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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67章 薄南風的樣子 文 / 鏡未磨

    最後是被散場時的人聲沸騰吵醒的,就依偎在薄南風的身上,還蓋著他的外套。

    才一睜眼,他毫不留情的彈上她的額頭:「江律師,電影是搖籃曲麼?要是讓這部戲的導演知道他導出的作品讓人酣然入睡,估計會哭死。」

    江南也沒想到自己會睡著,而且睡了這麼久。

    一臉惺忪,整個人還很不精神,站起身:「我們走吧。」

    薄南風主動替她拿包,邊走邊抱怨:「你這腦袋是石頭做的麼,我的肩膀都麻了。」

    睡一覺通體舒暢,雖然比不過家裡的床上,但至少整個人放鬆不少。

    一出來發現天已經黑了,沒想其他,感覺肚子餓了,叫上薄南風一起去吃東西。

    薄南風的車自然不能再開了,直接蹭江南的。

    想不出吃什麼,兜了很大的一圈,江南仍舊沒選定。

    薄南風忽然將車開到路邊停下。

    江南驚詫:「怎麼在這裡停了?」

    「下車。」薄南風將人叫下來,淡淡的瞇起眸子:「說吧,有什麼事?這樣陪你耗不起,你不是想不出吃什麼,心壓根就不在這上面。」薄南風不喜歡這樣自欺欺人,他做事乾脆慣了,從來目標明確,不會做這些無用功。要麼做,要麼想,幾乎沒有她這種茫然無措的時候。

    江南便不得不佩服薄南風的行事作風。

    在她說話前,薄南風先問她:「我能抽根煙吧?」

    江南點點頭,等他背著晚風將煙點上。才說;「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有一個可憐的當事人麼,很想多為她做些什麼,可是,才積蓄的勇氣都沒了。所有人都說我拿著她的福利和優待去冒險實在太冒失,跟我一起合作的同事強烈反對,連法院的人也覺得荒謬,我覺得念頭又被打消了,卻很不甘心。」

    「福利?」薄南風問過一嗓,笑了。顯然不認為這是對一個人最好的優待……「你們指的福利是什麼?從輕處罰的判決麼?」看江南點頭,眸光泠泠,歎她很不爭氣:「這樣就能打消你的念頭,你也太沒戰鬥力。你覺得對於一個女人,判幾十年的刑期是福利?將牢底坐穿之後她還有什麼?青春,金錢,甚至家人,她都極有可能失去,儼然是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你們專業人士從哪裡看出這是優待。能活著就是最好的事?江律師,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樣生不如死的活著。你有問過你的當事人想要怎樣的人生了麼?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消遣揮霍的確不是君子的做法,但如果這是你當事人想要的,而你憑心而論,又覺得值得你為她這麼做,就沒有什麼悔不悔的。這世上有很多人寧願頭破血流也甘願掙得那一絲曙光,這是他生著的信仰,不是有絲力氣殘喘到老就是好的。你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值不值得,去問你的當事人,她如果僅想留一條命其他怎樣都好,那你就別跟著掙扎了。但如果你想的,也是她內心所想,只要你用心做了,即便她真失去了什麼,也不會怪到你的頭上,而你更不必責備自己,人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誰都有博一次的權利對不對,否則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喜歡冒險的人了。我這樣說是想告訴你,你這樣的性格,以後工作中免不了還有像現在這樣迷茫的時候,如果再遇到沒必要焦頭爛額,看他想要什麼,值不值得為他去做,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去費盡心力,人也要學會保護自己,這是基本。」

    江南瞪大眼睛,看他指間的煙火明明滅滅,並不長遠,只是短暫的明光一閃,卻將他的五官輪廓都映得十分明亮,照眼欲明,大抵就是這樣的感覺。原本沒有這樣的效果,或許是遠處霓虹的效用,江南有點兒疑心是自己的錯覺,就算真有輝煌的燈火,夜色沉沉的時候也不會將一個人看得這樣清。可此刻江南卻仿如將薄南風細緻的眉眼都看得透徹,這張臉就像烙印在她的心底裡一樣,所以無論光線怎樣,看不看得到,都輕易知道他長什麼模樣。薄南風今晚對江南說的這番話,江南一輩子都記得,以後無論碰上什麼樣的官司,再茫然無措的時候只要想到薄南風的話,一切煩惱都迎刃而解。其實無論做什麼,不就講求個論心無愧。有的時候人為了得到一種東西,而且當這種東西變成信仰的時候,即便路上吃再多的苦,也儘是無悔。

    江南茫然苦惱這麼久,這一剎宛如茅塞頓開,心裡頓時說不出的敞亮。以前也遇到過類似這種良心拷問的時候,理智面前躊躇難定,包括薄南風被誣告強x殺人那一次,這種苦惱一度擾得她心神不寧,深知有一道線輕輕一攏就束縛著他們所有人,千思萬想卻從沒有勇氣邁出過。直到遇上薄南風,她試探著邁出一小步,被同事說成「不安份」,現在卻連同心裡那道伏線都隱化去了。自打遇上薄南風她就開始返常規,而且是一次又一次,但江南又不得不說,她做律師這麼久,從未像現在這麼踏實過。

    心裡高興,嘴角若有似無浮起笑,並不明顯。一抬手,將薄南風抽到一半的煙搶了下來。

    「年紀不大抽什麼煙,對身體不好。」

    薄南風鬱悶的皺眉:「江律師,你真把我當不經世事的毛頭小子是不是?沒人告訴過你,男人的煙不能搶麼?」

    江南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最後搖頭:「沒有,我們家裡人沒有吸煙的。」而且紀夢溪也不常抽,反正在她面前沒抽過,他家教好,不禮貌的事總會下意識收斂。江南這會兒覺得肚子餓得厲害,扯上他:「快上車吧,找地方吃飯去。」

    薄南風站著沒動,反手拉住她:「江律師,如果你的當事人真如你說的那樣,我保證,你想做的,也是她想要的。一個將生命看成最重的人,不會為了保存其他的東西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只說明她眼中珍貴的東西還有其他。」晚風不大,簌簌的吹起他的額發,眼眸瞇起,溫潤倜儻:「江律師,你這樣做很好,不是不知好歹,被你關照的人不會感覺不到。」

    江南抬眸,一隻手臂被他攥在掌心中,下一秒輕輕一帶將人攬進懷裡擁緊:「你能這麼想,已經很勇敢了。」江南怔怔的站著,有片刻的工夫思緒不明。覺得自己就在等一句話,一句鼓勵的話,說:「江南,你做得很好。」如果肯有一個人給予她肯定,便不會讓她覺得僅是自己癲狂。卻沒想到這些中肯的話是從薄南風的嘴裡聽到的,連帶這個鼓勵性的擁抱,也純粹得不摻一絲雜誌。以前只覺得薄南風年輕,所以行事說話都肆無忌憚,很少用腦子,現在看來卻不是那樣,他只是勇氣可佳,不喜歡隔著肺腑沒完沒了的揣測人心,哪怕開膛破腑,至少痛快。

    很快薄南風放開她。

    「去吃東西吧,餓死了。」

    「吃什麼?」

    薄南風打著方向盤目光不斷搜索:「我看著辦吧,指望你得餓死。」

    包裡的電話響了,江南急忙從包裡翻出來。

    又是孫青打來的,一張口就抱怨:「要命,愛愛在你那裡沒有?又沒影了,她婆婆給我打的電話,我都快成她的私人秘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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