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8章 文 / 月上梅梢
果然,她這一開口,門邊幾個女人就都停下了步子,洛濤一愣,皺著眉頭看向紅葉道:「怎麼?你有什麼事情?」
紅葉似是十分畏懼地向洛槿初看了一眼,接著便連忙道:「回爺的話,沒……沒什麼事。」
「是麼?」洛槿初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容,衝著紅葉笑道:「那可能是我看錯了,是了,我還沒謝謝你呢,其實那只鐲子我雖然覺著還好,你也不用送給我,我素日裡只是不太喜歡這些首飾,所以一般也不戴罷了,並不是沒有。」
紅葉臉色「刷」的一下就漲紅起來,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神不守舍的支吾了兩聲,洛濤倒是有些疑惑,問女兒道:「什麼鐲子?」
「就是這一枚,香草腕上戴著的。」
洛槿初示意身旁香草舉起手腕。一邊對洛濤羞澀笑道:「其實這只鐲子雖不錯,我看著也不過是還好罷了。紅葉又說是爹爹送的,我見她十分喜歡,便又著意誇了幾句,卻沒想到她這樣的上心,下午就把鐲子送了過來。我若不收下,倒像是拂了她的美意。若收了,怎麼說我也是娘親的女兒,戴著爹爹送給小妾的鐲子算怎麼回事兒?何況我又不是沒有鐲子,因此女兒想了想,就把這鐲子給香草了,她皮膚白,帶上去倒也不辱沒這塊翡翠。」
「姑娘既做下事情也就罷了,何苦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忽聽一聲嬌叱,洛槿初抬頭一看,只見紅葉一幅傷心欲絕的模樣在那裡拭淚,綠水卻挺身而出,面上全是忿忿不平之色,她心中冷笑,暗道終於來了。面上卻做出一副驚訝模樣,吶吶道:「綠水,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雖然鐲子給了香草,但我心裡,還是十分感謝紅葉姐姐的。」
洛濤看了眼女兒,又看了眼紅葉綠水,面色便沉下來,冷冷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綠水便上前來,剛要說話,就聽秦氏冷哼一聲道:「沒有規矩,爺問話,六姑娘還沒答,你著的什麼急?你是個什麼身份,自己不知道麼?什麼時候你一個小妾也能越過姑娘去了?還是說,急著惡人先告狀呢?」
一番話讓綠水面紅耳赤,咬牙退了下去。洛槿初這裡看著秦氏,暗道娘親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果然這些日子裡給她講的那些宅斗小說沒白講。於是這裡便配合著秦氏道:「娘親,爹爹,讓綠水說吧,女兒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就是上午的時候,女兒見她們追打著不成個體統,於是就嚴詞訓斥了幾句。她們倒也聽話,還請我進屋喝茶,又給我看這鐲子,說是爹爹給的,我見她高興,多誇了幾句,這也是因為之前訓斥了她們,怕她們多心,女兒總想著,家和萬事興,這一家人,總要和和睦睦才好,我雖訓了她們幾句,也盼著她們理解我的苦心,不要存心才是。」
她嘴上說著讓綠水先說,可自己卻一口氣兒把事情都說了,只恨得綠水咬牙切齒,等到洛濤再問她話的時候,不知為什麼,這女人心裡便有些惴惴打鼓,卻還是脖子一梗,按照先前定好的計劃,冷笑道:「姑娘何必還說這樣話?紅葉那鐲子拿給你看,你隨即就套上手腕了,分明是你強行拿走的,這會兒卻說這種話。其實我們心裡明白,以姑娘的眼界,怎可能看上我們的鐲子?不過是故意在我們面前擺姑娘的款兒,告訴我們這屋裡是誰說了算罷了。是,素日我們姐妹兩個有些張揚,也愛在爺面前放肆些,想來姑娘看不慣,又替奶奶抱不平,既如此,我們姐妹兩個不該說什麼,千不該萬不該,您不該得了便宜賣乖,拿了我們的鐲子,還故意這樣說話來氣我們,更給了丫頭戴。」
洛槿初挑了挑眉毛,綠水這番話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本以為這兩個女人是受了指使,要誣陷她偷鐲子,因此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又故意主動提起這個話茬兒,便是要擺她們一道兒,讓她們吃個啞巴虧。卻不料從一開始,那兩人就沒打算拿自己的鐲子說事兒,而是把一個「在小妾面前擺譜兒」的帽子扣了上來。要知道,這兩位畢竟是洛濤的女人,洛槿初即便是嫡女,對父親的女人還是要有點尊重的。
這樣的心機,可未必是紅葉綠水兩個女人能耍出來的,洛槿初忍不住便向芳姨娘看了眼,只見她面色是恰到好處的驚疑,只眼中微微有些凌厲閃過。她心裡便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想來芳姨娘自從來了莊子後,就沒佔到什麼便宜,反而時不時還要吃點啞巴虧,到底惹惱了她,因此便把紅葉綠水當了槍使。
細細思量,洛槿初也不得不讚歎這是一條好計策,芳姨娘心裡很明白,單憑這件事是絕不可能打倒自己和秦氏的。但卻可以借此給自己與母親一個警告,別逼得她太緊。二來,紅葉綠水在父親面前很得寵,但出了這件事,即便洛濤能容得下她們,秦氏也是斷斷容不下了,即使不趕走,也要安排離開莊子,這對芳姨娘來說,也是一件值得拍手叫好的事情。
就連這鐲子,恐怕也是芳姨娘攛掇著洛濤給她們的。大概還許了些別的好處,就讓這兩個蠢女人甘心情願的做了長槍,這種事情不夠芳姨娘干的。
洛槿初這裡還不等說話,秦氏早已經氣得三屍神暴跳,拍著桌子便站起身厲聲道:「一派胡言,你們兩個不安好心的東西,竟然敢如此誣蔑姑娘,是誰給你們的膽子?來人,來人,把這兩個賤人拖下去……」
「夠了。」
忽聽洛濤一聲斷喝,秦氏立刻扭過頭去,瞪著一雙丹鳳眼大聲道:「夠了?怎麼會夠了?洛濤,這便是你身邊狐媚子做下的好事兒。你好歹也算是個名門之後,看看自己都惹了些什麼人回來?我實話告訴你,這兩個賤婢,今日我是斷斷不會容情的,若是矛頭對著我就罷了,可是你聽見她們剛才說什麼了?她們是把髒水潑到妞妞身上了。這樣的賤人若還留著,日後妞妞要吃多少虧?家裡還想有安寧日子過嗎?」
洛濤勉強壓住心中火氣,沉聲道:「好了,這件事你讓我來處理,就不要多說了。」話音未落,卻聽秦氏冷笑一聲道:「你來處理?你怎麼處理?叫進房中訓斥一頓,再聽她們嬌滴滴哭幾聲,少不得就要安慰幾句,說不準還有什麼好東西再拿出來哄哄佳人,日後再給她們誣蔑妞妞的機會。是不是?洛濤,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妞妞是你女兒,你為了兩個賤人……」
「夠了,秦鳳儀,你有什麼臉說別人,看看你現在,和一個罵街的潑婦有什麼兩樣?」洛濤讓秦氏接二連三的貶低,臉上終於掛不住了,霍然起身罵了一句,然後他嚴厲地看向洛槿初,沉聲道:「妞妞,你也跟我過來。」
「你找女兒幹什麼?要審就好好審你身邊那兩個賤人,你找我女兒幹什麼?洛濤,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不信,滾,你給我滾,你敢動妞妞一根毫毛,我和你拚命,我豁出去這條命不要……」
洛槿初陪伴秦氏這麼多年,是她寂寞歲月裡唯一的慰藉和希望,那真是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聽見洛濤這麼說,秦氏立刻便化身為母夜叉,看樣子,如果洛濤堅持帶著洛槿初回房的話,她是真能一頭撞過去的。
洛槿初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終於明白了,自己到底還是小瞧了芳姨娘。這一招看似蠢笨的計謀,卻將洛濤和秦氏這些日子以來的微妙平衡徹底打破。
「娘親,您別這樣,就像您剛剛說的,女兒是爹爹的女兒,難道他會為了兩個奴婢而冤枉女兒麼?娘親稍安勿躁,這一次的事情,就是爹爹不說,女兒也要跟著過去看一看聽一聽的。」
洛槿初急忙走到秦氏身旁,拉住了她的手安慰。卻見秦氏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摟著她哭道:「妞妞,我的傻妞妞,你爹爹早被狐狸精迷昏了頭,哪裡還認你是他女兒?」
「娘別這樣說,爹爹也是疼女兒的。您好好想一想,從他來到這莊子,可曾做過對不起娘親的事情?就是對我,也是疼愛有加。娘親的性子從來都直率,才會有這一時之氣,等過後您好好想一想,自會明白爹爹的苦心。娘,別擔心了,您快回房歇著,等下女兒再過來看您。」
洛槿初一邊說著,就沖秦氏打著眼色,而秦氏自然也明白了女兒的一語雙關,她讓自己好好想一想,莫非這裡面還有什麼事情?一念及此,便哽咽著道:「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就和你爹去吧,記著,若受了委屈,來告訴娘,我不管他是誰,敢欺負了我的妞妞,我就容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