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傾韻流長，遠方來客 文 / 張芷言
「小桃？你們來這裡做什麼？」見門被推開，寧霜詫異地抬頭，看見來人，問著。
清早，寧霜在清羽殿彈琴，七絕琴與綠綺琴並排而放，一個內斂，一個張揚，卻看起來是那麼和諧。
「回郡主的話，太后娘娘吩咐了，今日是皇子們選妃的日子，讓奴婢們為郡主好好梳妝打扮一下。」小桃回答著。
「皇子選妃，與我有何干係？」寧霜皺眉，看著小桃身後另外兩個宮女手中捧著的東西，不禁有些牴觸。
華麗的衣裙和精緻的首飾，可是對她來說，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昔日在紅袖招的時候，有多少名門公子富豪鄉紳為她一擲千金，她都不屑一顧，即便此時身在皇宮，對她來說，卻也是無所謂罷了。
「郡主，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說，今日會有郡主露面的時候，還請郡主不要為難奴婢們。」卻見玉蘭姑姑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門外進來，說著。
玉蘭姑姑是太后身邊的老人了，她在宮中的地位也並非一般宮人能比的，既然她說是太后的安排，那麼寧霜想不聽也不成了。在心中歎了口氣，說道：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們吧，不過，怎麼裝扮，聽我安排。」
寧霜不喜歡穿太過繁瑣的衣服，也不喜歡頭上頂太重的首飾，之前在紅袖招跳舞的時候，也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思，然後宛心才為她裝扮的，簡單樸素一向是她的風格，吩咐著小桃和另外兩名侍女按照她的意思梳好了頭髮，寧霜這才朝著自己的衣櫃走去。
她從櫃子裡找出一件月白色的長裙，那是上個月皇上封她為郡主的時候一併賞賜的，那是用上好的雪蠶絲做成的，據說冬暖夏涼，她還從來沒有穿過，也不知是不是如她聽說的那樣。這雪蠶絲珍貴無比，整個皇宮獨此一件，即便她知道不能穿的太過招搖，可是卻沒有辦法，要顏色素而又不失體統，她所有的衣服中，也就這一件能夠拿得出手了。
自秋入冬的季節，穿上這雪蠶絲的裙子正好，不用穿的太厚重顯得臃腫，卻也不會因為穿的少而覺得冷，一切打點妥當，未施粉黛的臉上看起來卻是那麼自然，如玉的光澤在秋日的光景中毫不遜色。
「雖然素了點，不過郡主容顏秀美，無論穿什麼都好看。」玉蘭姑姑在一旁看著，點點頭，笑道。
「姑姑過獎了，有勞姑姑將這衣服和首飾送回去，我並不怎麼用得著。」寧霜指著那些華麗的衣裙和精美的首飾，說著。
「這是自然的，郡主容姿俏麗，不需這些物件來做陪襯。」玉蘭姑姑說著，吩咐婢女將那些東西都拿走，送回內務府，自己則留在清羽殿，與寧霜說著話。
「玉蘭姑姑，說是皇子選妃，其實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七皇子挑選正妃吧？」寧霜低眉，掩住心中的思緒，說著。
「正是，軒王殿下是跟著太后長大的，郡主想必心裡也清楚，太后娘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她親手養大的孫子。」玉蘭姑姑說著，點點頭。
「京中各家小姐，閨閣千金，想必都會來？」寧霜心中不免有些隱隱地擔憂。
「這個當然，能嫁入皇家的，大多出身高貴的官家小姐，大家閨秀，郡主等會兒看看便知道了。」
「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玉蘭姑姑，我們該走了，這一次，還是在瓊花台麼？」寧霜踏出寢居的門，問著。
「不，這一次，是在傾韻齋。」玉蘭姑姑說著，跟在寧霜的身後，朝著傾韻齋而去。
傾韻齋，是歷來皇帝選秀時，秀女們居住和活動的地方，皇帝選秀，也大都在傾韻齋進行，因此傾韻齋的佈局和建築，與皇宮其他地方略有不同，皇宮的多處宮殿，都以恢弘大氣莊嚴肅穆為主，可傾韻齋，因為是給各色女子居住的，卻顯得小巧玲瓏，精緻美觀，符合一眾小女兒家的氣息。
皇上將為皇子選妃的地點挑在這裡，也可以看得出他的用心了，只見傾韻齋裡各處佈置全都到位，即便是秋日時節，宮人們也總能想到辦法讓這裡花團錦簇，看起來熱鬧非凡，當玉蘭姑姑陪著寧霜過來的時候，卻看到許多女子已經在花園中穿行的場面了。
「嫁入皇家，當真讓這麼多女子趨之若鶩？」寧霜靜立在一旁，淡淡地說著。
「郡主，此話在奴婢面前感歎便也罷了，可千萬不得讓別人聽見。」玉蘭姑姑提醒著，往日覺得寧霜是多麼聰慧機敏的一個人，可是如今，卻怎麼越發地癡傻了呢？
「我明白的，姑姑。」寧霜淡笑，為玉蘭姑姑的好意而感激。
傾韻齋裡大多都是相熟之人，那些官家小姐閨閣千金，在家是便多數相識，也許是知己好友，也許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可是無論如何，寧霜都顯得那麼地格格不入。轉身，走到旁邊的偏殿裡，彷彿要逃離塵世的喧鬧一般。
「郡主怎麼不出去？」玉蘭姑姑詫異地問著。
「那裡不是我的世界。」寧霜口中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嘴角露出一抹淡笑，逕直坐在桌旁喝著茶。
而傾韻齋裡，各方官家小姐千金閨秀都笑意盈盈，不住地談論著每個皇子的好壞優劣，彷彿那些天生貴胄，就是她們的囊中之物一般，唾手可得。
「今日來的，除了東湘國的皇室宗親、官家小姐、閨閣千金，還有遠方的來客人。」玉蘭姑姑說著，聽著外面的動靜。
「遠方來的客人？你是說，其他國家的人，也來了？」寧霜問道。
「不錯，此次為皇子選妃，皇上昭告天下，各國眾人全都知道了，東湘國乃是大國，在三個大國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不少小國想要和親的，還有別國諸侯心懷鬼胎想要借助東湘國的力量做些什麼的，都抓著這個機會了。」玉蘭姑姑說著。
寧霜聽著玉蘭的話，心中頓時明瞭，她憶及上次在永壽宮，皇上離開時，對沈諾軒說過一句話，是關於雪凝國的，以她陪在皇上身邊那麼多日的瞭解，皇上定然不會大張旗鼓地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即便是太后吩咐，皇上也大可差人找了各位千金小姐的畫像來應付，可他非但通告全國，還昭告天下，這其中的用意……
不過這些也不管她的事了，忽然想起一句話，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今的寧霜，就覺得自己是那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郡主，我們出去吧，人差不多都到齊了。」玉蘭姑姑見寧霜一直不說話，便開口著。看看時間，也算差不多了，各國的人想必也已經到了，這一次對寧霜來說，才是真正的挑戰和考驗。
寧霜挑了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看著場中各色花容月貌的小姐，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心中不由得低歎。再轉頭，卻見幾個熟人坐在那裡，赫然便是上次來過的，雨落國的丞相沐風，雲清國皇太女獨孤鳳，還有，風辰國太子風亦舒。
雪凝國正與東湘國對峙，想必是不會派人來的，只是這一次，南竟國來的竟然是那個傀儡皇帝莫蕭離，卻不見一直為南竟太后辦事的莫紹君，北晏國的人沒有來，卻不知道是不是在暗中打什麼主意。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忽然間，喧鬧的人群中想起安如海的呼喊，眾人忽然噤聲，轉向傾韻齋的入口處，跪迎皇上和皇后娘娘。
接著，靜貴妃、凝妃和齊妃也都到了，連原來的祥嬪，現在的祥貴嬪娘娘也帶著如月公主來了，一時間，場中熱鬧無比，寧霜站在這些人之間，白衣勝雪，青絲飛揚，仿若遺世獨立的仙子，冷眼看著這碌碌塵世。
「皇后，眼前這些，都是我東湘國才貌雙全的女子，配咱們的皇子，可謂天作之合，皇后，你可得好好為幾個皇兒挑挑。」皇上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眾人聽的很是清楚。
在場的女子嫻靜溫柔，笑意盈盈地稍稍低眉，聽著坐在上首的人說話，心裡含著一絲隱隱的期待，她們，都是心高氣傲的千金小姐，或許從一出生，就是被當做皇妃來培養的，有的女子，命運不由自己做主，或許注定，就是要進入這個宮廷……
寧霜心中生出些許愁情，這或許，是一場注定不會平靜選妃宴，女人之間從來不乏鬥爭，而宮廷，恰恰是女人鬥爭最為集中的地方。寧霜抬頭，看見不遠處幾個同樣挺拔飛揚的身影緩緩地走向傾韻齋，仿若一顆石子投入心湖，蕩起陣陣漣漪。
如同初見的時候一樣，沈諾軒一襲長衫，白色身影如水般清冽，清俊的臉龐未曾刻下任何痕跡，冷冽的眼神掃過在場的眾人，不留任何痕跡，直到看到寧霜時，眼中才閃過一絲暖意，嘴角輕微揚起的笑意，卻讓寧霜覺得，是那麼熟悉，那麼安心。
看見彼此，才心安。就像曾經彼此承諾過的，惟願此生，一世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