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47章 沒完沒了了是吧 文 / 鏡未磨
薄南風修指劃弄屏幕,給阮天明打電話,沒抬頭:「好。」須臾,淡淡說:「去帝豪。」
白子仙等他放下電話,周到的提醒。
「薄總,今天上午十點您有會議,我把您的西裝準備好,直接送到帝豪來。」
薄南風瞇起眼睛:「今天下午有什麼安排?」
白子仙熟稔答:「下午跟瑞橫有個協議要您過目簽字,晚上瑞橫的張董夫婦約您一起用晚餐。」
「跟瑞橫的協議讓法務部看好了,簽下來。給張董打個電話,就說晚上我有事去不了,改天專門宴請。」
薄南風輕言打發,白子仙速記進腦子裡。
江南備齊手續後上午就去了看守所。
當了四年的刑事辯護律師,當事人中有很多的重罪犯人,也有最後判了死刑的。透過他們,不說看盡人間百態,各式各樣的辛酸疾苦卻沒少見,什麼樣的犯罪嫌疑人都有。可見到劉春玉的時候,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悲情幾乎一剎間被迅速放天,充斥心房,看一眼足有讓人落淚的衝動。江南發現她的眼神裡透著死寂,就像這個軀殼之下其實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可能是同為女人的緣故,又預先聽了她的不幸遭遇,再看她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便很難不心生感慨。
江南已經坐到她面前好一會兒了,而劉春玉只是目無焦距的望著她。半晌,才看清她,想起跟她打招呼。江南清了一下嗓音:「你好,我是你的辯護律師之一,江南。另一個叫許濤,今天過不來。」
劉春玉神色木訥:「我已經承認自己殺人了,不是得判死刑,你們也幫不了我。」
「你先別這麼想,凡事還不到最壞的時候,你要盡量配合我們,才對你的案子有幫助。」江南在問詳細案情之前,先問:「看你狀態不好,他們有沒有對你刑訊逼供?如果有的話,你一定得跟我說實話。」
劉春玉驀然抬首看她,半晌,搖了搖頭:「沒有,是我自己招認的。」
「真的沒有?」
「嗯。」
江南拿出錄音筆,正式開始談論案情。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要對我說實話,我既然擔任你的辯護律師,就是為了維護你的合法權益。你放心,你對我說的一切我會為你保密,這是我的義務。事實到底是怎麼樣的?被害人王金龍真的是你殺害的麼?你把事情的經過跟我講一下。」
劉春玉原本死死扣緊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似不願回憶先前發生的事,聽到江南這樣問,一張臉頓時蒼白得跟紙一樣,流露心如死灰的憔悴。
她咬緊唇,直到滲出血跡,才緩緩開口說話,字字鏗鏘用力,像認真到極至。
「王金龍的確是我殺的,我謀劃了一切,就是想殺死他。殺了他我比誰都痛苦,可是,我沒有不那麼做的理由。之前不是我不想承認,你可能不會明白,真將他殺死的時候我一直恍惚,不知是殺了他,還是自行了斷,殺死了我一直心心唸唸,全力以赴的愛情。那一刀就像捅在我自己的心上,那麼疼。我從家裡跑出來,怎麼回的我媽家我通通不知道,直到警察把我帶到公安局,我的腦子仍舊一片空白,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相信自己會殺了王金龍,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捨得傷害他。」她抬起頭看她,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的砸下來。聲線已經哽咽,但那些話江南仍舊聽得清,她說;「因為我真的愛過他。」
江南不說話,看她慢慢滲出笑,連嘴角都微微彎起。很痛苦,卻又像想起什麼美好的東西,不自知的笑彎唇。
接著緩緩說:「女人總是很傻,執意記得一個人最初的樣子,因為那個時候最好,便到死都不願忘記。哪怕最後一切都已面目全非,但心早已畫地為牢,想掙扎,就只有頭破血流這一種辦法。現在的王金龍可能成了全世界人都憎惡的混蛋,早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對我一點兒都不好了,他時不時就打我,往死裡打。但我在最好的年華里遇上他,那時的王金龍也是最好的,我這一生不會再有比那更美好的回憶了。我殺他,不是怕美好的回憶被他給徹底的糟蹋,就想讓一切都在這裡結束。只要他活著,就會給太多的人帶來痛苦和困擾。他可以喪心病狂的傷害我,但別人是無辜的。於是我就在他的酒裡下了藥,等他發作的時候殺了他。就用那把匕首,從家裡出來時被我扔在了車裡。」
難怪勘驗現場時沒發現打鬥的痕跡,也沒在被害人王金龍的身上提取到任何有關劉春玉的毛髮和指紋。她果然是有預謀的故意殺人,而且是在被害人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
江南靜靜的盯著她:「你殺他的理由就是因為對你們的關係絕望了?」
劉春玉搖頭:「他時常打我,折磨我,這些年還不是都過下來了。以前王金龍不是這樣的,不是我們之間出了問題,是生活將我們壓垮了,婚後我們的日子一直不好過,本來就不富裕,又先後下崗,之後他跟朋友做小生意,太實在,被人給騙了,欠下大筆的債務,日子就更加難過。那時候他心情不好,染上了賭博和熏酒的惡習,慢慢就變成了後來的樣子。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我不這麼想,美好的時候都在一起了,艱難的時候更得咬牙挺過去。他之所以變成後來的樣子,只是太想向我媽爸證明他自己,證明他可以給我好日子過,他的初衷都是為了我。後來發生那些事,他整晚睡不著覺,時間久了,慢慢的連性情也變了,對誰都惡語相加,什麼事也做得出。那天他喝了酒,差點兒傷害了鄰居家十幾歲的小姑娘。我很擔心,知道現在的王金龍做得出,他喝得失去理智的時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悲劇發生前就算報警也拿他沒有辦法,我不想他毀掉一個孩子,就決心殺了他。他死了,別人就消停了,哪怕賠上我,也值得……」
既然哀莫大於心死,又怎麼會泣不成聲?
要多大的恨意才會殺掉自己的枕邊人?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緣分得來不易,而劉春玉當年是真的愛王金龍,心甘情願嫁給他,現在卻又親手結束了他的性命。到底多大的冤仇?
劉春玉說:「你知道麼,女人喜歡飛蛾撲火,為自己編織繭子,用金絲做成,以為華麗不可方物,其實是牢籠。如果為我自己,就算他對我不好,我還是想他活著。但他變得太壞了,我不能讓他傷害別人。」
江南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沒有發動車子立即離開,反反覆覆思及劉春玉的話,想起一首詩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悲涼。他們沒有詩裡的深情,卻有裡面的苦情。
許濤打來電話,問她:「怎麼樣?」
「確實是劉春玉殺的,詳細過程我都已經清楚了,只能做減輕處罰的辯護了。」
「行,我在所裡等你,咱們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