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58章 文 / 月上梅梢
這媳婦就將剛剛道婆的話說了一遍,末了笑道:「嬤嬤說說,她好歹也是個道婆,竟然還有這樣大火氣,虧著還好意思說自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分明也是有煙火氣的。」
羅嬤嬤不屑笑道:「那道婆看著就不像好東西,所以說道教不可信,真要信奉點神靈,倒是跟著咱們老太太信菩薩的好。偏大太太就信任她……」
說到此處,不由戛然而止,羅嬤嬤站在當地,忽然想起那媳婦剛剛說的話,便覺著心裡忽冷忽熱,拉了那媳婦便往公主的院子裡走。
這會兒洛槿初也正在公主屋裡,羅嬤嬤拽著媳婦來到公主面前,見三奶奶在這兒,知道不必避嫌疑,就讓那媳婦將剛剛的話說了一遍。不等說完,便聽洛槿初「咦」了一聲,插口問道:「你們確定,那個是道婆嗎?不是尼姑?」
一句話問的羅嬤嬤差點兒笑場,搖頭失笑道:「我的好奶奶,那自然是道婆,尼姑頭上哪有頭髮?難道老奴連這個都分辨不出來?何況這陸家媳婦和她也是慣熟的,不然哪有可能和她抱怨,您說是不是?」
公主看到洛槿初面色有異,也奇怪起來,疑惑道:「莫非兒媳是想到了什麼?你快說出來。」
洛槿初支著下巴道:「嗯,倒也沒什麼,就是想起當日師父和我說過,這魚頭蛇的毒配上丁香硃砂等,是道家高人會用的丹藥,長年累月服下去,身體百毒不侵。」
「啊?竟有這種事?」公主也驚訝了,喃喃道:「原來這世上還真有百毒不侵的人呢。」
洛槿初頭上下了一排黑線,心想公主喂,你搞錯重點了吧?那是個屁的百毒不侵啊?不過是利用疫苗抗體的原理,少量服用,慢慢多服幾次,有那運氣好的,身體裡可不就是對一般毒藥產生抗藥性了呢。這要是運氣不好的,也可能服用了便過敏死掉,或是毒藥慢慢累積,不但沒產生抗體,反而入了血液肺腑,到頭來也是死路一條啊。
正想著,忽聽公主咳了一聲,洛槿初收回思緒,向公主看過去,就見一向溫柔慈和的公主此時臉上竟是如此端莊沉凝,眼中情緒一一閃過,痛心,無奈,憤怒,最後全都化作從未在她眼中出現過的冷厲。
洛槿初情不自禁的就站起來,此時的公主,給她的感覺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得,讓她想起當日看的電視劇中,太平公主高貴威嚴的風度,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這才是公主啊,尼瑪這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羅嬤嬤,這件事交給你,務必好好查清楚。」
公主淡淡吩咐著,聽得出來,她的聲音中有著壓抑不住的怒氣,而那羅嬤嬤也肅容答應,一邊就用眼角餘光偷看了岳姨娘一眼,張張嘴似乎要說什麼,還不等開口,就聽公主輕聲道:「除了羅嬤嬤,你們都出去。」
「是。」兩個心腹丫頭齊齊答應一聲,眼中卻有些驚疑不定的神色,她們在公主身邊的地位並不比羅嬤嬤低,也十分得公主信任,卻不知是什麼樣的秘密,竟然能讓公主連她們都不許聽,只告訴羅嬤嬤一個人。
洛槿初下意識的就跟著丫頭們向外走,卻聽公主訝然道:「兒媳你跟著出去做什麼?我是讓丫頭們出去。」
洛槿初這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兒媳聽母親說你們,所以也跟著……」不等說完,便見公主搖頭道:「你啊你啊,你的身份是和丫頭們一樣的嗎?真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所以說,古代的等級觀念是根深蒂固的,像是公主這樣慈愛的人,此時也可以將這種話毫不留情的說出來,一點兒也不考慮是不是會傷害丫頭們的自尊心。
洛槿初心裡很是佩服自己,都這個時候兒了,這心裡亂七八糟的都在想些什麼啊?公主這明明就是有要事交代的樣子,還不趕緊豎起耳朵好好聽?
「我知道,你對岳姨娘,一向都是有成見的,你只想著有她在,駙馬對我總是要薄待一些。」卻聽公主歎了口氣,來到岳姨娘床邊,看著她蒼白的面色,好半晌才幽幽開口。
「老奴不敢。」這種時候,羅嬤嬤自然也是要說說場面話的,確實是場面話,最起碼洛槿初就知道她對岳姨娘的怨念就差化成實質了,那真的是非常強烈的。
公主看來也很明白,但她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和羅嬤嬤較真,只是咳了一聲,方又沉聲道:「可是你怎麼不想一想?以我的性子,即便再委屈隱忍,我會對一個妾侍隱忍到這個地步嗎?這些年駙馬對岳姨娘很好,但是你自己說,那到了放在心尖上的地步嗎?駙馬對我又是如何,難道你不清楚?」
羅嬤嬤默然不語,洛槿初卻是在一愣過後,忽然明白過來,心中不由得立刻充滿了激動:哦耶!要真相大白了真相大白了,終於可以知道岳姨娘的真實來歷了,雖然已經知道她肯定是和趙英有關係,但這其中有什麼千絲萬縷的經過,她可是猜不出來,這些天也憋得夠嗆。
羅嬤嬤又不是傻子,此時也聽出了公主話中含義,不由驚訝的連尊卑都忘記了,竟抬頭直視著公主,喃喃道:「莫非……莫非岳姨娘……」
「是的,岳姨娘根本不是駙馬的女人,她嫁進府中二十年,卻還是冰清玉潔的處子之身。」
這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羅嬤嬤當場就木了。洛槿初站在一旁,雖然這個結果她早就知道,卻也激動地忍不住直打哆嗦,暗道公主啊,我的婆婆啊,您這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看把羅嬤嬤給嚇得。
「這個秘密,原本世上只有我和駙馬知道,今日是不得已,又讓你們兩個知道。不過還好,總算也不似當初那般形勢嚴峻了。只是你們也不許外傳,不然的話,總歸是大麻煩,明白嗎?」
羅嬤嬤和洛槿初怎麼可能不明白,齊齊答應下來。這裡公主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幽幽歎道:「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二十年了,鋒兒都長這麼大,也能擔負那麼重要的責任了。趙公子,哦,不對,現在應該叫他趙將軍了,他也終於可以回來,卻不知,還能不能見紅顏最後一面。」說到最後一句話,卻是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時候兒洛槿初真想給公主下個保證,可是她不敢啊,別說是岳姨娘這種情況,就是一個傷風感冒,你也不能輕易就拍胸脯說肯定沒事兒啊,萬一轉成肺炎呢?在現代那樣的醫療條件下,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肺炎而死,何況是這古代?
好在公主只是感慨了一會兒,便止了淚,歎息道:「當年,趙將軍乃是定國公府的庶子,只是他痛恨家族的奢靡頹廢風氣,加上母親早逝,他也看夠了府中人捧高踩低的嘴臉,便想出來自立門戶。駙馬和他偶然相識,有感於他的志氣,兩人逐漸的便相交莫逆起來。有一次趙將軍不知因何事去了一趟江南,回來便和駙馬說他有了一個傾心相愛的女子,要娶她為妻。駙馬聽說那女子只是秦淮畫舫上一名歌妓,便勸他打消念頭,這樣女子配國公府的人,哪怕只是庶子,也萬萬不可能做正妻,然而趙將軍竟是癡情不改,他本就要自立門戶的,於是索性和定國公將此事攤開來說,結果就被逐出家門。」
洛槿初忍不住便「啊」的驚叫了一聲,她是知道古代這婚姻制度完全由父母專橫包分配的,但這還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到這種殘酷。外祖父和那定國公一比,簡直都是老好人了。
羅嬤嬤卻沒有驚訝,在她想來,趙英如此任性,又只是個庶子,定國公將他驅逐出去也算正常,雖然顯得那老頭兒確實狠心。
接著就聽公主道:「現在想來,若是當真再等幾日,定國公發狠將他從族譜中除名,倒還能因禍得福,可偏偏造化弄人,他離開了家,卻仍然逃不過被連累的命運。」
「哦,難道說,不久之後,定國公就獲罪了?」
洛槿初想起之前秦鋒和自己說過的定國公犯罪的事兒,立刻便猜了出來,果然,就見公主點頭道:「何止不久之後?記得那是三天後,就有人向皇上獻了定國公在此前戰役中通敵的證據,皇帝大怒,將定國公府查抄了,定國公定了一個斬立決,其他人也沒逃過去,男人一律發配為奴,女人們則都充進教坊司,堂堂一個顯赫貴族,卻是轉眼間便煙消雲散。」
洛槿初和羅嬤嬤此時都有些明白了,卻聽公主又歎息道:「趙將軍離了家,卻沒逃過這一劫,那時駙馬也是剛剛與我成婚,這才以駙馬的身份,偷偷去見了趙將軍一面。趙將軍托付駙馬為他尋到紅顏,護她一世平安周全,兩人方灑淚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