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巧舌如簧 文 / 紅丸子
今日的天氣不錯,溫暖適宜,適合出行,季莨萋透過轎簾看著外面路過的風景。亭台樓閣,雕樑畫棟,秀美的樓閣被潔淨的池水環繞蜿蜒,浮萍滿是,碧綠而明淨。
前方隱隱能看到祥和宮那高聳的飛簷。飛簷上兩條金鳳,鳳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摸樣卻慈和悲切,鳥瞰世界,帶著無盡的禪意。
祥和宮是太后的寢宮,以前季莨萋很怕進入祥和宮,在她嫁給司蒼宇時,當時的太后已經仙逝,而等她幫助司蒼宇打下江山,司蒼宇登基為皇,住在那美輪美奐的祥和宮裡的人,正是如今的皇后穆氏。
自己的親子被司蒼宇害得生死未卜,皇后卻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司蒼宇帶給她的無上崇光,這個女人,可怕得即便是如今想起,季莨萋都有種蛇入背脊的戰慄感。
還記得今世第一次見到司蒼斂時,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腰上那帶著慢性毒物的香囊,當時她要那香囊討走了,可第二次見面,他身上又別這個新的了,他說那是皇后給他的,一個母親,怎麼會這麼處心積慮的要害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前世的她即便滿身疑惑,也恪守本分的沒有多問一句,她知道皇宮秘辛有多駭人,她知道多了對自己並沒好處,可今世,她卻是要勘察到底。
司蒼宇母妃良妃家族叛變,被攔腰處死,碩大家族,只有司蒼宇一個人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皇上要斬草除根,殺死三皇子,三皇子的親母柔妃卻冒著大不諱的危險,執意在皇上面前求情,皇上一時心軟,這才饒下了尚在年幼的司蒼宇。也因為如此,司蒼宇從小就和司蒼序的關係良好。
可試問,柔妃當時不過一個二品貴妃,如何能撼動皇上的聖旨!
叛國忤逆,這麼大的罪責,皇上怎麼會三言兩語就被柔妃說服了呢?季莨萋前世對此也懷疑過,因此,她在無意中查到了一個所謂的真相。
只是當時因為太害怕,那真相被她強壓在心底,直到臨死前,也沒機會說出來。
而今世,她會將這個真相公諸於世。
金黃的陽光,折射在祥和宮四周的琉璃瓦上,閃耀奪目,光芒萬千。
湛藍的天空中,暖風輕拂,季莨萋不自覺的伸出手,流動的輕風索繞她潔白纖細的手指,讓她感覺很舒服。
又行了一會兒,轎子停在了祥和宮正殿大門下,季莨萋在秋染和高暢的攙扶下步下轎子,前方福公公和長公主也從馬車上下來了。
「還好嗎?」長公主走過來,看著季莨萋蒼白的臉色,關切的問。
季莨萋回以柔柔一笑,儘管唇瓣已經白得不像話,她卻依然保持開朗的摸樣,「多謝公主記掛,我沒事。」
「你的傷口還沒癒合,慢慢走,走快會繃血。」說到這兒,長公主譴責的目光又掃了無辜的福公公一眼,季莨萋傷口太深,又剛醒來,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宜車馬行動,一動便容易崩壞傷口,從公主府到祥和宮,這麼長的路線,轎子又顛簸不停,她是真的擔心季莨萋這小身板子。
福公公尷尬的咳了一聲,似乎這才發現季莨萋的身體果然比他想像的要嚴重,但聖旨在上,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
「長公主,季小姐,皇上就在祥和宮內,跟咱家走吧。」說著便在前方帶路。
孫姑姑扶著長公主,高暢秋染扶著季莨萋,五個人走得很慢,五十級的階梯讓季莨萋走得疲乏不堪,額上都是細密的汗水。
終於走進了正殿,首先引入眼簾的,便是寢殿上頭,那雲頂檀木製作的梁木,四周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大紅的繡金地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殿前,輕紗飛舞,整個大殿顯得華麗大氣又金碧輝煌,各處輕易可見名貴的古董玉器,這些足以證明太后這位母儀天下的蜀國第一女人,有多麼的尊貴雍容,在後宮中,她又享有多麼至高無上的地位。
季莨萋沒有多看,視線很快集中到前方,太后靠在鳳椅的之內,後背墊著個金線織成的鳳凰展翅的大靠枕,她的身邊跪著瀾郡主,雖說是跪著,但瀾郡主膝下卻墊了軟絲蠶繭織成的鬆軟小墊,那小墊子承載這她的體重,卻並不塌陷,足見用料十足。她目不斜視的替太后捶著腿,摸樣乖巧可愛,與那日公主宴上的清高凌然簡直判若兩人。
「太后,這便是瀾兒與您提過的季五小姐。」穆瀾淺笑妍妍的看了季莨萋一眼,仰頭對著太厚道。
太后慵懶的目光淡淡的掃了季莨萋一眼,看她臉色蒼白,就這麼站著還得讓人攙扶,眉毛一挑,問道,「好像受傷了?」
穆瀾聞言,擔憂的目光移了過來。
季莨萋斂下眉宇,目不斜視地盯著地上塊塊三尺見方的大白玉磚,隨即深吸一口氣,艱難的上前一步,行了大禮,口中道:「太后鳳體康健,福澤萬年。回太后,小女的確受了輕傷,不礙事的。」
太后似乎對她怎麼受傷的也沒多大興趣,只是隨口的道:「抬起頭來我瞧瞧。」
季莨萋依言抬頭,目光恭順,舉止得儀。
太后看著她的臉,笑了笑:「是個標緻的孩子。」隨後又道,「今日叫你來的是皇上,可這會兒他去了議事房,你便與我先說說,瀾兒可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了。」
季莨萋垂著的臉微微泛紅,像是極為害羞,太后慈和的閉了閉眼,抬手道,「先起來吧,沉詠這般盯著哀家,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還不得吃了我。」
長公主噗嗤一笑,一邊示意孫姑姑去攙扶季莨萋,一邊與太后笑著打趣道,「祖母您就體諒一下孫女我吧,莨萋這丫頭對我而言,就像瀾兒對您那麼重要,若是瀾兒受傷還這麼跪在地上,您不也得揪緊了心的。」
太后輕嗤一聲,嗔怪道,「就數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
季莨萋乖巧的站在一邊,不置一詞,過了會兒,太后的威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小丫頭,你可知今日皇上為何招你入宮?」
季莨萋仰起頭,視線澄清溫和的看著太后,搖了搖頭,「小女不知。」
太后一笑,笑意去深邃難懂,讓人看不出深淺,「五皇子向皇上請了旨,要與你定親,待你十六歲成年,便迎娶過門。」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瀾郡主捶腿的手也停了下來,轉頭目光悠悠的看了季莨萋一眼,只是一瞬,手上又恢復了動作,像是剛才那一秒的失態,從未發生一般。這位瀾郡主,一直都是這麼沉穩冷靜。
長公主也目光深沉的看了季莨萋一眼,眼中閃過凌厲,慢慢張口,「莨萋,怎麼這樣的大事,你沒與我說過?」
季莨萋苦澀的笑了一下,「長公主,婚姻大事,莨萋怎可能自己做主。」
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這門親事是長輩父母替她定下的,聯想到她身上的傷,長公主頓時將懷疑定格在了季家大夫人秦氏身上,那惡毒的女人,縱容手下差點殺了季莨萋不說,還膽大包天的敢對她的親事也動手動腳,當真是仗著秦家有靠山,便將她這個長公主也不放在眼裡了嗎?她前日親自將季莨萋接到公主府,京都所有百姓都看在眼裡,她這麼做,不是故意打她的臉嗎?
長公主的表情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太后卻是目光沉靜,依舊一副置身事外的摸樣,幽幽的又說,「怎麼我聽小五說,是你親口答應的。」
季莨萋淒切的仰起頭,看了太后一眼,又慢慢垂下,聲音失落沉澱的道,「回太后,五皇子所言不假,此事,是莨萋親口同意的。」
「什麼?」長公主詫異的看著季莨萋,目光狠瞪。
季莨萋害怕的躲開她的目光,憂傷的道,「長公主就不要多問了,女子該以父為天,以母為尊,莨萋生在汝城,承蒙父母不棄,才將我接回京都,莨萋受了父母的恩德,父母有難,莨萋絕不能置身事外。」
「父母有難?此話怎講?」太后原本還懶懶散散的,可聽到這裡,便眼神一銳,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季莨萋垂首道,「因為最近五皇子總是藉故到季府來,似乎對我家二姐姐有所戀慕,母親知道後,便提出要將我……」
「哼。」長公主突然冷笑一聲,表情凌厲成刀,「你那母親當真慈母,捨不得你二姐嫁給宇兒這個廢黜皇子,便起了主意將你送過去。你這丫頭也是的,這麼大的事,怎的不告訴我?」
「公主對莨萋的好,莨萋看在眼裡,只是父母之命,莨萋不忍違背,再說莨萋的親事,早晚也是母親做主,早些晚些,又有什麼區別呢。」
「誰說的,你……」長公主剛要脫口而出什麼,太后卻咳了一下,那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打斷了長公主的話。
長公主憋了一下,到底把那後半句話給憋了回去,沉默了下來。
現場再次陷入安靜,正好這時,外頭響起太監的高唱聲,皇上到了。
這是今世季莨萋第一次見皇帝,如前世病臥床榻不同,今世的他還正值壯年,威嚴肅穆,令人一看,便心生敬仰。
只是這他這凌然高正的背後,季莨萋深知他是一個多麼瑕疵必報,自私自利的人。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為了那皇權之位,將自己的幾個兒子都視作敵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