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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高塔之上的女人 第二十五章 夢碎 文 / 千步棋

    不過……同桌她剛剛提到了什麼?

    她們……

    除了那個凶悍女,還會有誰?

    是真的別有玄機還是同桌信口的一言?

    她不知,卻也不好再問同桌,只能默默地拿起一本語文書,對著課文有氣無力得地哼了兩聲。

    剛剛課代表說了,這節語文課老師不來了,讓自己讀書。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凡是遇到這種情況,班裡一定吵鬧得不像話,嘈嘈切切絕不是讀書的聲音。

    反倒是閒聊。

    她抽出壓在語文書下的數學講義,開始艱辛的刷題歷程。在嘈雜的環境裡寫作業是她必備技能,起初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只是漸漸地突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為什麼會覺得有人在討論自己?

    這麼想著,她自嘲地一笑。

    果然是神經過敏,剛剛確認了真的有人在咒罵自己,就真的把全世界的人都急著當壞人了,除了那位聒噪的凶悍女,班裡其他人還是很不錯的,比如身後的那位……

    她的思緒戛然而止,只因為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居然跟她一個考場!」

    聲音來自她的後方,來自她剛剛誇讚過的人。

    在說誰……

    「我就坐在她附近!」

    她聽著對方極力壓低的聲音,只覺得心口疼得不像話,似是一點一點地在裂開一般。

    「她坐你前面還是後面哦……」

    這是那位凶悍女的聲音。

    後座:「天知道,我是26號,她29號,要看位置怎麼排。」

    此時她已經完全可以確定她們在談論的是自己。

    抹了把臉,她知道無論對方是想讓自己聽見還是不想讓自己聽見,她都不可以表現出任何異樣。她剛剛去看考場座位表時,看到跟她同考場的也的確就是她的後座,本還想等下課後跟後座討論一下一起去考場的事,沒想到夢想破碎得那麼快。

    不過,她的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期待的。

    她期待她的後座只是在敷衍那個凶悍女,並不是打心眼裡討厭她。

    死死地抿住嘴唇,她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異樣。

    只聽得凶悍女歎了口氣,問道:「你知道我在說誰嗎?」

    她的心裡沒來由地一喜。

    莫不成……

    後座反問:「你說的是誰?」

    「你前面那個。」

    凶悍女的回答並沒有給她太大的情感起伏,畢竟就凶悍女三句不離罵她的趨勢,時時砢磣她也不奇怪,她倒是比較好奇後座的回答。

    心底裡還是希望後座會否認的。

    但是對方沒有。

    後座只是送了口氣般輕鬆地答道:「我說的也是她。」

    她聽到了兩人達成共識般的笑聲。

    她的心隨著笑聲一寸寸地碎裂。

    絕望中,她閉上了眼,兩行清淚眼瞼掩不住,奪眶而出。

    如果她向來跟後座形同陌路或者根本不熟悉,後座被凶悍女影響同化,她想她是不會那麼難過的。

    偏偏,彷彿還是不久前,她、後座還有後座的同桌——那位優等生,是最好最好的朋友,關係親密得融不進第三個人。

    那時的三人各有志向,卻是那般契合。

    優等生說她以後要步入政壇,從此步步青雲扶搖直上,以胸中之丘壑築絕世之權謀,大筆一揮就是風雲獵獵。

    後座說她以後的夢想是經商,無論三人到達如何境地,她們最起碼有錢財最為保障;無論是居家還是客旅,都衣食無憂居必有所。

    她說她成不了大事,入不了政壇來不了商戰,她只希望自己能讀中醫,不求懸壺濟世,只求能保三人無病無災一世永安。

    她們幻想過她們以後的居所,從國內到國外,最後定在了英倫的愛丁堡。盤踞在高高懸崖上的古堡,整座城市的風格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森嚴肅穆。她們希望在愛丁堡的城郊有一所屬於她們的城堡,那裡的壁爐總在最寒冷的季節裡燃著熊熊烈火,用溫暖驅走每一寸寒冷與潮濕;那裡的室內永遠恆溫在25度,那個最讓人舒服的溫度裡有著最適宜的濕度,到她們生命凋零的時刻都不會改變。

    她平日裡除了學習外,還喜歡舞文弄墨,碼些酸溜溜的文寫些酸溜溜的詩,在三個決定以後要一直在一起後,就隨手仿葉芝的《當你老了》塗了一首《當我們老了》,其中的幻想頗有幾分大膽,但三個人都很喜歡。

    後座平時總是捧著蜂蜜柚子茶縮在一角,因為胃痛總不能完全舒展開。對任何事都有獨到看法的她總會靜靜地聽著她和優等生的對話,然後加入自己的評論。

    優等生則以見識廣博著稱,無論說什麼都能跟你接上。她也很喜歡跟優等生談論世事,很多事都會先過問對方的看法,然後為之驚歎。

    那時的她們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連她向來不問窗外事的同桌都感慨「我真羨慕你們三個那麼好」。

    本以為她們會一直好下去的她,卻陡然覺察到了事情在她不經意間都換作他樣,當年絕好年華里許下的誠意的諾言,不過是他人口中恥於提及的笑談。

    她引以為豪的夢想不過是年少無知的輕狂。

    她曾以為的意氣風發不過是他們眼中的愚蠢。

    她借給她們閱讀的她最喜歡的雜誌,不過是她們無聊時的消遣,順帶嘲諷她的工具。

    這一切,不知從何時開始,卻被她如今才得知。

    原以為是後座敷衍的話語在後座冰冷的語調中徹底粉碎了她自我安慰的幻象,那的確是後座慣常對於厭惡人的語氣——涼薄、冷嘲、不屑一顧、不可一世。滲透進靈魂的厭惡,連裝都裝不出來。

    眼角的淚,終於落到了桌上。

    她閉著眼,都可以想像對方的神情。

    的確,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她的後座,曾經的她見多了那樣冷酷的神情,卻不知終有一日,這樣的冷心冷情,會落到她的身上。

    緩緩地睜開眼,睫毛震顫,又是一滴淚珠滾落。她盯著桌上的那幾抹晶瑩,突然有些慶幸,即便是那樣的情景。

    那位優等生,還是一言不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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