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山賊們 文 / 紅丸子
按理說姑娘們坐車，是不會撩簾子的，畢竟男女設防，大家閨秀出門在外都是能躲在車廂裡就盡量少露面的，可她們卻將車簾大開，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們一直看著他駛車的方向？知道他將她們帶到了這鳥不生蛋的山路裡頭？
可若是知道，她們為何一點也不反抗？
心裡轉了一圈兒，車伕又釋然了，是啊，裡頭坐的可是五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就算發現被綁架了，又敢聲張嗎？肯定也得怕死的乖乖縮著。
這麼一想，車伕來了底氣，粗狂的大臉上，敦厚的表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凶厲，「小姑娘們，到地兒了，下車吧。」
秋染厭惡的握緊拳頭，真想衝上去揍這人一頓，沒見過人笑得這麼難看的。
季莨萋及時拉了拉她的胳膊，制止了她的衝動，笑著對那車伕點點頭，聲音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冷漠疏離，「打上簾子吧。」
車伕狐疑的看著這言談自然，彷彿一點也沒危機將臨意識的小丫頭片子，哼了一聲，打起簾子，跳下馬車，蛇一樣冷冰冰的目光注視著她們。
他還沒有發現，因為五個姑娘的自動跟隨，到地兒後自然而然吩咐他打簾子的舉動，他已經無形中落了下乘。
主動權，已經捏在了車廂裡那五個稚嫩少女身上。不，或許只是中間那一個。
下了馬車，陌生的環境，粗糙的路徑，車伕熟練的從車底下掏出兩把鋼刀，銀晃晃的鋼刀握在手裡，從樹葉縫隙下洩露的陽光打在銀片上，澤澤生光，帶人令人目眩的殺氣。
「走，前面走。」車伕凶神惡煞的揮舞兩下凶器，站在五個少女身後，不耐煩的催促。
高暢已經忍不住了，眼神發寒，手指無意識的覆上自己的腰間，那裡，有一把特質的軟劍，只要她輕輕一拉，軟劍便會從做成腰帶的劍鞘裡出來，一舉刺進這不要命的匪徒喉嚨。
「再等等。」千鈞一髮時，季莨萋按住了高暢的手，又順道在空氣中做了一個「遣退」的手勢，命躲在暗處的高然不要上前。
那車伕怎麼也沒想到這五個姑娘會這麼配合，讓她們上山就上山，除了其中四個眼神凶厲點，腳步卻是一點沒耽誤，步伐走得那叫一個輕快，喂，你們是被綁架來的，不要走得這麼像踏青啊。
走到了半山腰，早已埋伏好的同伴們紛紛舉著刀跳出來，這也是他們平時的設定，因為山腳下不安全，所以通常都是由一兩個人帶著獵物上來，到了半山腰，確定沒官府的人跟著，大部隊才出來接應。
「老六，這就是你找來的人？幾個丫頭片子？靠，我們是搶匪，又不是老bao，要年輕姑娘幹什麼？！」打頭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滿臉嫌棄的罵道。
那老六，就是先前的車伕，一臉委屈的望著老大，苦哈哈的道，「大哥，都連著五天沒開張了，湊合吧。」
一直跟在老大身邊的老二也跟著打圓場，「是啊，大哥，要不回頭把這幾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賣了到窯子裡去，那也是份財……」
老二話還沒說完，老大一個拳頭砸下去，鼻孔冒著粗氣，惡狠狠的教訓，「狗娘養的，跟你他媽說了幾百次了，逼良為娼的事咱不幹，咱做搶匪的也得有底氣，淫人qi女笑哈哈，妻女被淫又如何？這種死了下地獄的事，誰敢做老子滅了誰。」
抑制暴力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比暴力更暴力，顯然，這個老大是個中好手，哼哼唧唧，罵罵咧咧一大堆，其他人一個屁都不敢放。
季莨萋有些無聊的聽著他們說話，眼神變得慵懶起來，還以為是誰做的大計刻意對付她呢，原來只是遇到野路子的搶匪。
她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天色，對四個丫鬟道，「走了。」
四個丫鬟一聽，精神一震，立刻跟著主子屁股後面往山下走。
那老六一個箭步衝上來，雙刀橫在胸前，凶神惡煞的吼道，「幾個小娘們，上了爺爺的雞冠山還想走？門都沒有。」
季莨萋皺了皺眉，剛想示意高暢出手，卻聽身後那老大大聲喝道，「讓她們走，幾個娘們留著幹什麼？還嫌寨子裡吃飯的嘴不多？」
老六急的都快哭了，自己好不容易撈了一車羔羊過來，老大怎麼就說放就放了？那自己不是白辛苦一陣了嗎？
老二小心翼翼的湊到老大身邊，嘀咕道，「老大，這群丫頭可見了咱們面兒了，要是回頭帶了官兵上來……您別忘了，咱們的命是小，可寨子裡那位，身上可還不利落，萬一跑不掉……」
老大的臉色果然凝重起來，他大手一揮，對著小的們吆喝，「把這幾個丫頭給我綁起來，帶上去。」
變臉變得可夠快的。
小嘍囉們一喜，登時七手八腳抓著繩子過來，季莨萋看了高暢一眼，高暢面色一冷，立刻手指快速一翻，瞬間一個重拳堪堪的砸在正衝上來的漢子臉上，他鼻子馬上就出血了。
搶匪們沒料到這小姑娘竟然會武功，一臉詫異。那老大也哼了一聲，「難怪這麼鎮定，合著是練家子，來歷詭異，看來的確不能放你們走了！」說著，他打了個眼色，讓身邊的老二、老三上陣。
老二老三頓時手法一變，身形一閃，衝了過去，和高暢打了起來。
高暢一對二，還要保護季莨萋四人，雖說她武力不俗，內功深厚，但赫然發現，這兩個搶匪居然也不是野孤禪，拳拳到肉，腳下生風，底盤子利落，手腳麻溜，一看也是常年練武之人，甚至因為年紀大，底子說不定比她還好。
漸漸的高暢有些吃力了，季莨萋瞇著眼睛細細的打量這群人，很奇怪，在高暢和那兩個搶匪對戰時，剩下的搶匪居然沒有卑鄙的趁亂而上，將她們剩下的四個人一舉拿下，而是很安穩的站成個圈，就像觀看表演一樣，帶著興致勃勃的看著圈內的兩方對壘。
有問題，這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山野匪賊，倒是有點像……
眼神一頓，接著大亮，季莨萋嘴角緩緩勾起，是了，是了，一定是……
前世季莨萋常年出入軍營，擔的是五大軍師之一的職位，而隨著漸漸的深入營地，她也與士兵們打成一片，所以自然很清楚士兵們平時訓練是什麼樣的，眼前這群人給她的感覺就是這個——精兵。
精兵是什麼？是經過系統的訓練，常年的戎馬而成就出來的精銳兵馬，他們個個都是打架能手，單博，雙弈，無不在話下，並且當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時，他們還會產生惺惺相惜的知己感……眼前這群人，就是這樣，三人群戰，打了半天，明明高暢已經落了下乘，這兩個漢子去卻並沒有下狠手襲高暢的死穴，而是站在一種切磋的角度上，克制著在打。
高暢從小練武，但畢竟年齡有限，與這些真正上過戰場，在血汗中翱翔過的真男人，還存在著差別。只是顯然這兩個男人對高暢是手下留情了的。
只是一對二，高暢原本就吃虧了。
「住手。」清冷聲音的夾帶著淡淡威嚴。
聽到主子的聲音，高暢再是不情願也停下了動作，老二老三意猶未盡的看著這小妮子，彼此對視一眼，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讚歎。
小小年紀，能有這種身手，與他們兩個老傢伙比也不遑多讓，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只是有這樣的身手，剛才又怎麼會被他們當中最窩囊的老六輕鬆押上山？果然，這群小姑娘不簡單，上山恐怕也是別有目的，難道……是為了那位？
老二的眼神銳利起來，抬頭看向自家大哥，老大的視線則是略帶狐疑的上下打量，他先將高暢審視一變，再將目光移到另外幾人，最後定格在人群中間，那淡藍色蝴蝶遙裙，青絲婉約，娉婷清秀，氣質清冷的少女身上，這個少女應該是五個少女中的領頭。
老大的視線又不由落在季莨萋的手腕，背脊，肩頭，下盤上，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這少女有半點武功底子，這麼看來，五個人中，只有一個女孩子會武功……
不，或許不是五個人。
那老大眼神一變，目光橫射向空氣中的某一處，藏在樹冠中的高然渾身一僵，一種被狼目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被發現了，他竟然……被發現了。
常年的習慣性潛伏，他早已練就將自己融入自然環境的本事，可今日，不過短短數刻，他被發現了。
「小姑娘，你們到底是誰？」老三陰著眸子，環視著五個人，來來回回，眸帶涼薄。
季莨萋也意識到自己今日只怕當真誤打誤撞碰到了什麼，她平靜下來，落落大方的道，「不管諸位信不信，我們的確是被迫而來的。」
「哦，誰迫的你？」老三眼神微瞇。
季莨萋無可奈何的伸出纖白的手指，朝向老六的方向指去，「貴寨的這位先生。」
眾人臉色一白，齊齊眸帶譴責的瞪著老六，老六無辜極了，喂，還不是你們不願去拉生意，老子才起早貪黑駕著馬車在外面討生活的，誰知道今天運氣不好就帶了這麼幾個麻煩回來？話說，他是故意的嗎？幹嘛就個個瞪著他？他也和冤枉好不好，誰能想到那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小姑娘還是個武兜子，沒人告訴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