適的時機!
她相信,慕容宸瑞儘管愛冷香凝成癡,卻也不是個毫無理智的人,起碼他娶了最合適的妻子、找了最強大的靠山,還生下了兩個最優異的兒子,這樣一個人,因愛生夢,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桑玥不想破壞他構建的夢幻,幾個替身而已,不足為奇,只是冷瑤儼然威脅到了太多人的性命:楚嫿的、冷香凝的,還有她的。那麼,她便要親自將現實之劍戳入慕容宸瑞的胸膛,痛也好,恨也罷,慕容宸瑞必須清醒!攝政王府需要他,南越需要他,若她猜得沒錯,冷瑤現在是打算離間慕容宸瑞同許多人的關係,不久的將來,冷瑤怕是要挑起雲傲和慕容宸瑞之間的爭端了。
冷瑤對慕容宸瑞未必無情,只是冷瑤的心裡更愛權勢。她和慕容宸瑞一樣,不會殺了對方,只會將對方變成自己的私有物品,**地擁有對方一輩子!
慕容宸瑞的眉毛根根豎起,怒不可遏,寵愛了那麼年的女人,居然是傷害香凝的元兇!他可以忍受冷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機,不管是殺死容玲送容青瑤入府,還是讓容青瑤離間他們父子三人的關係,他都睜隻眼閉只眼,但他萬萬不能忍受的是冷瑤對香凝的傷害,十四年!被囚禁了整整十四年!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滾!給本王滾回你的太和宮!從即日起,太后病重,需呆在太和宮靜養,不許任何人探望!包括皇上!」
慕容宸瑞從來沒有這般怒過,額角青筋暴起,臉上像蒙了一層變幻莫測的黑雲,黑雲翻滾,慢慢地被眼眸裡的漩渦吞噬,這模樣,猶如一尊蟄伏萬年忽而甦醒的魔神,凌厲而霸氣,每一次的凝眸,都帶了毀天滅地的張狂。
這樣子的慕容宸瑞,令在場之人無不感到驚詫,即便慕容錦對桑玥的身世再震驚,也不若此刻看到幾乎暴走的父王而心生的滔天愕然,這根本不是一個人,是一頭猛獸!是嗜血的妖魔!那種洶湧澎湃的殺氣瀰漫了整個暗夜的天地,寒風凜冽,似尖刀刮著每個人的臉,但大家渾然不覺。
慕容拓撇過臉,一顆心像被丟在了針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痛楚。他的父王,二十多年來,愛的竟然是另一個女人,他的母妃算什麼?
慕容拓擁有高貴的出身,幸福美滿的家庭,母妃疼著,父王護著,大哥寵著,大抵楚嫿和慕容宸瑞對慕容錦過於嚴苛,把原本應該屬於慕容錦的溫情轉到了慕容拓的身上,雙倍豪寵下的慕容拓漸漸變得乖張暴力、紈褲不羈,但又誰明白,他其實只是渴望一句對等的責罰?他的骨子裡流淌著不遜於任何人的驕傲,不願被偏袒,不願做一朵溫室的花束,他寧願和慕容錦一樣每日都有做不完的功課、練不完的劍、稍微行事踏錯就受到嚴厲的苛責。但不論他犯多少渾,得到的除了諒解還是諒解。
在他看來,慕容錦是攝政王府的希望,不能有絲毫瑕疵,他卻似乎只是個不中用的扶不起的阿斗,這種差別待遇,令他覺得自己是個用來滿足父母天倫之樂的瓷娃娃。直到碰見敢吼他、敢威脅他、敢跟他作對的桑玥時,他才找到了一種真實的存在感。
和桑玥相處的一年光陰,經歷了無數磨難,幾次死裡逃生,他一步一步走向強大,陰謀詭計、爾虞我詐,這些都不曾動搖靈魂深處最執著的一抹純白,父母情深、兄弟義重是他視為珍寶的財富,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一切都是那麼的諷刺!他的父王,為了一個別國的皇后癡迷成xing,不惜染指兄嫂!
不愛楚嫿,為何又娶了楚嫿?
當別人都被慕容宸瑞的氣勢所奪時,桑玥敏銳地注意到了慕容拓拚命壓抑的戾氣,任誰看到親生父親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成癡成魔,都會難以釋懷吧,更何況,慕容拓還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她深吸一口氣,垂下寬袖,握住了慕容拓的手。
手心有柔嫩冰涼的觸感傳來,慕容拓微微一愣,側目,剛好對上桑玥含了一分擔憂的眼神,心頭一熱,情緒開始一點一點地平復。
「慕容宸瑞!」冷瑤慌了,他想幹什麼?「你打算軟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