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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攝魂師之三 文 / 貝金卡人

    她一把托住我手,說:「怎麼?快躺到手術台上去。」

    「胃痛。」我喝醉酒似地退到手術台邊上,靠在上面做深呼吸。

    「不對,」她想起我不再需要急救手術,「我們不能再呆在手術室,應該到病房去。來,我扶著你,就在旁邊,沒幾步路。」

    她攙扶著我走到隔壁一間空病室裡。裡面有張床,我慢慢走進去在床上躺下。

    她按了一下床頭的呼叫器,不一會兒進來一位睡眼惺忪的護士。

    她向護士說了幾句話,護士快步出門又快步返回,手裡端著一個鐵盤,裡面放著兩瓶液體,一次性輸液管,針頭,膠布。

    她麻利地掛好瓶子,接上輸液管,準確地將針頭扎入我手腕處的血管中,用膠布固定好,然後說:「你應該吃點東西了。現在食堂沒人,我還有兩包方便麵泡給你吃了吧。」

    她跟著護士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回來時手上端著一碗康師傅牛肉麵。她將面放在床頭櫃上。「打針也不能空腹,你要吃點東西才行。」

    「這針多久能打完,現在能吃嗎?」我確實餓極了。

    「沒關係,我可以餵你。」她將床頭搖起來,讓我半躺半坐著,一口一口地餵我吃。

    一碗還有些燙的面被我唏哩呼嚕全吃到肚子裡,連湯都喝光了,仍然意猶未竟。這時,我才想起要說聲謝謝。「范醫生,真是不好意思啊,謝謝您啦!」

    「不用客氣,照顧病人是醫生的本份。」她將一次性碗扔到垃圾桶裡,拿起紙巾擦手,「你休息吧,還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

    「哪裡睡得著喲。」我歎了一口氣。

    「天大的事也要睡覺啊。不睡覺人會垮的。」

    「被人誣陷是神經病,而且真還就在精神病院躺著,叫人怎麼睡得著。」我在昏迷中沉睡了10個小時,這會兒又有了一碗麵墊底,睡意全無。

    她本欲起身離開,聽了我這幾句話,又在床頭的椅子上坐下來。「我是神經科的醫生,我也覺得很奇怪,你並不像個精神病患者。」她的語氣和語速就像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心理醫生那樣,像嬰兒的手那樣柔和,像春水一樣徐徐蕩漾,悅耳動聽,循循善誘,好像再苦澀的藥片在她的催化下都會變成蜜糖,就像她就是一個靈魂醫師一樣。

    「他們為什麼會誣陷你呢?」

    「可能是我的到來給他們帶來了麻煩吧。」我沒有說他們覬覦我的古畫。

    「哦?!你是一個麻煩製造者嗎?」她耐心地誘導我說出埋藏在心底的痛苦。

    我明白這是心理醫師讓精神病患者打開心扉的一種套路,可我並不反感,也許是因為我心裡本來就渴望找一個人傾述。我向她敘說自己的身世和到盤龍城後的詭異遭遇,其間我仍然邁開了古畫以及與古畫相關聯的內容,做這種隱藏真實的自己的事我毫不費力,就好像與生俱來就有這種本領似的,所以我的故事找不到什麼漏洞。從她的角度來說,作為一個職業心理醫師,她也不會抓住我的漏洞追問到底,因為這種做法通常會讓患者心理變

    看書網靈異(立刻顯示出大腦的醫學影像。她將手裡的激光指示器指向大腦右側的黑斑,「你看,這裡的腦組織統管人體對過去的記憶,包括情感、事件、人物等等,如果這裡受到猛烈的撞擊,造成損傷,就會使人失憶。我們再轉到腦後——」

    儀器滋滋地轉著,我感覺後腦勺有些發燙。

    「噫——」她突然吃驚地說:「這是什麼?」

    我在牆壁上看見自己的後腦勺裡面有一個微微泛著藍光的小方塊,就像我們看到的電腦芯片一樣。她轉到我身後,用手指摸著我的後腦勺正中間,「你以前受過傷嗎?」

    我想起前天晚上,在盤龍城博物館保衛部三樓曾經被那個黑影用棍子掃中後腦勺。「曾經被人在這裡打了一棒。」我說。

    「如果沒有這個異物,按照你的年齡,你右腦上的黑斑會在3到4年內慢慢消失,你的記憶就會慢慢恢復。但是,後腦勺上的異物壓迫了椎動脈神經,使得血氧無法充足供應損傷的神經元,黑斑就會變得越來越多,你的記憶就有可能永遠喪失,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下,你將永遠忘記過去的你,包括一切你曾經經歷的事件和你曾經認識的人。」她停了幾秒鐘,又說:「如果我沒有推測錯的話,估計是有人見你的記憶正在慢慢好轉,便在你腦裡種下了這個芯片。」

    「是誰會這麼做呢?」我想起了那個已經死去的譚文虎,不知道他跟我到底有什麼仇恨。

    「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經常做惡夢?」她說。

    我完全被那個只在科幻電影中見過的藍光芯片震懾住了,對她的問話全部如實回答:「是啊,經常看到有鬼。」

    「這說明這個芯片已經壓迫了與頸動脈相連的視神經,使你出現了幻覺。」

    我想起了幽靈一樣的婉兒,心有餘悸地問:「那現在怎麼辦?」

    她目光灼灼地望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告訴我實情,我幫你取出來。」

    我哪裡知道實情呢,我如果知道實情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了。「老天啊,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啊。你幫我取出來吧。」橫空出現的詭異芯片弄得我驚慌失措。

    這個年輕的醫生聽了我的話,心有不忍,但內心又十分糾結。「如果你是個罪犯,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她生怕因為我這樣一個陌生人而惹上麻煩。

    「請您相信,我是一個受害者。我的古畫被盜了。」我感覺自己的淚腺鼓了起來,但我的眼淚並沒有掉下來,在這個女人面前我還想保持一點點男人的尊嚴。我想,她其實沒有理由一定要幫我,但是如果她拿起電話通知警方,我必須馬上奪門逃走。

    她自言自語地說:「看來他的記憶真的還未恢復。」聲音很小,但是還是被我聽見了。

    她咬著嘴唇,眼睛轉來轉去,突然一咬粉腮說:「你是一個病人,我是醫生,沒有理由不為你治病。等你輸液完畢,我幫你把他取出來,應該不會太費事。你先安靜地躺著養好精神。我去準備一下。」

    老天保佑她答應幫我了,她真是一個好醫生。

    范醫生走出病室。我憑直覺相信她不會偷偷地將電話打到警局去。我無助地躺在床頭,剛剛提升起來的勇氣被這塊小小的芯片壓得稀爛。

    譚文虎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用這種殘忍的辦法對付我?

    我突然發現,在我無比熟悉的身軀裡潛伏著一個完全陌生的我。

    也就是說,我所認知的我並不是我,那我到底是誰?

    我想,除了失蹤的林小婉,還有一個人一定知道真相。

    那個人是武陵山黃金鎮孤兒院的沈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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