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殺人夜 文 / 紅丸子
季莨萋從袖子裡掏出一支匕首，那只是一隻女兒家用來防身的花俏匕首，一般的女孩子都有一柄，但是將匕首拔出來，看到裡面的泛著銀光的刀刃，秋染心頭一抖，不自覺的舔了舔唇。小姐把匕首拿出來幹什麼？
「我記得前幾天你和倩兒吵過一架，原因是什麼？」撫摸著匕首，季莨萋輕輕地問。
「嗚嗚嗚……」倩兒想說話，可嘴被塞著，只能拚命地掙扎。她已經感覺出不對了，這個五小姐居然拿出匕首來，這是要對她們下狠手嗎？不要，救命啊。
無視她的掙扎，季莨萋灼灼的目光始終看著秋染，秋染咬了咬牙，一口氣道，「奴婢發現倩兒進過我的房間，所以才和她吵……」
「那你可丟了什麼？」
「……沒有。」秋染暗下眸子，「可能是我的誤會，我沒有丟任何東西。」
「真的？」季莨萋冷目盯著她，那目光一瞬不瞬，猶如劍光瀲灩，令秋染不自覺的又打了個顫。
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這個簾朗閣就這麼小點，出點芝麻綠豆的事季莨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倩兒的確手腳不乾淨，那次去秋染的房間偷了她的鐲子，那鐲子是秋染的母親留給她的遺物，最後和倩兒爭執之下，那鐲子掉到地上碎了，所以一向好脾氣的秋染才和倩兒大吵一架，最後委屈得躲進房間哭了好久。
按理說秋染沒必要撒謊，不過現在她手裡的匕首削鐵如泥，秋染估計是怕她一時失言，害了倩兒，所以才忍下委屈，不過，她要的可不是這種效果。
站起身來，掠過秋染，季莨萋直接走到滿臉驚恐的倩兒身邊，蹲下身子，她冷漠一笑，輕輕地用手撩開倩兒脖間的長髮，露出她光潔白皙的脖項，倩兒瞪大了眼睛看著她越靠越近，從沒這麼近距離的感受過死亡的瀕臨，倩兒只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軟了，然後，倏地一下，那把鋒芒逼人的匕首就這麼直直的在她脖子上一割，大片的血液瞬間流了出來說，「刺啦」一聲，季莨萋的半邊臉上，濺起了無數血點。
「唔……」倩兒嗚咽一聲，腦袋往旁邊一歪，到死眼睛也沒閉上。
三道吸氣聲同時響起，季莨萋抬頭一看，只見秋染、小巧、靈竹三人已經縮成一團，害怕的看著她。
她悠然的站起來，表情冷漠得猶如死神駕臨。
前世為幫助司蒼宇奪帝，她入過軍營，上過戰場，一將功成萬骨枯，她看得最多的就是屍體，但那時的她，最討厭的也是屍體，因為她還該死的殘留著一絲人性，還對人命看得極重。
但再來一世，她不會這麼天真了，前世做好人換來的結果是屍骨無存，那今世何不灑脫瀟灑的當個魔鬼。
從袖子裡掏出一條絲巾，擦了擦臉上的血漬，季莨萋道，「下一個，湘蓮。」
話落，躺在地上的湘蓮已經翻了個身，剛才她是背過身的，所以並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可現在看到自己身後的倩兒整個脖子上的血色傷口，她頓時嚇得嗚嗚咽咽的掙扎，可手腳被綁著，嘴有被堵著，她是半點辦法也沒有，最後還能期期艾艾的看著季莨萋，無聲的求饒，滿眼都是驚懼。
躺在最前面的冷梅感覺到湘蓮掙扎著很厲害，她也虛弱的轉頭一看，這一看，她也是瞬間一驚，再看季莨萋正閒適的擦著臉上血漬的樣子，冷梅更是嚇得顧不得頭上的傷，也跟著拚命嗚咽求饒起來，這個五小姐居然殺了倩兒，一刀斃命的，倩兒整個脖子都是血，那血之下的猙獰傷口更是幾乎見筋，天啊，天啊，這五小姐居然親手殺了倩兒，一個十二的少女，親手啊……
「小、小姐……」靈竹可憐巴巴的嚥了口唾沫，顫顫巍巍的道，「她們……罪不至死吧。」
「罪不至死？」季莨萋冷笑，「軍中規矩，內奸必死，她們是秦氏派來的奸細，我為何不能殺？」拿著匕首的那剎那，她的手也很抖，畢竟一條人命就要從自己手上流逝了，可是想到自己所經受的那些折磨，那些痛苦，她又覺得能一刀斃命的死去，說不定對倩兒來說反倒是福氣。
今日，這三個丫頭她都是不可能放過了，小巧秋染她們又都還太嫩了，既然如此，她正好趁此機會給她們好好上一課，要跟在她身邊，她們沒有殘忍的心性是不可能的，她不要白蓮花，她要毒罌粟！
眼睛看向小巧，她冷哼一聲，「是不是後悔跟著到京都了？」
小巧先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眼神複雜的看了季莨萋一會兒，才突然衝過來，搶走她手裡的匕首，走到湘蓮面前，大喊一聲，「我不後悔。」說完，一把揪起湘蓮的衣領，匕首剛要刺進她的胸口，卻又頓住了。
顫抖的手指洩露了她的不安與恐慌，小巧紅著眼睛，咬緊唇瓣——殺人，她真的做不到。
歎了口氣，季莨萋慢慢走過去，拍著她的肩膀，「小巧，想想二皇府的那十二個人，放火的時候，你很勇敢，因為她們要傷害我們，我們無可奈何，不是她們死，就是我們亡。」
是啊，她手上已經沾了十二條人命了，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但，那畢竟是放火，不是親手殺人，現在要她將匕首插進湘蓮的胸口，她根本……做不到……
似乎看出她的猶豫，季莨萋瞇了瞇眼，站直身子，「好了，你先出去吧。」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勉強了，她就知道小巧太善良了，但在她看來，善良不是優點，而是軟肋。
「小姐，我……」小巧知道自己讓小姐失望了，到京都這麼久，她也知道小姐是如何辛苦，如何危險的，她握緊了匕首，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倏地「赤喇」一聲，匕首顫抖著插進了湘蓮的胸口，湘蓮瞪大了眼睛，嗚咽一聲，直直的向後倒去。
小巧急忙站起來，手上還有大片的血，像是入骨之蛆般，攀在她手上彷彿要透過她的皮膚，鑽入她的血液，她急忙拿裙角擦手，直到越擦越髒，血跡越擦越大，她慢慢冷靜，停下來，轉頭看著自己主子。
「出去休息。」季莨萋疾言厲色，一聲命令。
小巧紅了紅鼻子，點點頭，奪門而出。
房門再次被關上，秋染和靈竹都冷靜了下來，兩人看著唯一的生還者冷梅，抿緊唇瓣，彼此對望。
這個人，應該是她們二人中其中一人來殺，但是誰來呢？
秋染浸淫後宅這麼多年，看過的人命也算不少，以前老夫人還當權的時候，壽安堂也死過不少人，但是那時她畢竟還小，而且自己沒經歷過，更沒有動手殺過人。
可是靈竹到底是小孩子，總不能讓靈竹……
「靈竹。」季莨萋喊了一聲。
靈竹身子一顫，下意識的應道，「小姐。」
「你去。」冷然的命令，不含一絲猶豫。
秋染皺了皺眉，很想自告奮勇頂替靈竹，但靈竹卻沉思一瞬，然後就抬步走了過去，從湘蓮胸口拔出那把匕首，血「噴」的一下在她衣服上留下痕跡，她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緊張，但她沒有退卻，估計是看到了剛才小巧殺人的經過，她骨氣一口氣，蹲在冷梅跟前，直直的看著她。
冷梅充滿乞求與恐懼的望著她，冷梅現在真的後悔死了，她為什麼會聽大夫人的話來簾朗閣監視五小姐，這個五小姐根本不是表現出的那個和睦友好，她簡直是個妖怪，是個魔鬼，一個在汝城長大的鄉巴佬，卻能視人命如草芥，這個五小姐到底為什麼這麼殘忍？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啊。
靈竹不顧冷梅的驚恐，學著小巧之前的手法，忍著心臟的狂跳，匕首正要捅進冷梅的身體，季莨萋卻突兀一聲，「住手。」
靈竹立刻住手，茫然的仰頭看著季莨萋。
季莨萋溫柔的對她笑笑，對秋染道，「將她關起來，還有用得到的時候。」
冷梅如蒙大赦，立刻松下口氣，秋染也連忙上前將她拉走，一路拉到柴房。
房間裡，季莨萋拍拍靈竹的肩膀，笑著道，「回去休息吧。」
靈竹指著倩兒和湘蓮，問道，「她們怎麼辦？小姐，月黑風高，正是毀屍滅跡的好時候，要是等到明天被大夫人發現了，那可就……」
「小丫頭。」敲了敲靈竹的腦袋，季莨萋幽幽道，「放心好了，我自有主張。」
靈竹這才點點頭，滿臉擔心的離開，待房間裡重新安靜下來，季莨萋瞇著眼看了看兩具屍體，空氣裡濃濃的血腥味讓她鼻子難受，又等了一會兒，秋染回來，看到自家小姐坐在凳子上似乎在等她，她急忙走進去，「小姐，這兩具屍體怎麼辦？」
「秋染，你玩過捉迷藏嗎？」她突然浮出微涼的笑容，看著秋染問。
秋染下意識的抖了一下，點點頭，「玩過，嗯，但這兩件事……」
「我沒玩過。」季莨萋打斷她，苦澀的勾著唇瓣，「我從來沒玩過，我沒有童年，沒有年少，我從懂事以來就開始幹活，做事，什麼髒做什麼，什麼臭做什麼，做不好還要挨打，還要挨餓，冬天連被子都沒有，只能躲在廚房灶台邊上縮著取暖，還不能被人發現，被發現了又是一頓毒打……」她目光恍惚，繼而抬起頭來，「秋染，我們玩一次捉迷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