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70章 惡整,初遇美人(1) 文 / 泡芙笑笑
人在扯謊的時候,往往會參雜一些真實因素,既能令自己有幾分底氣,又能達到真假難辨的效果。寥寥數句,桑玥在心裡端了個篩子,過濾一遍後,不動聲色地隨韓玉前往桑楚沐的書房找到《春秋》,遞給韓玉:「我勸嬸娘還是別有事沒事四處亂跑,叔父夾在你和祖母中間很難做人的,況且,」她頓了頓,小聲道:「府裡因為四處亂跑而掉進荷塘、滾下山坡的人多的去了,有幾個懷了身子的姨娘也是這麼死的。」
韓玉頭皮一陣發麻,也不知是冷還是害怕,渾身打了個哆嗦。
「嬸娘,當心哦。」桑玥天真爛漫地笑了笑,意味難辨的目光自韓玉的小腹上流轉而過,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雪中。
剛走出兩步,陳侍衛風塵僕僕地捧了個錦盒攔住了桑玥的去路,氣喘吁吁道:「二小姐,這是老爺囑托屬下交給你的。」
桑玥雙眸一亮:「父親順利抵達洛邑軍營了嗎?」
「是!屬下隨老爺抵達軍營,確保萬無一失後,才帶著它返回京城,老爺吩咐,府裡的安全將交由屬下全權負責。」
「這一路上,遭遇了多少埋伏?」
陳侍衛一怔,顯然沒料到二小姐會問得這般直白,很快,他低下頭,道:「落石三處,斷橋兩座,箭殺五次,夜襲七次,內訌……三次。」
還有內訌,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微瞇了一下,能將手伸進父親隨身攜帶的親信裡的人,還能是誰呢?
桑玥接過錦盒,隨手搖了搖,心下瞭然,看來父親也留了一手。
她探出纖細的小手,接住一片璀璨晶瑩的雪花,離除夕不到兩個月了,你們,可都得好好地活著。
桑玥和陳侍衛分頭離去,韓玉才悄悄地自大門後走出,望著桑玥被風雪遮蓋的背影,素手摸上小腹,眸光變得冷凝、堅決……
回棠梨院的路上,途徑碧水亭台時,桑玥意外地發現亭子的珠簾垂順至地板,簾縫間隱隱可見一道青色身影,她走上台階,收了傘放在一旁,掀了簾子進去,看清裡面的人後,驚愕了一瞬:「二哥?」
桑玄羲徐徐回頭,才一個轉身的動作就令他牽動了肺部淤積的痰液,重重地咳嗽了起來。他膚色蒼白,五官清秀,濃眉斜飛入鬢,狹長的翦瞳流轉著和善的波光,只是那波光的最底層赫然蘊含了一分離別的淒楚。
他淡漠的眸光落在桑玥膚若凝脂的面頰上,片刻後,悠悠轉開:「是二妹啊。」
他坐於石凳上,一旁架了矮爐,正烹著一壺氣味很普通的綠茶,他指了指對面的位子:「坐吧。」
桑玥依言落座,對於這個二哥她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前世的她嫁人後三年便傳來桑玄夜榮登世子之位的消息,桑玄羲從此隱居江南,娶了陳家的女兒,普通度日。這一生,大抵也沒什麼不同吧。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打斷了桑玥的思緒,她擰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待涼得差不多,主動遞到桑玄羲的面前,自己則捧著另一杯,慢慢地品嚐。
「不用勉強你自己,像你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哪裡喝得慣這種粗茶?」桑玄羲滿腹愁緒地說著,言辭是犀利的,語氣平和如常。
桑玥喝完一杯,在桑玄羲略顯詫異的注視下滿上,熱氣氤氳,飛繞如仙霧,隔了一層仙霧的桑玥,那聲彷彿也空靈了:「二哥最是愛喝這種茶,三哥,我有沒有說錯?」
三哥?桑玄羲的手一抖,眼底的驚愕跌入杯中,晃悠晃悠竟蕩出了感動的色彩,他喉頭脹痛,聲含哽咽:「你……承認他?」
桑玥微微一笑:「或許父親也會承認的,自始至終不承認他的只有母親。」
桑玄羲的眼角淌落一滴熱淚,眸中華光攢動:「好,好,他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桑玥眉梢微挑,眸光清澈,不冷不熱,唇角的笑意也剛剛好:「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這四個字像一道亮麗的彩虹頃刻間照亮了桑玄羲接連數月陰霾得像人間煉獄的心,他激動得淚花閃耀,摒棄了身份,邁步擢住桑玥的雙臂,顫聲道:「他真的還活著?你沒騙我?」
那日宸楓刻意出現在桑玄羲和眾位世家公子的視線,本就是桑玥刻意安排的,包括桑玄羲尾隨大夫人去往紫竹軒也是她命丫鬟通風報信的,所以,只要宸楓尚有一口氣,她就不會讓宸楓輕易死去。活埋?王媽媽剛走,她就著人撬開了棺材。
「嗯,三哥想見他?」
桑玄羲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想!他在哪裡?你告訴我,我去找他!咳咳咳……」背過身子,再次劇烈咳嗽。
桑玥搖搖頭:「你要見他,總得把身子養好,我覺得定國公府不適合你養病,你還是搬去丞相府住段時間,等我有了他的消息,立馬通知你。」
桑玄羲何等聰明?桑玥稍稍一點撥,許多事就在他心裡明朗了,他挑起一片簾幕,凝眸望向飄飛的大雪,冷風刮著他俊秀白皙的臉,吹得他的語氣也寒涼了幾分:「你害死了我母親和妹妹,救了我同胞哥哥,眼下又來救我,你當真是個很奇怪的人。」
桑玥垂眸冷笑,看來桑玄羲並非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異常,只是他早無求生的意志,所以任由別人陷害,不拒絕也不拆穿,若非桑楚青的細心呵護,或許他早化作冰涼地底的一堆森森白骨,只是而今,桑楚青貌似越來越護不住了。
「隨便你怎麼想,言盡於此,選擇權在你手中,想見二哥的話就好好活下去。」桑玥說完,將第二杯茶水一飲而盡,「人的貴jian之分不在身份,茶的好壞之別不在品種,我不會主動害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救人。」
桑玥掀了簾子,撐著傘離去了。
是夜,桑玄羲以探望病重的羅氏為由搬去丞相府小住,只隨身帶了一個丫鬟,綠蕪。
消息傳回棠梨院時,桑玥正在吃著酒釀丸子,桑玄羲的心的確跟明鏡兒似的,他是無心世子之位,他若有意與桑玄夜去爭,以他的才智,嫡子身份和丞相府的背景,絕對不會輸。
屋外天寒地凍,室內,暖如暮春。
桑玥穿一件桃紅色緞面薄襖,長長的包裹著她纖細的身板兒,三千青絲如一塊光潔柔順的綢緞,慵懶地散落於肩上、背上,偶幾縷搭著半曲的手臂,像酣眠的小蛇,溫順中透著危險。
燭火映著她清麗脫俗的眉眼,長睫有規律地扇著,想來聚精會神到了極點,所以蓮珠通報了兩聲,她才回過神,合上手裡書本,道:「怎麼了?」
蓮珠面露難色,單手指了指身後,桑玥順勢移動幽幽眸光,看清那抹紫色的身影時,眼底湧現了一抹驚詫:慕容耀?這麼晚,他闖進她的閨房來做什麼?
慕容耀身穿紫衣,頭束紫金冠,妖嬈精緻的面龐上微微泛著醉人的酡紅,一雙桃花眼噙含著迷離動人的光澤,嫣紅的薄唇微張,性感得惹人垂涎欲滴。
是的,慕容耀就是個美得令人窒息,哪怕是九霄仙女也會忍不住回眸心悸的男人。
尤其這個男人,似乎還喝多了酒。
「沒有本王的吩咐,不准任何人出入棠梨院!」慕容耀一把拉過蓮珠的胳膊,用內力將她震出了門外,瞬間,兩名黑衣人暗衛守住了門口。
慕容耀到底想做什麼?桑玥的眉心突突直跳,大腦飛速旋轉,父親不在家,桑玄夜又是慕容耀的人,慕容拓留下的暗衛全部給了五姨娘,今晚……無法善了了麼?
慕容耀一步一步,步伐沉重地朝著桑玥走來,桃花眼中流轉著迷惑人心的風流邪肆、放蕩不羈,像一隻大灰狼在飢腸轆轆之際意外地發現了美味的小白兔,唇角的笑似乎都染了晶瑩的色彩。
這樣的慕容耀,令人感覺危險!
桑玥未梳髮髻,緩緩起身,牽動墨發俏遮顏,精緻秀麗的面龐顯得越發小巧白皙,絕美的眸子此刻卻睜得大大的,瞳仁微動:「臣女參見靖王殿下。」
屈膝行禮,避過慕容耀探出的手。
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桑玥厭惡地蹙眉,卻在俯身的瞬間融化於無形,一禮完畢後,臉上只剩疏離的淡漠,淡漠的疏離。
慕容耀嫣紅的薄唇輕啟,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負於身後,眼眸裡掠過一絲淒楚:「為什麼?」
桑玥不敢有所鬆懈,狀似不經意地行至圓桌旁,斟好兩杯新泡的花茶,又往裡添了勺蜂蜜,指向對面的凳子:「殿下請坐。」
慕容耀不坐,大邁一步,捉住桑玥的皓皖,眸光攢動如不停閃耀的星子,低聲咆哮道:「我問你為什麼?」
桑玥已坐好,慕容耀俯視她,她便仰視他,臉上掛著從容淡定、絕無半分心虛、只偶有一絲疑惑的笑:「臣女聽不懂,殿下究竟在惱怒臣女什麼,還請殿下把話說明白。」
慕容耀的桃花眼中的火苗燒得血旺,但此刻還能保持幾分清醒,他坐於她旁側,桑玥試圖抽回手,他慕地一緊,桑玥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我給你倒茶。」
人稱上的區別令慕容耀瞬間覺得彼此的距離近了不少,他不捨地鬆手,桑玥將泡好的蜂蜜花茶遞給他:「我最愛喝的口味,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是烈酒作祟還是其它,慕容耀出現了少有的恍惚,桑玥的聲輕柔似一片飄飛的柳絮,不再拒人千里之外,這種感覺令他彷彿回到了九年前,她十分依賴他的日子。他們之間不是君臣,而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他頓了頓,道:「為什麼要陷害碧洛?韓天軼是你殺的,對不對?」
桑玥並不否認:「她曾經想要殺我,我只是反擊報仇而已。」
慕容耀不信:「你確定你是在報仇,不是在幫攝政王府除掉一個障礙?」
桑玥清澈的目光鎖定慕容耀的眉眼,淡淡地道:「你不信我說的,還問我幹什麼?」
慕容耀怒火再起:「她殺不了你,你明知她殺不了你!」
桑玥也不甘示弱,冷凝的眸光唰地一下打過去,帶著十八層地獄的陰翳和森冷,叫人***:「靖王殿下,我是人,不是神!我憑什麼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賭注?憑什麼我為魚肉、她為刀俎?她殺不了我是她技不如人,這並不代表我就會放過她!」
慕容耀的桃花眼陡然迸發出極危險的鋒芒:「你是徹底要與我決裂、與你父親決裂了?」碧洛對他的大業有多重要,桑玥不會不知道。
桑玥斂起怒意,唇角稍上若有若無的笑,雙手捧起青花白瓷的寬口杯:「襄助殿下我力不從心,唯有悄然退至一旁,讓你們這些男人盡情地去掙去搶,我對付碧洛與殿下無關,但如果殿下一心要護著碧洛,那麼,我和殿下才是真正地反目成仇了。」
桑玥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慕容耀十分清楚這一點,從慕容慶和恬郡主一事他就看出來了。桑玥知道太多太多連碧洛都模稜兩可的事,他絕不可能放任桑玥跑去慕容宸瑞的陣營!
他喝了口茶,蜜過微甜,唇齒留香,眉頭不經意間舒展了幾分,但很快,再次高高蹙起:「我皇姐呢?你殺了碧洛之後,下一個要對付的,是不是她?」
「是。」桑玥並不否認,實際上,慕容耀早猜到了,只是想從她口裡確認而已。
「你為什麼要將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趕盡殺絕?你是要背棄我,投靠攝政王府嗎?」慕容耀如同掉進了一個沒有底的黑洞,一直墜落卻又不得出路或者死亡的感覺,著實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