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88章 細作,反目(2) 文 / 泡芙笑笑
「是。」桑玥福了福身子,餘光掃過容青瑤和年側妃相互挽著的手臂,抿唇,不語。
既然來了,楚嫿不好趕她們走,於是喚了她們一同閒聊。至於聊的內容,大抵是京城最近又流行什麼花色、王爺近些日子又換了什麼口味、府裡的哪些地方需要重新做番修整……
桑玥雖無多少興趣,臉上還是得裝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一邊吃著楚嫿不時遞過的糕點,一邊悄然打量著容青瑤和年側妃的神色:容青瑤天真爛漫,年側妃拘謹溫柔,與以往沒什麼不同。
容玲的死一直是她心裡的結,儘管過去那麼久,久到楚嫿和年側妃之間已冰釋了前嫌,她仍舊無法釋懷。
在靖王府,她故意讓林妙芝將害死容玲的兇手是容付丙夫婦一事透露給陶氏,並非她掌握了什麼證據,全憑一個大膽的猜測,之所以那麼做,除了陷害容青瑤和裴浩然,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看看容付丙夫婦會否因為心虛而露出什麼馬腳,事實證明,這些天以來,容付丙夫婦並未單獨會見容青瑤,甚至據慕容錦透露,他們就連傳遞消息也沒。難道說,容玲的死,真的是年側妃買通了瑞珠而策劃的?
那麼,既然年側妃是害死容青瑤親姑姑的兇手,容青瑤為何還能對年側妃笑逐顏開呢?是容青瑤善良到了極點,還是說她本身就很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而年側妃竟然也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心虛。她們兩個,究竟誰……才是最厲害的戲子?
「王妃姐姐,世子凱旋,立了大功,皇上總該給世子封賞什麼吧?」容青瑤甜甜地問了聲,眸光清澈如潺潺小溪,沒有一絲雜質。
一提起兒子,楚嫿的美眸裡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幾許得意之色,這些女人再怎麼翻騰,能生出像錦兒和拓兒那麼優秀的兒子?做夢!
明明楚嫿的眼眸裡堆滿笑意,語氣卻得稀疏平常:「朝堂之事,我們一介婦人就別操心了,錦兒是南越的功臣,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即便沒有封賞,百姓的眼睛亮著呢。」她的錦兒要的,哪裡是冷瑤賞得起的?
容青瑤雙手合十,羨慕得眉眼彎彎,華光熠熠:「世子當真是天下好男兒的典範,也不知誰家的千金有這個福分能做咱們府裡的世子妃了?」
提及慕容錦的親事,楚嫿就來勁兒了:「之前原本有相中的,庚帖都合過了,奈何錦兒北上,我原以為這仗啊,一打就是三年五載,怕耽誤人家,就都給推了,唉!想想,挺可惜的!」
年側妃剝了個橘子,打算呈給楚嫿,但一想起上回的冷言冷語,剛剛抬起的手又縮了回來。
容青瑤笑得清麗可人:「王妃姐姐準備什麼時候操辦世子的親事呢?」
「過了年吧,開春後,我就將錦兒和拓兒的婚事一同操辦了。」
講這話時,楚嫿拍了拍桑玥的手,桑玥裝作不懂,細細吃著糕點。唇角不小心沾了一點,楚嫿拿出帕子給她拭去,又親自遞過一杯水,半是責備半是關切道:「甜食雖美味,吃多了對身子也是不好的,尤其是對女人,你嘗嘗那幾塊蟹黃酥。」
「是,多謝王妃。」桑玥乖巧地應下,櫻桃麻利地將蟹黃酥呈到桑玥的跟前,端著碟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顫,楚嫿秀眉微蹙,櫻桃彷彿很怕桑玥似的,不過只疑惑了一瞬,並未真的放在心上。
「年側妃有些乏了吧,我瞧你氣色不大好。」容青瑤關切地問道。
年側妃點頭,頗有些難為情:「可能是月份大了,我越發嗜睡,白日裡總得睡上兩、三個時辰。」
楚嫿淡道:「既然如此,你先行退下吧。」
「嬪妾送年側妃回玉蘭軒。」容青瑤給楚嫿行了一禮,扶著年側妃離去。
與夏日炎黃的輝光不同,冬陽散發的是清冷的白熾的日暉,亮得更加刺目,卻半分不暖人。
一陣寒風拂過,容青瑤腰間的絲絛翩然飄飛,幾乎要飄到桑玥的臉上,桑玥抬手,隨手撥開,不小心觸碰到了容側妃纖細的腰身,就在此時,異變突生,容青瑤腳底打滑,身子遽然前傾,連帶著被她攙扶的年側妃也被殃及魚池,跟著一塊兒撲了下去。
年側妃可是身懷六甲,這麼一撲,孩子鐵定完蛋!
千鈞一髮之際,桑玥拉住了年側妃的手臂,年側妃倖免於難,容側妃卻剎不住車,滾下了台階。
當時的情況太焦急,桑玥只有力氣拉住其中一個,她赫然選擇了身懷六甲的年側妃,這於情於理都是正確的,容青瑤摔得再厲害,至多骨折,而年側妃極有可能一屍兩命,鑒於楚嫿在場,免不得又要承擔一些罪責。
慕容宸瑞和慕容錦剛剛踏入花園,就看到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幕,慕容宸瑞快步行至容青瑤身側,將她輕緩地扶起,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當容青瑤面色慘白、冷汗涔涔地靠在慕容宸瑞懷中時,地上的一灘血跡像閃電般馳入了眾人的眼簾!
容青瑤滑胎了,懷孕將近兩月,於碧瑤亭一摔,滑胎了。
清荷齋內,容側妃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一盆盆的血水從房內端出,她不哭也不鬧,就那麼無聲地淌著淚,哪怕是慕容宸瑞與她說話,她也不理,像一具行屍走肉般,這種心痛到極致已無法用任何行為來宣洩情緒的表現叫所有人看了都心生悲憫。
廳堂內,慕容宸瑞面色如常地端坐於主位上,楚嫿和慕容錦分坐兩旁,年側妃和桑玥依次坐在楚嫿的下首處。
同時跌落,僥倖保胎的是她,年側妃愧疚得淚水漣漣。
慕容宸瑞並不洪亮卻十足沉重的話一字一字敲進眾人的耳朵:「容側妃懷有身孕,你們清荷齋竟然沒有人察覺嗎?」
容側妃的婢女瑞蘭跪在大廳中央,惶惶然道:「容側妃是知道的,她說要給王爺一個驚喜,所以一直沒讓奴婢們往上通傳。」
桑玥一刻不停地分析著容青瑤方纔的舉動究竟是怎麼造成的?容青瑤會自是己摔的嗎?目的是弄掉年側妃的孩子,嫁禍給她和楚嫿,起初,她認為這種可能性相當大,因為容側妃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自己一碰著她,她就摔了。但是當瑞蘭坦白說容側妃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實後,這種猜測就顯得蒼白無力了,為了陷害別人而置骨肉於不顧,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難道是個意外?
亦或是與容側妃相互挽著的年側妃?
慕容宸瑞淡漠地眸光掃過桑玥平靜無波的臉,道:「桑小姐,是你推了容側妃?」
音調是詢問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楚嫿沒想到慕容宸瑞一開口就是質問桑玥,她反問了回去:「桑玥為什麼要推容側妃?大庭廣眾之下,她這麼做不是授人以柄嗎?桑玥跟容側妃無冤無仇,犯不著害她!」
瑞蘭哭得委屈:「奴婢瞧得真真切切,是桑小姐碰到了容側妃,容側妃才腳底打滑,不慎摔落台階的,當時,桑小姐離容側妃更近,她卻出手救了較遠一些的年側妃,奴婢……奴婢只是就事論事,府裡誰不知桑小姐和公子的事?桑小姐為了討好您,藉機剷除一個您的眼中釘也不足為奇。」
這話,明顯帶了影射楚嫿指使桑玥行兇的意思。
慕容錦單手一震,瑞蘭的臉上已多了幾根嫣紅的指痕,他一反常態地目光冰冷:「眼中釘?你哪只耳朵聽到王妃說容側妃是她的眼中釘了?」
「……」瑞蘭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本世子的母妃說桑小姐是無辜的,你膽敢質疑她的話?還含沙射影地指責她才是幕後主使,我竟不知清荷齋的奴婢都這般妄自尊大。」
那聲並不多麼憤怒,卻堅定無匹,這話,是給屋子裡想要打楚嫿主意的人一個警告,同時,也是在向慕容宸瑞表態,他決不許任何人欺負到楚嫿的頭上,慕容宸瑞可以有新寵,但不可以寵妾滅妻。
瑞蘭和容側妃入府不久,這兩日才見到慕容錦,難怪不清楚慕容錦的脾性了,這位世子溫潤如玉、待人謙和、極善於隱忍,但有一點,極護楚嫿。哪怕楚嫿從未真正給過他一天母子親暱,他依舊對楚嫿,比慕容拓對楚嫿還要好。
慕容宸瑞唇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看看慕容錦,再看看桑玥,鷹目微緊,眸光深邃,其間暗湧橫流,讓人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楚嫿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薄汗,並不領情,淡道:「錦兒,你衝動了,你父王還在這兒,凡事有你父王做主。」
慕容錦起身一福,略帶恭敬道:「兒臣知錯,請父王和母妃見諒。」
桑玥暗自搖頭,楚嫿對慕容錦和慕容拓的差別真是太大了!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現在是慕容拓在場,一掌劈死瑞蘭,楚嫿也絕無苛責,可慕容錦不捨得她受委屈,打了瑞蘭一巴掌,她就開始禮儀規矩一大通地甩來。
瑞蘭嚇得喉頭乾澀,急忙嚥下苦水,支支吾吾道:「容側妃不會無緣無故摔跤的,請王爺給容側妃討回公道啊!奴婢句句屬實,為什麼大家就是不信呢?」
她重重地磕了個響頭。
慕容宸瑞犀利的冷芒逡巡一圈,又暗淡了幾分,看向桑玥,語氣與那深邃的眼眸一樣沉:「你還沒有回答本王的問題。」
桑玥起身一福,從容淡定道:「回殿下的話,臣女沒有推容側妃,只是容側妃衣衫上的絲絛飄到了臣女的臉上,所以臣女隨手拂去,碰到了容側妃的腰腹,但絕無任何力度。」
對於這一點,她無法否認,因為不管是慕容宸瑞、慕容錦還是守在一旁的下人,都瞧見清清楚楚,她的手的確觸碰了容青瑤。
瑞蘭復又磕了個頭,泫然道:「王爺,您看,桑小姐自己承認了,就是她導致容側妃摔跤滑胎的!」
楚嫿氣得鼻子冒煙,秀眉擰成一線:「你這奴婢,死咬著桑小姐不放了,是吧?容側妃教你的?」
「王妃,您不信奴婢的話,可以將其它下人叫過來問,看看大家說的跟奴婢說的是不是不一樣?」
慕容宸瑞單手一揚:「來人……」
「父王!」慕容錦打斷了慕容宸瑞的命令,這個父王的雷霆手段他早有領教,若他信了桑玥是兇手,那麼,即便桑玥是定國公的女兒,他也照殺不誤,畢竟,父王的子嗣實在是太單薄了,哪怕殺雞儆猴,他也必須懲處桑玥,「父王,我們等容側妃好些了,再行審問吧,容側妃究竟是自己摔的還是別人推的,只有她知道。」
慕容宸瑞仿若對慕容錦的求情渾然不察,聲沉如鐵道:「將桑小姐押入暴室!」
楚嫿勃然變色:「桑玥不是攝政王府的人,王爺你沒權利關押她!」
慕容宸瑞目眺遠方,端坐如佛:「是大理寺,還是攝政王府的暴室,桑小姐自己選吧。」
慕容錦俊逸的面龐蒙了一分冷色:「父王,萬萬不可!兩家的關係剛剛有所緩和,在這個節骨眼兒關押桑玥,無疑是打了桑將軍的臉,請父王三思!」
「你是要忤逆我嗎?」慕容宸瑞赫然已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桑玥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大腦飛速運轉,探尋的目光快速自慕容宸瑞和慕容錦的臉上流轉而過,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慕容宸瑞的初衷,他是疑心慕容錦對她有意,所以故意試探慕容錦的。以慕容錦的聰穎,不應該沒有察覺,難道他真的打算公然追求她?
慕容宸瑞會劈了她的,好不好?
「誰要抓桑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