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明空夜飲,天外來劍 文 / 張芷言
寧霜從權熙的口中聽到沈諾軒被封王的消息,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暮色西沉。夕陽的餘輝籠罩在東湘國京都的上空,讓人不由得感歎,再一次的夜晚,又要來臨。
軒王殿下……
寧霜的心裡默默地念出這四個字,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最終走到了這一步,卻最終也站在了風口浪尖,他就像是一匹踽踽獨行的孤狼,四面強敵環伺,卻依舊阻擋不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以及堅定不移前行的腳步。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離九五至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那麼,需要的就只是最後的那一股推力。
「雲若的家人可都接來了?」看著面前的權熙,寧霜問道。
從滄州回來的時候,寧霜曾讓沈諾軒派人去將雲若的家人從風辰國接到東湘國,給一個妥當的安置,以免讓南竟太后以可乘之機,沈諾軒便派了權熙去做此事,此刻,權熙便是接到手下的匯報,來向寧霜稟告的。
「回姑娘的話,已經到了,就在京郊的積雲寺,那裡地方偏僻,禪房幽深,主子已經派人去給兩位老人家治病,還安排人守在那裡,請姑娘放心。」權熙躬身回答著。
自滄州回來,權熙對寧霜的態度便越發地恭敬,饒是寧霜再三說明不必這麼客氣,卻還是無法改變權熙的態度。
「那就好,這樣一來,雲若便也可以放心了,她是個好姑娘,卻因我而白白遭了這樣的罪。」寧霜感歎。
「姑娘切莫說這樣的話,如果不是姑娘,我現在可能已經在東湘國某個大臣的府邸過著受人歧視生不如死的日子,即便我被誤認做姑娘而被抓去南竟國,可是現在我卻能好好的活著,並且不必那麼痛苦地活著,更何況,姑娘處處為我設想,在南竟國寧願放棄自己的逃生的機會卻依舊要將我救出,此刻卻又千里迢迢地將我父母從風辰國接過來妥善安置,寧姑娘,對你,我並無任何埋怨,有的只是感激。」卻不曾想,雲若端著茶杯推門而入,正巧聽見了寧霜的話,如此回答著。
「雲若,你這樣說,倒叫我無所適從了。」寧霜笑笑,為雲若的話感動著。
「姑娘,還另有一事……」寧霜語罷,卻聽權熙再次開口。
「何事?」寧霜問著,除了沈諾軒封王和雲若雙親入京,難道還有別的事嗎?
「姑娘回京多日,主子想見您一面,如今京中多變,主子想確保姑娘安然無事,若是可以,主子想讓姑娘離開此處,以確保萬無一失。」權熙回答著。
「萬無一失?七哥他是想一個人扛起所有的事情麼?難道他不知道,不管我有沒有隱瞞身份,自打我進了紅袖招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我看,三皇子、四皇子還有六皇子,沒有一個善類。」寧霜幽幽地說著。
「姑娘,可你回京幾日,七皇子想必也甚為想念,總不可能為了掩人耳目,就一直避而不見吧?」雲若問著。
「見,怎麼不見,不止七哥,還有他們,我都要見。權右使,勞煩你去九皇子府走一趟,告訴沈煜塵,就說我寧霜劫後餘生,今晚紅袖招設宴,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他會知道怎麼做。」寧霜說著,眼中爆發出一絲寒光。
既然要爭,那就把這一場沒有硝煙的廝殺搬到台上來,你死我活,都在明面上,誰也別想在背後抓住什麼把柄。
「是,屬下這就去辦。」權熙回答著,告退。
寧霜不由得慶幸,多虧了沈煜塵,正因為有他的存在,才讓她有了名正言順見到沈諾軒的機會和理由,她感激上蒼,讓她在經歷了一些痛苦和磨難以後,還能看到一線希望。
「雲若,晚宴,你便與我一起吧,如今你頂了宛心的臉,總歸還是要露面的,宛心的事我都跟你說的差不多了,你既聰慧,定然能從容應對。」
「姑娘太過獎了,雲若定當盡力而為。」雲若燦然一笑,說著。
天邊的霞光悄然散去,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墨色,鋪滿了整個天空。入夜之後的紅袖招,依然人聲鼎沸,缺了寧霜的三個月,紅袖招雖然不如之前那麼大放異彩,卻也沒有就此沒落,靠著寧霜舞台劇和歌劇的點子,徐媽媽依然將它經營的有聲有色。
何處相思明月樓。
本是很美的一句話,卻不適合用在今日這般詭異的氣氛。紅袖招的明月樓前,明月當空,庭院空明,寧霜吩咐徐媽媽安排下豐盛的晚宴,以感謝沈煜塵救命之恩的名義招待他,如寧霜所料想的一樣,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
不只是沈諾軒,還有沈傲祺、沈星彥和沈奕清。這便是寧霜的目的,借沈煜塵之口,告訴所有的人,今晚她紅袖招設宴,不管這些人抱了什麼樣的心思,想看熱鬧的,想打聽虛實的,這一次,定然是個絕好的機會。
然而最主要的,是她見到了沈諾軒。
從來不覺相思苦,只因不為相思人。自滄州心意相許之後,她與沈諾軒也不過幾日未見,到現在,竟覺得相思漫長。從來不曾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有多難熬,可這次,卻是真的體會到了。
「九爺,這第一杯,寧霜敬你,感謝你不遠萬里,為寧霜身入險境,救寧霜於危難之中。」見大家都落座,寧霜端起酒杯,眼神不著痕跡地劃過沈諾軒的臉,對著沈煜塵說著。
「小霜兒,你我之間是什麼關係,還需言謝麼?一起經歷過生死的,旁的不說,單就這份情,也不是旁人可比的。」沈煜塵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有些話,心知肚明就好。
不遠萬里為寧霜身陷險境的是誰,別人不知,可寧霜和沈煜塵心裡清楚得很,一起經歷過生死的是誰,自然也不言而喻。寧霜不由感歎,她與沈諾軒之間的這份情,暫時只能這麼瞞著,在沈諾軒沒有徹底站穩腳跟之前,不能暴露。
「寧姑娘已經敬過酒了,這一杯,本王想借花獻佛,敬七皇弟,治理滄州水患之功績,水淹南竟大軍之妙計,無不讓人驚奇,恭喜七皇弟,不,恭喜軒王。」待沈煜塵說完之後,沈傲祺卻忽然開口。
大家心裡都明白,幾人的身份在寧霜面前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依著沈煜塵的性子和他與寧霜的關係,一定什麼都告訴寧霜了,所以沈傲祺便也沒有再隱瞞,開口祺王,閉口軒王。
可這話一處,倒引得沈星彥和沈奕清側目,皇上那道聖旨一出,沈諾軒的地位便不言而喻,往日他出身不夠,現在華貴人已經追封為妃,他又是太后親自教養長大,這層關係,誰也否認不了,這對母族背景雄厚的沈星彥和沈奕清來說,卻是一大難事。
「多謝三皇兄。」沈諾軒秉承他一貫的作風,並不多話,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既如此,寧霜也借這薄酒一杯,恭喜軒王。」寧霜說著,端著酒杯走到沈諾軒的面前,背對著眾人,唯獨面對沈諾軒和沈煜塵,笑意盈盈,眼中是真誠的祝福。
「謝過寧姑娘。」沈諾軒說著,垂下眼簾,掩住目光中的情緒。
「七皇弟大喜,怎麼能只喝區區一杯呢?本王也一定要敬七皇弟一杯,宛心,倒酒。」見寧霜與沈諾軒的互動,沈奕清忽然說著。
一旁站著的雲若本以為沒自己什麼事,只要陪著寧霜就好,卻在沈奕清喊出宛心名字的那一刻,心中一抖,背後不由得生出一陣虛汗,斂了斂心神,強自忍著手中的顫抖,走到沈奕清的面前,執起酒壺。
就在雲若倒酒的那一瞬間,寂靜的夜空中忽然響起一陣破風聲,十幾個黑衣人從天而降,從四面八方湧來,來勢洶洶,其中一個人的劍,直指寧霜,快得不可思議。
眼看著那劍尖離寧霜越來越近,可是寧霜卻彷彿毫無知覺一般,呆在原地。到底是弱女子,饒是經歷過那些風浪,毫無對敵經驗,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刺殺還是無所適從。
「小霜兒——」說時遲,那時快,沈煜塵一聲驚呵,讓呆住的寧霜回神,心下閃過千百個念頭,腳步挪動,躲到旁邊沈奕清的身邊,避開了沈諾軒拉過來的手。
那原本想要刺殺寧霜的黑衣人見寧霜躲在沈奕清的身後,劍尖一偏,從沈奕清脖子邊劃過,霎時間,沈奕清命懸一線,卻見沈奕清微微偏頭,躲過這來勢洶洶的一劍,退到一邊。
這樣一來,寧霜便又暴露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內,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沈煜塵掠到寧霜的身邊,拉著寧霜後退,出腿,將黑衣人劍尖的方向踢向沈奕清。
寧霜在沈煜塵的身後,卻見沈諾軒、沈星彥和沈傲祺已經各自和其他黑衣人纏鬥在一起,難捨難分,而此時的雲若,孤身站在那裡,早已被嚇得不能動彈。
「沈煜塵——」寧霜開口,想讓他救雲若,卻見沈煜塵與三個人打鬥在一起,還要護著她,根本無暇分身,一時間,寧霜竟然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