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石板下的紅惡魔 第四章 櫻桃清酒留人醉 文 / 千步棋
一口溫酒,卿笑入喉。
十四五度的清酒已然有些嗆喉的辣意,路琴微抿一口,馥郁的氣息便在口中緩緩溢開。侍者送上最後一道菜後確認他們暫時不再點餐便雙手合十著離開了,順手帶上了那扇木門。
被三扇赤棕色木質雙開門圈起的狹窄空間裡,只有頭頂遠遠的燈暈出晦暗的光。路琴將目光投向身側的落地窗,窗外屬於這個特殊日子的燈火慶典已經開始,三重的煙火在空中無聲地綻出重櫻般絢爛的花色,路琴的指尖抵上才發覺是雙層玻璃。
被夜染了的玻璃,如銀鏡般,映出悄然離去的歲月。
……你拒絕了我們在一起,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有我這個土豪朋友,你可以盡情地揮霍。
揮霍嗎?
可是你的每一分憔悴損,都教我心疼。
路琴偏過頭,目光落在林義宸清減的面龐上,輕輕地抿了口酒。
……學長,感謝你的好意。只是,進校隊之後,我就不能參加鳳展。有個女孩,她很喜歡辯論,卻進不了辯論隊。她告訴我她想看一場我的比賽。進校隊可以讓我去省外、甚至國外比賽,但這些比賽她都看不到。我只希望,我能夠站在鳳展的舞台上,為她打一場比賽。那是作為外學院的她,唯一能看到我比賽的機會。
你這個……騙子。
背著我說了這麼煽情的話,卻最終還是沒讓我看到你的比賽。
那年鳳展是我們學院贏的,如果你在的話,我想法學院絕不會輸。
……只要兩年半,在你畢業那年的8月1號下午四點之前,我就會趕回來。我用兩年半的時間結束我的學業,如果過了那時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去找別人……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
這兩年半……我一點都不開心。
路琴撫著落地窗,眼眸暗了暗,儼然染了水汽。
店內倉木麻衣的歌聲愈發響亮了起來。
「在想什麼呢?」林義宸低沉悅耳的聲音打破了路琴迷離的思緒,她猛然回頭,耳畔掠過一抹亮色,耀了林義宸的眼。
「啊……」路琴迅速眨眼以掩蓋潤了眼眶的淚花,「我在想,你說好的辯論賽呢?」
「這個嘛……我的海外比賽你要看麼?我特地請人錄下來的,就怕你聽不懂。」林義宸唇角落上溫和的笑意,「乖,六級過了沒?」
路琴撫額:「我雖然是個學渣,但是為了創新學分拼了命也是過了六級的……」
她低下頭來,微微側過,左耳完整地暴露在林義宸面前,林義宸瞥了眼,見她不曾發覺,便撫上了她的耳垂。路琴一僵,還沒來得及問話便聽到林義宸低低的笑聲:「我當時預定的時候便在擔心你會不會為我打耳洞,如今看來,你還是打了。」
心形耳環上細碎的鑽石如散在暗夜中的滿天星,在晦昧的燈光下折射著各異的華彩,璀璨如夜星啟明。
那年他離開後沒幾天便是路琴的生日,都準備好用睡眠對抗這無聊日子的路琴卻被大早上手機鈴聲給吵醒,心存的一絲希冀被陌生的號碼無情地擊碎,她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便聽得渾厚而快速的男聲:「你的包裹。」
全世界女人最心心唸唸的男人——快遞小哥!
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含含糊糊地應下的,只記得原本佔據她所有心緒的倦意瞬間一掃而空,驚風獵獵的斗篷式大衣快速披上,她草草地理了理頭髮便奔向了快遞點。
她的生日在一月,分離兩年半,他給她寄過三次生日禮物。
這對耳環,便是第一年的禮物。
而塔羅牌已經是第三次的了。
看到耳環的瞬間,她對著鏡子撫著耳垂看了許久,林義宸曾不止一次誇讚過她的耳垂,卻不曾直白地要求過什麼。哪怕耳環已經送來,他附送的賀卡上也只是謙和地寫著「如若不喜歡的話亦可作人情送了不必為我擔心」云云。
最終,她還是戴上了耳環。
與其說是敗給了那亮晶晶珠寶,不如說是敗給了某人執著的心意。
只是她卻不覺厭煩,滿心裡都是被佔有的歡喜。
「……土豪。」
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的她埋著頭,沉吟許久最終只輕輕吐出這兩字。
林義宸卻只含笑地望著她飲酒:「這不是很好麼?」
「好麼……」路琴終於抬起頭來,「土豪,我們是朋友對吧?」
「是啊。」林義宸挑眉,雖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這個,面上卻依舊保持著一貫自若的笑意,是不同於面對他人時的脈脈。
「朋友是要坦誠相待的吧?我就直說了……」
「你要讀檔?」林義宸想起下午被他強行存檔的三堂會審,心道果然這個女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沒錯。」
「那便讀檔吧。」林義宸從西服貼心的口袋裡取出一張折起的機票,「幸好沒把證據扔掉。」
「呵。」路琴淺笑,酒過三巡她的面色卻愈發白皙了起來,燈光下盈盈如玉色,「你的證據從來都是萬無一失的,不過我還是很樂意參觀一下頭等艙的機票。」
她嬌俏地笑著,從林義宸手中借了那張皺巴巴的機票:「f,果然是頭等艙。像你這樣的土豪坐頭等艙或是商務艙我都不會驚訝,不過你的那次航班顯然沒有商務艙,頭等艙較之經濟艙優越的可不僅僅在服務上哦。」
略略頓了頓,在林義宸好奇的目光中,她緩緩解釋道:「你所乘坐的這次航班的航班公司並不允許經濟艙改簽,所以,對於一切都要確保萬無一失的你來說,不能改簽簡直就是個災難,即便你知道要改簽的幾率幾乎為零,但你百分之一百還是會選擇頭等艙……雖然我知道你一度是想乘坐經濟艙來給自己西裝添幾道褶皺使你看上去更加風塵僕僕更容易喚起我為數不多的同情心。」
路琴的手指搖搖地指著林義宸,話語幾乎是用調笑的方式說出來的,杯中酒潑潑灑灑的,她的眼神卻依舊清澈。林義宸看著她,伸手為她扶穩了杯:「你說得很對。可是,你為什麼會這麼瞭解我要乘坐的航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