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九章 調虎離山,故技重施 文 / 張芷言
大雪紛飛,一片清寒。
寧霜裹著厚厚的披風,站在玉城的城樓,遙望著西南的方向,那裡,是南竟國的所在,沈諾軒,此刻正在朝著那邊疾馳而去,與她越來越遠。
「樓主,風大,還是進去歇著吧,身子怕受不住。」陸晞走上來,在寧霜的背後說著。
自那日沈諾軒從玉城離開,前往南竟國,寧霜便日日如此,站在這高高的城樓,一站就是半日,彷彿一座冰雕,白衣勝雪的美人,在城樓上極目遠眺。可陸晞知道,寧霜是在為沈諾軒擔心,南竟國那一池渾水,卻也不是那麼容易闖的。
「陸晞,我想彈琴了。」寧霜沒有回答陸晞,反而這樣說著。
最後一次彈琴,是在南竟國擊殺南竟太后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在驅使她彈出殺戮的琴音,可是她知道,她的琴聲,再不是以前那般純粹,在不如以前那樣乾淨,因為,她用她的琴,殺了人。
可是今日,面對著漫天飛雪,純潔無暇,她不想把自己陷入過去的回憶裡,她想藉著純潔的白雪,洗去自己手上的污濁,雖然,她知道已是徒勞。
「屬下這就把七絕琴給樓主拿上來。」陸晞說著,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寧霜清傲孤絕的身影遺世獨立,彷彿即將羽化而去的仙子,然而,她的心卻是那麼沉重,充滿了無奈和蒼涼。
陸晞的速度很快,手中捧著七絕琴,瓔珞在身後叫人抬著案幾和椅子,上了這城樓,迅速擺放好,寧霜悠悠坐下,肚子已經隆起地比較厲害,需要費一點勁,手才能碰到琴弦,看著寧霜吃力的樣子,陸晞幾次想開口,讓寧霜放棄彈琴,可是話到嘴邊,卻成了一片深深地歎息。
「瓔珞,樓主身子單薄,你去樓主房間再去取件厚的衣服來。」陸晞見狀,只能如此吩咐著。
瓔珞點點頭,便帶著之前抬桌子的眾人下去,去寧霜的房間拿衣服了。瓔珞剛剛離開,便有東湘國的士兵上了城樓,低頭向寧霜稟告著:
「啟稟皇后娘娘,曾將軍帳下有位兄弟得了急病,軍醫診斷不出來,曾將軍得知皇后娘娘醫術了得,想請皇后娘娘去給那位兄弟看一看。」
「豈有此理!皇后之尊,豈能給一個小小士卒診脈?」陸晞聞言,立即怒道。
「士卒也是人,他們為我東湘國出生入死,我去看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我在想,什麼急病連軍醫都診斷不出來。」寧霜說著,停下手中的琴,打算起身下城樓。
「樓主,你身子不便,還是不要亂動的好,屬下走一趟吧。」陸晞知道寧霜的性子,急忙開口,這個樓主,有時候太過倔強,有時候太過心軟,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聽了陸晞的話,寧霜點點頭,陸晞的醫術比起她的,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陸晞既然答應走一趟,想必是沒什麼問題了。寧霜看著陸晞和那士兵離去,隨即又坐下,看著七絕琴,想著遠在千里之外的沈諾軒。
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心中歎息著,正打算奏一曲相思,卻聽得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尋聲望去,卻見一個小士兵快速奔過來,朝著寧霜說道:「皇后娘娘,歐陽將軍有請,說是皇上有消息傳回。」
寧霜一聽,多日的愁緒頓時煙消雲散,好久不曾聽到沈諾軒的下落,今日既有消息傳來,定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知的,她一定要去。也不顧自己笨重的身子,急忙起身,便朝著樓下而去。
就在寧霜剛剛步下城樓樓梯的那一瞬間,脖子後傳來一陣劇痛,身形虛晃,眼前一黑,腦海中瞬間失去意識,倒了下來,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她,那小兵臉上的恭敬和卑微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酷,和一抹得手的笑意。
不過短短功夫,有人在玉城欺上瞞下,偷天換日,卻沒有任何人察覺。
那小兵帶著陸晞走到曾將軍的住處,低頭道:「就在裡面,陸大夫請——」
陸晞看了那小兵一眼,當下便走了進去,直接開口:「曾將軍,那個患了急病的士兵在哪兒?」
「咦?你是皇后娘娘身邊的隨侍,怎麼來本將軍這裡?」曾將軍見到陸晞,驚訝地說著。
「不是你說有患了急病的士兵……」陸晞有些不耐煩地回答著,忽然間臉色大變,話還沒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卻見原本應該站在門口的小士兵早已經不知去向,陸晞施展輕功,朝著城樓掠過去。
到了城樓,卻見瓔珞手中拿著寧霜的衣服,一臉凝重地站在那裡。陸晞的到來驚動了瓔珞,瓔珞轉身,看著陸晞:
「樓主呢?」
「該死的!中計了!沒想到,這玉城竟然也會有人混進來!我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但是對方卻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劫走了樓主。」陸晞眼中凶光大盛,心中恨那個帶走寧霜的人,也恨自己的不小心。
瓔珞聽完,也隨即臉色大變,當她來到城樓的時候,這裡便只有一串凌亂的腳印,看起來寧霜走的十分匆忙,連七絕琴也沒來得及拿走,她原以為是幾位將軍那裡有什麼事,寧霜和陸晞先走了,卻見陸晞獨自返回。瓔珞便知道,寧霜可能是被劫走了。
陸晞和瓔珞對視一眼,當下兩人便什麼都沒說,陸晞是與藥物打交道的,她極為熟悉寧霜身上的味道,便按照現場遺留下來的證據追蹤而去,而瓔珞,則是去找了歐陽凡雲和那個什麼曾將軍,讓他們立即封鎖玉城的各個出口,不管是對關內還是關外,不能讓可疑人士踏出玉城一步。
希望,他們還沒走遠。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是兩人心中唯一的想法,陸晞和瓔珞,是紅袖招除了晴空以外,陪在寧霜身邊時間最長的人,她們清楚地知道,寧霜對沈諾軒來說,意味著什麼,也清楚地知道,如果對方想用寧霜來威脅沈諾軒,寧霜的選擇會是什麼。不管什麼樣的結果,這都不是她們願意看到的。
然而,僅僅一步,僅僅遲了一步,當歐陽將軍封城的命令從守將府中傳到城門的時候,正好有一輛馬車,已經安然無恙地過了城門,朝著城外的西北方而去,當身後的城門轟然關閉,阻擋了寧霜與陸晞她們之間的視線,也阻擋了陸晞等人營救寧霜的腳步。
馬車一路朝著西北,朝著那北方的泱泱大國而去,馬車上除了昏迷不醒的寧霜,還有早已經恢復成本來面目的顧流冰。
北晏國君親自出馬,計劃周密,安排緊湊,人員安排,環環相扣,時間拿捏恰到好處,不能讓別人查出端倪,也不能貿然動手,他帶著自己手下兩大高手悄然混入,潛伏在玉城中多日,摸清楚了寧霜的生活規律,什麼時候該做什麼,瞭解到寧霜平日無事,就喜歡去玉城城樓,這才精心策劃了今天這麼一出,成功將寧霜帶了出來。
外面駕車的兩個人,是他顧流冰手下兩大高手,包括他,三個人出馬,只為了這麼一個女人,一個看似微弱,卻能夠掌控天下的女人。
顧流冰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看著寧霜凸起的腹部,忽然間全身散發著一種冰冷。這是沈諾軒的妻子和孩子,可是,卻偏偏是沈諾軒的妻子和孩子。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把誰當成對手,唯有沈諾軒,那個原本並不受寵的七皇子,別人看不到沈諾軒隱藏在背後的力量,但是他顧流冰卻很清楚,所以,當兩個人被世人相提並論的時候,他覺得不冤枉。
當世之下,顧流冰與沈諾軒旗鼓相當,若真的還有人,能與他們比肩,想必也只有風辰國國主風亦舒,只是,風辰國已經在二十幾年前的一戰中完全衰敗,即便風亦舒天資過人,卻也無法力挽狂瀾。
可是,這個女子,從一開始就享譽七國的奇女子,救了風亦舒,破了沈奕清的大軍,在東湘國的紅袖招一舉成名,東湘皇宮,她用自己的智慧,破了幾個國家對東湘國的侮辱和威脅,這樣的女子,卻偏偏是沈諾軒的妻子。
上一次,抓走了她,卻沒想到她被人所救,反將他一軍,這一次,他甚至有些期待,她醒來的時候,看見他故技重施,又會有什麼表情。
正想著,卻見寧霜眉頭緊蹙,似有要醒來的徵兆,顧流冰估算著時間,馬車已經到了東湘國的西北邊境,離北晏國不遠了,這時候,想必玉城已經亂成一團,誰也不會想到他已經帶著人堂而皇之地離開玉城,離開了東湘國。
寧霜悠悠地睜開眼睛,看著一臉似笑非笑地顧流冰,眼中一陣默然。
「你似乎很鎮定,怎嘛?見到朕,一點也不意外?」顧流冰說著。
「天下戰火紛飛,能夠有這種心思去劫持一個婦道人家的人,除了你,我不作他想;能夠有通天手段把我從玉城中弄出來的人,除了你,我也不作他想。」寧霜回答地很是平靜,一褒一貶,不知是真心,還是諷刺。
在心中感歎,顧流冰果然好手段,玉城防守嚴密,卻不知怎麼被他找到機會混了進去,一招調虎離山,把她身邊的人引開,一個假消息,讓她亂了心神,沒有察覺到身邊的危險。這樣的心機……不過,也枉費了沈諾軒將顧流冰當成唯一的對手,沈諾軒光明磊落,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可是顧流冰,卻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