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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十章 與君別離,紅淚啼濕 文 / 張芷言

    是夜,漏斷初更,卻是紅袖招一天中最是熱鬧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卸去了一身的疲憊,懷著欣賞和傾慕來到這裡。

    寧霜一身錦衣華服,獨立高樓,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人群,不覺心底生出絲絲悲涼,盛名在外又如何,在這裡,她們依然被劃分為最末等的藝妓,沒有半點說話的資格,在紅袖招裡,人人用傾慕和欣賞的眼光看你,到了外面便用鄙夷和輕視的眼光瞧你,這便是命。

    「宛心,去準備吧,今晚登台。」寧霜緩緩開口,宛心應聲而下。

    當寧霜仙人之姿出現在台上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沒有人不想去看那個名動京華的女子今夜會帶來什麼樣的驚喜,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一片狂熱。

    在這樣的時候,便是梓瀟離開最好的時候。寧霜沒有去見梓瀟最後一面,卻是在台上幽幽地唱著離別,那個和她一路相隨走過來的女子,她只希望她能安好,所以,她把梓瀟送到陸晞那裡,希望能夠解開她身上的毒。

    襟袖淋漓,紅淚啼濕,青山何以不作美,長亭千里送,顧影盼歸程。

    在這個異世,除了沈七,梓瀟便是她最親近的人,如果她一開始就足夠強大,那麼她也不會被別人威脅,梓瀟也不會被人下毒,她不敢說這一切都是命,但是她相信,憑著她的努力,一切都可以改變。沈奕清不是一心想著當皇帝嗎?不是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特別感興趣嗎?那麼,她便要親手毀了他的執念。

    白日裡趁著賁啟軒點了宛心的昏睡穴,她把該說的已經對賁啟軒說了,她的目標,她的打算,既然選擇了相信便毫不隱瞞,況且她和賁啟軒,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人,這個人,她信得過。

    「寧霜姑娘,當日落霞山上一席話,讓賁某心中豁然開朗,姑娘的救命之恩,點播之情,賁某一直銘記於心,這個表面平靜的盛世,總有一天會被打破,到那時,刀光劍影,賁某只願為姑娘略盡綿薄之力。」這是賁啟軒對寧霜說的原話。

    就因為這番話,也因為這番真誠,讓寧霜選擇了毫不猶豫地相信,選擇了和賁啟軒一起並肩,她從來不是躲在誰的身後需要人保護的嬌弱女子,她是寧霜,只要能給她一個機會,她便能與你一起攜手並肩。

    台上輕歌曼舞,心中波瀾起伏,梓瀟的離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別人或許不知,可宛心就是第一個麻煩,該怎麼才能讓宛心不說出去呢?難道,為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卻要去傷害別人嗎?

    一曲唱罷,寧霜衣袂翩躚地離去,再不理會身後的呼叫聲。

    按照沈奕清的安排,今夜她要見的,是大理寺卿陸大人,那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寧霜來到京城聽到的,都是大理寺卿陸大人如何破案神速,如何英明神勇,和她在電視劇上看的狄仁傑有些相似,這一點,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算算時間,賁啟軒和梓瀟應該已經出城了,寧霜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是否完美,也不知道沈奕清什麼時候會知道她已經把梓瀟送走,在這樣的時候,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排除了身邊任何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事情,不管孤注一擲也好,不管背水一戰也罷,她總不會拖累了別人。

    「姑娘,陸大人已經在外面等著了,他是大理寺卿,為官八年,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已有三年,酷愛琴,姑娘這些日子琴音進步神速,定能讓陸大人的歡喜。」宛心服侍寧霜換好衣衫,便在一旁說著。

    「知道了,宛心,請他進來吧,過了今晚,我有話跟你說。」寧霜看著宛心,似乎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淡淡地說著。

    「是,姑娘。」宛心應著,便將陸大人請了進來。

    寧霜暗歎,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她相信沈諾軒的話,也相信他不會拋下自己不管,所以她一直在等著,等著沈諾軒說的那個機會,那個能讓她名正言順地從紅袖招走出去的機會。

    看著來人,是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清俊儒,可以看出他年輕時俊逸的面貌,舉止明有度,一舉一動都有條有理。

    「寧姑娘仙人之姿,琴音曼妙,著實讓老夫佩服,佩服——」陸大人一開口,便是讚歎。

    「大人過獎了,大人肯賞臉來這紅袖招捧場,便是對寧霜最大的肯定。」寧霜也說著,不過逢場作戲,宛心還在旁邊看著,她要是套不到話,沈奕清想必不會這麼簡單就算了。既然宛心說陸大人喜歡聽琴,那她便從琴開始吧,思及此,便淡淡開口,「寧霜聽聞大人對琴音頗有造詣,方才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倒是讓大人見笑了。」

    「姑娘過謙了,姑娘方纔那一曲鳳求凰可謂天上人間絕無僅有,讓人聽了如癡如醉,動人心魂,此情此景,到現在還浮現在我的腦海,的確是仙樂,不過可惜——」談到琴,陸大人便有很多話要說了,可話到一半,便止住。

    「可惜如何?大人有話直說便是。」寧霜淡笑,問著。

    這本就是她的一個緩兵之計,倘若陸大人對琴的愛好已經到了一個狂熱的程度,讓他提起來便滔滔不絕,那麼,這可不是她不願意去套取信息了,而是對方沒有給她這個機會,這樣的話,沈奕清也不好說什麼,不是嗎?

    「可惜,如此美妙的琴音,卻無簫聲相和,未免有些孤寂了。姑娘心思通透,一曲琴音如泣如訴,可是在思念故人?恕老夫無禮,姑娘的琴音中多了一些沉重,少了一些大氣。老夫倒認識一個人,倘若老夫此生能聽到他的簫聲與姑娘的琴音相和,死亦無憾了。」陸大人如是說道。

    「卻不知大人說的是哪個名家?」

    「倒不是什麼名家,他,便是風辰國太子,風亦舒。」陸大人帶著一種歎息的語氣,說出風亦舒的名字。

    寧霜不禁想到,當日與賁啟軒的部下交手時,風亦舒手中拿著的那支通體碧色的玉簫,想來他定是極其愛簫之人吧,陸大人這歎息的語氣,又說明了什麼呢?是否也在感歎,這沉重的苦澀,都交付在那一個人的肩上?

    沒有再多問,知道陸大人和風辰國太子相識,便已經是個最大的消息了,兩人就著琴音,足足談了兩個時辰,陸大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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