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陌上花開,顧盼君影 文 / 張芷言
自從離開東湘國的京都,寧霜便開始沉默不語,並不是她不想開口,而是她不能開口,因為她,連同宛心一起,都被點了啞穴。
「寧姑娘果然好本事,落到此番境地,依然能安之若素。」那個被稱為主子的人笑著,解開寧霜的啞穴,就在她因吃痛而朱唇微啟的那一瞬間,朝著她口中丟下一顆藥丸。
那藥丸入口即化,她還來不及做任何準備,可她在碧雲峰研究毒藥那段時間,已經足夠讓她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毒。
凝香醉,專為女人調製的一種藥,潛伏期只有四十九天,若無解,則容顏盡毀,若解,則宮寒不孕。這是寧霜從竹屋的毒經上看來的,雖不似紅顏怨那般致命,可卻依舊歹毒至極。
「日子安寧是一天,不安寧也是一天,僅隨心罷了,難道我露出憂愁不安的樣子,閣下就會放我走嗎?」寧霜能夠開口說話,便直言道。
「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女子竟然也有這般見地。你說,我是該叫你寧姑娘,還是該叫你姜小姐呢?」對方陰冷一笑,看著寧霜,露出好奇的神情。
「閣下可否言明,到底想要什麼?既然閣下知道我的身份,便也知道我不過是一介家破人亡的弱質女流,能為閣下帶來什麼呢?」寧霜見對方說出姜小姐這三個字,便已然明白,她這具身體的身份,已經被發現了。
「我要的很簡單,只要姜小姐交出令牌,我自然會放你走。」那人說著。
又是令牌!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這個令牌開始的。倘若不是這塊令牌,雨夢一家也不會被滅門,雨夢不會死,她也不會到這裡,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那塊令牌,到底是什麼,長得什麼樣子,卻從來沒有人知道。
「倘若我說,我從來不知道什麼令牌,閣下又會如何?」寧霜不答反問。
「姜小姐這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姜家一門被滅,唯有姜小姐你一人逃出生天,不要告訴我這只是個意外,那樣會讓我以為我的手下都是無用之人!倘若沒有那股勢力,敢問姜小姐,是怎麼從姜家逃出來的?」那人如是說著。
原來是他!寧霜在心裡想著,滅了姜家一門的人,竟然都是他派來的,那麼,他和南竟國的太后……思及此,寧霜心裡便明白了幾分,定是他們發現不見了姜家小姐的屍體,便到處搜尋,直到遇見了她,還有上次在山林遇見夜汐姐姐的那次……
「閣下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確實不知道令牌在哪兒。」說出這句話,寧霜露出些許諷刺地笑意。人總是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就比如這些人,一味的認為她知道令牌的下落,此刻她說真話,他們反而不信了。
「姜小姐可知,你已經中了毒,若無解藥,便會容顏盡毀?」
「那又如何?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閣下或許不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大不了就是一條命,我沒有野心,也不想要什麼令牌,殺人不過頭點地,閣下願意怎麼做,那便怎麼做吧。」寧霜一聽,頓時怒從中起,又是威脅,想起沈奕清,用她威脅梓瀟,又用梓瀟威脅她,而這個人,也要用同樣的招數嗎?
「等姜小姐嘗盡了苦頭,便不會這麼說了。」那人見寧霜毫不服軟,便如是說著,再朝著門外喊道,「來人,備馬啟程,我們快馬加鞭回國。」
那人說著,便又點了寧霜的啞穴,隨即走上來一個人,拿著一些藥膏在寧霜和宛心的臉上塗塗抹抹些什麼,前幾次也是如此,寧霜已經隱隱明白,這是在為她們易容,改變了容顏,又不能說話,即使是熟人,也一定認不出來了,看來,這些人為了成功帶她走,可真是煞費苦心吶——只可惜,連累宛心也要跟著她一起遭罪了。
七哥,你可知,倘若有這個機會,我並不希望救我的人是你……
寧霜在心裡如此想著,這一路被人帶著,什麼都不能說,卻只能看著,東湘國的南方氣候相對溫暖,此番入秋的時節,卻還有花朵開得燦爛。沈七的身影,也時常浮現在她的腦海,她仍然記得,她被帶走的那一天,沈七被皇上叫進宮裡,那個殺伐永不停歇的地方,那個永無硝煙的戰場……
晝伏夜出,再加上陌生的容顏,沒有人知道,馬車裡坐的,就是當日名動京華的寧霜姑娘,更加沒有人知道,寧霜姑娘身中劇毒,性命堪憂,過往行人,只是匆匆一眼,便從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上掠過,目光轉向別處,她被控制,即使想留下些什麼,卻也是無能為力。
眼看離東湘國的京都越來越遠,倘若她還是想不到辦法給來找她的人留下些什麼,一旦被他們帶離這裡,那便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思及此,眼睛忽然瞥見馬車簾外的街道,「玉蘅齋」三個大字出現在她的面前,心中一喜,上天助我!心裡默念著,忙敲了敲馬車壁,馬車應聲而停。
「你想做什麼?」那個被稱作主子的人開口。
寧霜示意自己無法說話,那人解開她的啞穴,隨即掐住她的脖子,只等她開口一叫,便要殺人滅口。
「閣下不用這麼防著我,我只是忽然想到,我的侍女有個腹痛的毛病,連日趕路,也沒來得及給她配藥,剛才碰巧看到一個藥鋪,想去給她抓幾服藥而已。既然你們想讓我們安然無恙地到達目的地,這點要求不會不答應吧?若是你不放心,你大可點了我的啞穴,我不與他們交談便是。」寧霜說出自己的目的,看了身邊的宛心一眼。
宛心在寧霜身邊多日,和寧霜配合也算默契,隱隱明白寧霜想做什麼。寧霜一番話,要求也不高,再說這一路上,她也沒有露出要逃跑的意思,那人便沒有再反對,點了啞穴,和寧霜一同下了車,朝著一旁的玉蘅齋走去。
沒錯,這裡的玉蘅齋,是一家藥鋪。她原本以為,玉蘅齋只是賣玉飾的,卻沒有想到沈諾軒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同一個名字,經營不同的業務,別人雖然有所懷疑,卻也不易懷疑。心中計劃很久,卻一直找不到機會,她本想著在離開東湘國之前一定要將消息傳出去,即使不是玉蘅齋,她也會另選他法,卻沒想到在這個當口,讓她看到了玉蘅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