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十章 恩仇盡顯，無可奈何 文 / 張芷言
眾人望著那個錦衣華服卻蒼白虛弱的女人從勤政殿外緩步走入，錦鵲陪在靜貴妃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服侍著。
靜貴妃抿著唇，走到小玉的面前，沒有說話，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玉的臉上，小玉原本蒼白的容顏頓時泛起紅暈，不消片刻便腫脹起來，可見靜貴妃那一巴掌，打得有多麼用力。
寧霜心裡一驚，靜貴妃的手段她不是沒有見識過，第一次見到小玉的時候，就是她被靜貴妃施以杖刑，打得半死，如果不是小玉求生意志強，再加上她救治及時護理得當，恐怕小玉早已經不在人世，此番小玉卻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惹得靜貴妃這麼生氣，若是回了靜顏宮，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小賤人，本宮平日待你不薄，說，為什麼要這麼對本宮！」靜貴妃忽然開口，質問著。
「靜貴妃娘娘或許忘記了，有個叫小蕊的宮女吧？」小玉看著靜貴妃，小小的身子蘊藏著巨大的能量，腰桿挺地筆直，似乎人生第一次，這麼直視自己的主子。
「小蕊？」靜貴妃卻是被這個名字愣了一下，反問道。
「娘娘，就是去年因為一樁失竊案被娘娘杖刑打死的粗使宮女。」錦鵲在一旁提醒著。
「沒錯，就是被靜貴妃娘娘杖刑打死的粗使宮女小蕊，她，是我的姐姐！」小玉說著，目光中透著絕望的恨意，看著靜貴妃，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的樣子。
寧霜這才明白，難怪當初在太醫署，小玉提到靜貴妃的時候，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怎麼都隱藏不住，原來，是自己的親姐姐死在靜貴妃的手上，而自己如今也被同樣的刑法弄得命懸一線。
「皇上，奴婢企圖謀害貴妃，自知罪無可恕，不想連累別人，可是奴婢想在死之前，講出所有的一切，孰是孰非，世間自有定論。」小玉對著皇上叩首，請求著。
「准奏。」皇上的口中淡淡吐出這兩個字，卻充滿力道。
寧霜這才明白，小玉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今日這一出，雖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可是她卻知道，小玉根本沒打算活著，她死，卻也要靜貴妃不得安生，她這是恨毒了靜貴妃。
皇后娘娘和凝妃都沒有說話，皇上已經准了小玉的請求，靜貴妃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她不敢相信，這還是一向寵愛她的皇上，一向對她有求必應的皇上，夫妻恩愛幾十年，到現在唯一的嫡子四皇子都沒有當上太子，她一直以為皇上是給六皇子留著，可是沒有想到，她在這件事情上，看到了一個帝王的薄情。
小玉得了恩准，開始講述一場過去的故事，寧霜靜靜地聽著，這才逐漸明白，今日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可是她卻不由得悲哀，如果她的自由，是要靠著一個無辜的生命去交換，她寧可不要。
小蕊和小玉是同父同母的姐妹，父親原本是個私塾先生，可因為家鄉鬧饑荒，受了災，母親又病重，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父親毫無辦法，恰逢宮裡甄選宮女，小蕊和小玉同時應徵，入了宮，當上了粗使宮女。
雖然累一些，可好歹有些月銀，能夠讓姐妹兩個補貼家用，自此以後，姐妹兩個便在宮裡相依為命，互相扶持，守望相助。後來，隨著宮裡人員的調動，兩人被分開，小蕊去了淑雲齋掃地，小玉去了靜顏宮奉茶。
本來好好地，相安無事，可有一次，淑雲齋的芳貴人得罪了靜貴妃，當時，靜貴妃正得寵，靜貴妃設計陷害，讓皇上下旨，將芳貴人打入冷宮。而靜貴妃為了表現她的仁德寬厚，將淑雲齋的所有人都收入靜顏宮，小蕊因此，也入了靜顏宮。
小蕊的任務，是打掃靜貴妃的寢宮，桌椅擺件，不得蒙塵。而有一次，皇上召見靜貴妃，靜貴妃為了接駕而梳妝打扮，卻怎麼都不見了最喜歡的一對翡翠紫金耳環，情急之下，便覺得是小蕊手腳不乾淨，偷了耳環，隨即不問青紅皂白，便下令將小蕊杖殺。
小蕊蒙了冤，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死在了棍棒底下，臨死的時候，看著一旁的小玉，嘴角露著微笑，口中是未出聲的「好好活著」。
後來，靜貴妃找到了耳環，發現是耳環上的紫金有些失色，被錦鵲送到內務府修理，一時事多，忘了拿回來，靜貴妃知道自己打錯了人，卻依舊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連給小蕊正名都沒有，小蕊含冤而死，而小玉，看著自己的親姐姐死在自己的面前，對靜貴妃的恨意不免又加深了一層。
從那以後，她就一直在想方設法報仇，想殺了靜貴妃，可是，卻沒有找到機會，直到上一次，她也被打，被錦鵲送到太醫署，她才覺得看到了機會。
小玉說，她是在太醫署的書上看到依蘭依蘭與其他香料混合會致命的，因此心裡才萌生了以這種方式殺死靜貴妃的念頭，而她真的，也這麼做了，靜貴妃不防之下，自然中招，可是卻沒有想到，被寧霜所救。
「皇上，奴婢的故事講完了，請皇上賜死。」小玉說完，再三叩首，說著。
「不，不是這樣的，這件事疑點重重，小玉怎麼可能是兇手！皇上，請三思——」寧霜聽完小玉的話，終於明白小玉到底要幹什麼。她是要為自己頂罪！
小玉是什麼人，別人不清楚，可是寧霜卻看得很清楚，她雖然恨靜貴妃，可是還沒有到有膽子做這種事的地步，而且，這件事分明就是針對她而來的，無論從設計還是謀劃甚至是付諸實施，都是那麼完美，小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她怎麼有能力做到這一切？還有那個穿著青綠色宮裝宮女，那又該怎麼解釋？
「皇上，奴婢的話，句句屬實，小玉蒙寧霜姐姐照顧，自覺罪孽深重，不敢再連累了寧霜姐姐，奴婢的姐姐已經在酒泉之下等著奴婢，還請皇上賜奴婢一死。」小玉說道。
小玉一心求死，寧霜卻不知道說什麼。她看著小玉，小玉卻衝她微笑，似乎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讓人覺得，她已經看破紅塵。
「你說，靜顏宮的事情是你做的，那麼環碧齋的事情，你又怎麼解釋？」皇后娘娘等小玉說完，這才問道。
寧霜一驚，環碧齋？環碧齋又發生了什麼？難不成跟這件事有關？小玉怎麼會跟環碧齋扯上關係呢？自從環碧齋裡住著的一個妃子病逝以後，環碧齋一驚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小玉，本宮問你，環碧齋裡的小璉，可也是你殺的？她的死狀，與靜貴妃中毒那天一模一樣，死亡時間，是昨日午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凝妃娘娘卻忽然開口，代替皇后將這話問出，見皇后沒有反對，這才看向小玉。
小玉一時愣在當場，猶豫了好一陣子，這才說道：「是，環碧齋裡的事情，也是奴婢做的，奴婢昨日去找小璉，卻和小璉一言不和打了起來，再加上之前最初入宮的時候與小璉有些口角之爭，奴婢一直懷恨在心，因此奴婢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小璉也殺了。」
寧霜看著小玉，知道她是認了一條罪，就不在乎多認一條罪，索性連環碧齋的事情也一併承認了，也更加省事兒。
「既如此，她自己就承認了，安如海，擬旨，鞭笞五十，以示懲戒，然後……去永巷吧。」皇上在聽完一切以後，下了定論，就如同當初將寧霜關進天牢一樣乾脆。
寧霜想求情，卻在轉頭的瞬間，看到了凝妃投過來的目光，這是要她……不要求情？
不過愣了一下，小玉已經被拖了出去，綁到宮裡的邢台上，鞭笞示眾。寧霜得了自由，從天牢裡面無罪釋放，重新回到皇上身邊，繼續做她的隨侍醫女。
小玉身子本就弱，上次的棍傷傷了筋骨還沒有好完全，這次的五十鞭子怎麼可能承受地住？還只有三十一鞭的時候，小玉就已經氣絕身亡。
「寧姑娘，有一招，叫做棄車保帥，如今小玉自己願意救你，她若不死，死的，就是你。」凝妃娘娘走之前，對寧霜如此說著。
彼時，皇上已經在安如海的陪伴下進了寢殿，緣著靜貴妃殺錯了人，皇后娘娘統領六宮治下不嚴，被皇上懲罰回宮閉門思過，皇后娘娘和靜貴妃也各自回了宮，只有凝妃娘娘還留在這裡。
寧霜終於明白，為什麼凝妃娘娘要開口問小玉那番話，道明瞭小璉的死亡時間，說清了死亡的方式，只是為了讓小玉找一個更好的借口，將罪名攬到自己身上。
棄車保帥，小玉，這是為她死的……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寧霜閉上眼睛，心中一片冰涼。她當初不過是照顧了小玉一陣子，卻讓小玉承了她的恩情，還了她一條命。這步步殺機的皇宮，往後，她走得越發的小心翼翼。
「寧霜姐姐，凝妃娘娘今日想必是受了驚嚇，身子有些不爽，也不願等太醫過來，還請寧霜姐姐去芷凝宮看看。」勤政殿的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小太監，對她說著。
寧霜不知道，凝妃才剛從勤政殿離開，怎麼此刻，又要傳喚她了呢？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說道：
「勞煩公公稍等，我先去稟告皇上。」
這是當初安公公就跟她說好的，無論去哪裡，都得先跟皇上稟告，得了皇上的允許，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