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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65章 要看電影麼 文 / 鏡未磨

    江南有些不安於室,卻算得上正直,可是她沒有薄南風那樣敢作敢當的膽識和魄力。原來他除了貧嘴和抬摃,還有這樣的可取之處。

    當天晚上不知不覺跟他說了很多,說小的時候有過一個不著邊際的理想,想做英雄,真是倚劍天涯,做縱橫天地間的一匹狼,卻一直像個膽小鬼那樣縮在殼裡。現在說起來自然當笑話講了,畢竟年少,可這多多少少說明她的骨子裡還有一絲豪情,所以今天才會覺得有這麼多不平事,只是沾了塵世的懦弱敢怒不敢言。可她發現薄南風敢,不知是年少輕狂,還是怎麼?

    聊完發現很晚了,室中一片漆黑,一直置身其中倒還不覺得。

    薄南風起身去開燈。站起時說;「我去做飯,你去洗澡,今晚別工作了,吃完好好睡,明早就變成勇敢的人了。」

    江南乖乖聽他的話,第二天精力充沛,終於不用再前思後想,有勇氣把真實想法說出來。

    「我們做無罪辯護吧,跟劉春玉談一下,她主觀惡性不大,我們這麼做無可厚非。而且我研究過,雖然她招供了,但露洞還是挺多的。她身上的傷我問過了,說是殺害王金龍那天上午才被他毒打過,我們可以借題發揮。劉春玉給警方的供詞也說,她是下了藥才將王金龍殺害的,可我們都知道勘驗結果並非如此,如果仔細研究這些露洞,並不是沒有翻版的機會。」

    許濤張圓了嘴巴半晌沒合上。一出口就問她:「江南,你是不是瘋了?」

    江南就猜到他會這麼說,一開始有所忌憚就因為如此,而現在她無所畏懼。

    「為什麼不能這麼做?劉春玉主觀惡性不僅不大,可以說完全沒有,用她的青春去賠付就真的公平?我只是覺得以前比劉春玉主觀惡性大很多的人,我們都做過無罪辯護,為什麼這次就不可以?就算法官不判她死刑,幾十年牢獄呆下來,又比死了能好到哪兒去?饒她一死就叫減情處罰了麼?我們為她做減輕處罰的辯護跟什麼都沒做有什麼區別?」

    許濤快被她給打敗了,有些哭笑不能:「江南,你能理性一點兒麼,她以後怎麼活,我們當辯護人的根本管不了,我們只做自己權限內的事情就足夠了。以前那些是因為證據不足,我們有狡辯和否認的空間,但這次劉春玉自己招供了。而且她的家人都要求做減輕處罰的辯護,我們有必要做無謂的冒險麼?」

    一剎間那些悲摧感又湧了上來,不等江南說話,許濤接著說:「你想怎麼做?她已經招供了,我們再慫恿她翻供?江南,你也不是做了一天兩天的律師了,裡面有多大的風險你不是不知道,萬一她在法庭上稍稍一軟弱,就有可能把我們全盤托出,信不信你和我這輩子都別想在這個行業裡混了?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這一次又徹底談崩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不愉快。

    許濤才讓她冷靜一下好好思考,沒想到就思考出這麼一個結果。以現在這個局面來看,如果再談不攏,這個官司真沒辦法一起打了。

    「我出去抽根煙。」

    許濤一起身走了。

    江南頹廢到椅子上,早想到此刻會有的局面。一點兒也不感覺意外,簡直情理之中。就知道同道中人會遵循保守打法,至於當事人的命運,在天不在人,跟他們似乎真的沒有多少關係。

    江南不是愛心氾濫,劉春玉在她面前流露出的痛苦和無助,很難不讓人動容。她沒想推脫罪行,只是感覺對不起自己的父母,還說如果這次出不去了,來生甘願做牛做馬。其實這一世她做的已經很好了,劉春玉很孝順,她殺人並非本質惡劣。不是雙手染血的人就十惡不赦,因此人情冷暖就得拋棄她!

    坐不住了,拿上包出門。

    朱麗在門口碰到她,將人拉住:「哎,怎麼了?許濤苦著臉,你也這樣,案子不順利?」

    江南搖搖頭,沒說其他先走一步。

    紀夢溪接到江南的電話喜出望外。

    聽筒裡都能聽出如沐春風的笑意:「今天的覺悟很高啊,知道來叫我一起吃飯。怎麼,想我了?」

    江南懶洋洋:「是啊,紀法官,好想你,出來吃飯吧。」

    紀夢溪明明已經往外走了,卻還是哀嚎:「以後能不能晚上陪我一起吃飯,中午時間太短暫了,意猶未盡,你是想折磨死我麼。」

    「那我今天晚走一會兒,行了吧?」

    紀夢溪被成功安撫,抬手輕敲她的玻璃窗。

    江南一抬眸,發現他已經到了,電話貼在耳朵上,嘴角噙著大大笑意。

    掛掉電話下車:「怎麼這麼快?」

    「也不看是誰大駕光臨。」紀夢溪這樣正派的人說起討巧的話也是行雲流水。「早上給你打電話不是還說特別忙,中午不能一起吃飯了?」

    本來是挺忙的,可現在不忙了,舉步維艱,總要想好從哪裡著手做事才好。

    「去吃火鍋吧,中午多抽出一點兒時間陪我,吃飯的時候再說。」

    紀夢溪欣然應:「好啊。」

    江南抿壓一口茶水,將她上午和許濤談崩的事說了一遍,自然不會說改變訴訟請求是她的主意,而犯罪嫌疑人和家屬還並不知道此事。她不能陷同事於水火,即便紀夢溪跟她不是外人,但他也是法官。

    紀夢溪的專業素養很深厚,否則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能一步登天去高院任職。以江南對法院系統的瞭解,紀夢溪入高院時的那個年紀,在裡面絕對算尚輕。對於案情他有敏銳的洞察力,何去何從不說一目瞭然,比專司其職的律師看來,總也不會差太多。

    以為江南只是說說罷,他也不防直說自己的見解:「難怪你的同事會不同意,太冒險了。以你們律師的角度看,這麼做不科學。」

    可什麼叫科學呢?真理是千錘百練佐證而出的結果,越是理智的東西越是冷硬得少有鬆緩的餘地,是感性的對立面。但少了溫情的生活會變得機械,法則是死的而人是活的,科學不能面面俱到滲透每一個角落。

    江南放下杯子;「你也覺得我們不該這麼做?」

    「以專業的角度的確不支持你這麼做,勝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如將有限的精力和時間放到突破口最大的地方,可以為你的當事人爭取更多的機會和福利。」

    「但如果這樣成功了,她就可以無罪釋放。」

    紀夢溪淡淡的笑了聲,還是頗俱耐心:「可江南你得知道,這個成功的概率太小了,劉春玉不被制裁的可能性幾乎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有可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而到最後你的當事人一點兒實際的益處都得不到,在我們這個圈子裡,不提倡這樣的做法。千里走單騎,以中國現如今的法制現狀來看,不合適。」

    紀夢溪說得太過條條是道了,江南那些才被激發的勇氣又開始顫巍巍。為了求一線光明,以穩拿穩打的措手可得做代價是否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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