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99章 為什麼看我(2) 文 / 鏡未磨
還趕時間,不跟同事們聊下去。乾笑一聲敷衍:「是很帥,不過不是我的菜。」
太有節氣的一句宣言,一個中午便不脛而走。幾個部門的女職員都知道了,法務部的江南不把秦總當一回事。
江南敲門進來,秦秋彥至始頭也沒抬,專注的進入工作狀態,若大的總裁辦公室裡很安靜,只有兩人時而敲擊鍵盤的「啪啪」聲。
江南偶爾抬眸看一眼,秦秋彥工作的時候亦是冷峻的模樣,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眸子低垂,思考時薄唇若有似無輕抿一下,很性感。江南看得有些出神,目光半晌忘記收回。
秦秋彥摘下平光鏡按了按眼角,側首望過來,跟江南四目相對。以手撐頜,托上腮,慢條斯理:「修改好了?」
「還沒有,差一點兒。」江南搖頭,馬上低下頭,連耳根都熱了起來。覺得自己走火入魔了,竟有些失神。
秦秋彥看了一下時間,起身走過來,彎下身看她的工作進度,傾身湊近,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男人特有的味道。懶洋洋的:「沒改完,還有時間偷看我?嗯?」
江南沒抬頭,秦秋彥已經扣上她的下巴抬起來,閒坐到茶几上。
彎了下嘴角,作出低頭沉思的模樣:「說來聽聽,你為什麼看我?」
江南一張臉徹底紅了。百口莫辯,想不認識,又自認心虛不已。的確是看了,而且看了不止一兩次,但絕非有心之舉,自然而然便看了……這樣一想,不禁胸口一陣抽搐,莫明慌亂起來,由心討厭這樣的自己。秦秋彥本來冰冷的指腹瞬間滾燙起來。江南覺得煩燥,拔開他的手,不悅的站起身。
「秦總,請你放尊重一點兒。」她可不認為妖孽般的男上司時而捏上女職員的下頜是什麼好習慣,這跟辦公室裡的性騷擾有什麼區別?在她看來並不比之前的經理好多少。
說不出為什麼為這樣煩燥,按理說沒有之前的領導做得過火,至少沒用卑劣的手段將她灌醉了意欲拖上床。而江南卻像是火冒三丈,不知道氣自己還是氣別人,總覺得哪裡不同,找不出因由,便越加煩燥難安。
覺得是自己不夠聲色俱厲,才會給人留下遐想的空間,如此想著,連眼神都變得凌厲起來。
秦秋彥仍舊坐在茶几的邊沿上,即便江南色變,他也只是雲淡風輕的笑了聲,閒閒地操起手臂,看她暴跳如雷的模樣。這句話從她嘴裡不是第一次聽到,那天在茶餐廳也是,板著臉,一句告警的話說起來有模有樣,而且明顯看出她是惱羞成怒,生猛的樣子像個小孩子,反倒更惹得人心裡發癢,時不時的想去逗弄。
江南見他泠泠的盯著她,沒事人一樣,自己尷尬得不能行,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已經羞怒到極至,拿起茶几上的件就要離開。
手腕卻一下被秦秋彥攥緊。
她拚命的想要收回,只會換來他更緊的鉗制。
江南眼窩都要紅了,抬起頭;「你放開。」
秦秋彥也是面無表情:「我要是不放呢?」
江南眼睛睜得大大的,還真是拿他沒有辦法。說不出為什麼,覺得那樣委屈,盯著他那張陌生的臉,又像是很熟悉,像一個人,那個人也只會比這更凶殘的欺負她。等到她一無所有,一無事處的時候離開了。她的世界面目全非,想自力更生已然這樣難。卻又跳出來跟那個人幾乎一樣邪惡的人,把戲弄她當遊戲,游刃有餘,不亦樂乎,那個無力招架的,偏偏只有她。可她的心要痛死了,緊緊的捂著胸口,她有沒有說過,那裡長年窒息,像是陰雨綿綿,沒有一天是好受的。她到底犯了什麼錯,非要這樣子折磨她。即便是她欠下的,迢迢恨意人怨天怒,到今天也該還清了。為什麼還要陰魂不散?這折磨莫非至死方休?
江南想不明白,一下子哭起來,哭得很厲害,便又開始恍惚,忘記這是不相干的人,可心中的難過是一樣的。沒辦法控制,她的神精又開始錯亂。害怕又難過,絕望又悲涼……惡夢來襲,無力閃躲。蹲下身,扯上他的衣角,失聲痛哭起來。
秦秋彥驚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爆發出這麼強烈的情緒,是真的傷心。眼淚儲滿眼眶,眨眼淚流滿面。那一剎的注視如刀子一樣剜割他的心口,那樣的惶惑,讓他跟著疼痛欲裂。他的手掌一鬆開,江南的小手馬上緊緊抓著他的衣角,毫無形象的大哭,像個小孩子。鎮靜如秦秋彥,還是略微無措。
抽不出衣角,蹲下身,撫上她的肩膀:「怎麼哭了?是我錯了,別哭啊……」
江南也不想哭,可是她哭起來就會止不住,會一直哭,一直哭,眼淚很多,直到筋疲力盡,才會漸漸停下來。
秦秋彥軟聲軟語,還是哄不住。難過得要命,瞳色漸漸深邃,宛如靜寂的海,濕意緩緩瀰漫。
把人收進懷裡來,輕輕拍打她的背,想知道到底怎麼了?哪裡的時間或者輪迴被篡改,為什麼會不記得他?為什麼那樣沒有安全感,半點兒自控的能力都沒有,這樣的情緒化跟一個孩子有什麼區別?秦秋彥覺得,就算是秦涼,一個四歲的小奶娃,也比她冷靜得多。很心疼,說不出話來,胸膛供她依偎,衫衣供她擦拭眼淚。坐到地板上,只靜靜的抱著她,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起來。
江南一直哭了很長時間,才漸漸安穩下來。
秦秋彥低頭去看,睡著了,閉著眼,長睫上儘是小淚珠,晶瑩璀璨的,時而微微的顫。睡夢中時不時抽搐一聲,那隻手還緊緊攥著他的襯衣,抓出褶皺,卻仍舊不肯放開。秦秋彥把人抱到沙發上,脫掉鞋子讓她好好睡。輕輕她的扳開手指,把襯衣抽出來,拿西裝外套給她蓋上。
看了良久,像是快要記不清多少年沒見這個人,沒見這一張臉……度日如年,上千個日日夜夜,真是太多年了,貪婪得想要吸進眼眶裡。又覺得夜夜入他的夢,除了溫度是不可感知的,其他一切都不陌生,還是那個人,還是這張臉……
秦秋彥閉上眼,指腹在她臉上輕輕摩挲,即便這樣閉著眼,還是清析知曉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什麼樣,回眸一笑也好,憨態可掬也罷……總歸就是那個樣子,無論過去多少年,在他的心裡總是一成不變。覺得死都忘不了。為什麼,她忘記了?
手上的動作停頓,江南睫上的一滴淚滑落,落進他的手掌心裡。覺得她受了很多的苦,是他沒有良心,沒辦法替她背負。
在江南的心裡,他一定是這天下最為狼心狗肺的人。
他從不否認。
叢瑤沒想到黃宇會這個時間過來,她還在上班呢,黃宇便打電話,吵著讓她出去。
暫且放下手裡的事,下樓見他。
張口還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班呢,怎麼這個時間過來,有什麼緊要的事麼?」
黃宇倚在車身上等她,喜歡開名車,人又出眾,一眼望去,無盡的拉風,惹得路過的小姑娘頻頻側目,看一眼都是臉紅心跳。
叢瑤已經見慣不怪了,問過了,他打小就這麼囂張的活著,讓他收斂,跟收他的骨頭有什麼區別?
用黃宇的話講,爺囂張,是因為爺有囂張的資本。
會掙錢不說,那一張臉長得,讓多少女人都自慚形穢。又不是見不得人,何必默默無聞的活著。
一開車門,拿出一大束花來。真的是一大束,黃宇那個身高抱在懷裡都顯突兀,名副其實的千樹萬樹梨花開。叢瑤那個嬌小的身板,像是會被淹沒掉。
瞠目結舌:「為什麼送花?」
彷彿燙手一般,叢瑤沒有接,轉首看了看,太引人注目了,好多人看過來,什麼樣的表情都有。
訥訥:「你瘋了。」
黃宇倜儻的笑笑,挑起好看的眉毛;「送你花怎麼了?非得瘋了才能送?」若有所思的補了句:「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天天送。」
知道黃宇討好女孩子的手法花樣百出,以前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怎麼樣逗女孩兒開心,只怕沒有人比他更知道。
可是那些法子和手段從來沒用在過叢瑤的身上。花也不會送,節日或者生日會送禮物,多貴重的都有,能看出是用心準備,可跟送花還是兩個概念。今天卻不同,送了這麼一大束梨花,連品種都很奇特。這個季節本地怎會找出這樣的花,定然是哪個地方空運來的,珍貴至極。
鬱鬱蔥蔥的一束白映著叢瑤的眼,不能說不感動,不是每個女孩子一生都能遇著這樣的事。卻不肯接,偏過首,無可奈何的笑一笑,總想聽他說點兒什麼,這麼多年都不送,為何今天要送?
操手盯著他;「說個理由,為什麼要送花?你從來沒送過花給我,不會是因為你黃二少今天心情好,便捧著花來拿我尋開心吧?」
盯著他,盯著他的眼,這個男人油腔滑調,嘴上從來不老實,說出的話永遠半真半假的。可是眼睛不會騙人,他的眼睛裡很有內容,滿滿實實的,只怕當事者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黃宇是想說一些話的,有些話或許早該說的,如果是其他的女人,或是以前的自己,稍對一個女人有感覺,不說將人哄上床了,起碼心裡的想法不會遮掩。只這一個很不痛快,那麼多人跟他說,時間不等人,太久了,說出來罷。
那麼,便說出來。
收斂了笑,很認真似的;「我想知道你對我是種什麼感覺?喜歡還是不喜歡?把我當什麼?普通朋友,還是男朋友?」
那樣巧,有同事打此經過,看到上演的這一幕,以歡喜的語氣跟叢瑤打招呼。
「好浪漫,男朋友來送花,叢瑤怎麼還不快接著?那麼一束拿著可會手酸。」
是個很有眼力的男同事,說完就上樓了。
叢瑤無話可說,瞧,連一個不打緊的旁人,都以為這是他的男朋友,怕也就他一個人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從沒有這樣的自覺?
叢瑤也不想說了,只問他:「誰要你來問我的?」這麼多年從來都不想著問,今天怎麼就跑來了。
黃宇蹙了下眉頭:「好多人。」
叢瑤就知道是這樣。
到底沒要他的花,還要工作,摧他快點兒回去。
只說;「這束花我不能接,太珍貴了,可你的理由讓我覺著,自己沒有資格收受這麼珍貴的花,拿去送給其他的人吧。」叢瑤不是個很難說話的人,狀似不在意的跟他打笑:「以後想送我花,花店裡拿一束就好,這樣太奢侈了,拿著也會燙手。」
便不得不說,當年那個穿白長裙,肯為一個陌路人看管一個魚缸到午夜的小姑娘長大了。畢了業,工作上有所成,連穿衣風格都開始職業化,女人味。真的是長大了,不是那個雪夜肯陪他一起聊天,大冷天會吃冰淇淋的女大學生。
可黃宇又不得不說,打一開始的印象烙定了,多年來一直以為她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能對她有多少奇特的心思?
一伸手,拉住她。不是手酸,是手軟。既然沒人要,再多的錢買來的,也不值得珍重。「嘩啦」一聲掉到地下,嬌嫩的花瓣摔破了,掉了一地,傳出陣陣的香,果然很好聞的味道。
叢瑤吃了一驚,頓時覺得可惜。
「啊,你怎麼扔了?」想低下頭去撿。
黃宇拉著她的手臂不允,滿無表情。淡淡說:「給都不要,再撿起來,是可憐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