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涼亭內的談話 文 / 詩餘一縷虹
層層宮牆裡的平直道路上,長長的道路兩邊,儘是綠意縱橫的青樹,道路的那邊是迴廊的入口,廊口有處亭台。
陳雲櫻此時走在筆直的道路上,很明顯是剛回宮。
與近水樓所穿的服飾不同,陳雲櫻此時身著淡黃色的華貴錦衫,臉上那種柔弱溫婉的神情已經不復存在,只有無盡的平靜和威嚴,雖然只是少女,但身上發散的氣息絕對成熟不容侵犯,蓮步移動間安詳卻帶著強大的自信。
兩位俏麗的侍女平靜的跟在身後,神態絕對的恭敬,與陳雲櫻的距離始終把握的很到位。
筆直的道路上,那些宮女太監隔著很遠的距離便退在道路的兩旁,靜靜的恭候,直到陳雲櫻遠去才自行做事去。
道路的盡頭涼亭內,有著位身著麻袍的男子。
男子黑色的兩鬢旁有幾縷銀白凸顯,髮髻卻梳得極其整齊,很明顯也有些年紀,但是端坐的身軀卻給人極其有力量的感覺。
此時男子伸出那雙沒有任何皺紋的雙手,拈指從身旁的棋盒裡取了一粒黑子,抬袖放在了線條交錯縱橫的棋盤上。
左手雖然著著右手邊的袖子,但左邊的長袖還是飄在空中,如天邊飄拂的雲朵般輕盈。
陳雲櫻走到涼亭的路口,發現那位男子竟然早已在此處等她,有點感到奇怪。
以陳雲櫻的瞭解,自己這位叔叔總是正午時分喜歡來這裡乘涼博弈,但來的次數仍然少。
這位男子叫做薛雲袖。
陳雲櫻心中的奇怪只是瞬間消失,看她的樣子,應該常常見到這位男子。
所以她快步步入涼亭,帶這些欣喜的語氣躬身行禮道:「薛叔叔,您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了?」
薛雲袖聽到這聲音的來源,也沒有回頭,眼神仍然停留在棋盤上,在聽到這句話時。
沒好氣的道:「這裡又不是你的私人禁地,難道我就不能來嘛?」
聽到男子這樣的回答,陳雲櫻俏皮的一陣輕笑。
然後很自然的坐到了薛雲袖的對面,略微掃了一下棋盤上的局勢,隨手去了一粒棋子遞了進去。
只是剛剛落到棋盤上,對面的薛雲袖微微皺眉訓斥道:「這是下的什麼,你到底看沒看清楚情況就在那兒隨便支吾。」
這聲訓斥來的好生突然,讓剛收回手的陳雲櫻著實嚇了一跳,於是她認真的端詳了一下盤中的局勢,臉上一陣悻悻之色,撅嘴反駁道:「剛才沒有仔細看嘛!至於這樣嘛,有時我落錯了子,您老人家還反而慶幸呢!」
聽到陳雲櫻這番話,薛雲袖好像想到了什麼,臉色就像孩童不高興時黑了下來。
「哼,年輕人做事不要總是那樣隨性,人生就像這棋局一樣,決定了就不能悔改。」薛雲袖很是耐心的教導道。
陳雲櫻覺得面前這位叔叔今天說的話有點反常,似乎想要說什麼,沒有繼續將心中的調皮話說出來,臉色也回復了平靜,等待著對面男子要說的話。
薛雲袖時常來這道涼亭內和陳雲櫻下棋,可以說是看著陳雲櫻在這皇宮內長大,從最開始看薛雲袖下棋,漸漸發展為現在這樣,全都是薛雲袖教導出來的。
只是隨著陳雲櫻的年齡逐漸增大,偶爾中午或者夏天太陽正盛時,薛雲袖下棋的時候不免會瞌睡一番,這使得陳雲櫻總會出意外的贏上幾局,倒讓少女一陣自豪。
只是事後薛雲袖慚愧不已。
但今天薛雲袖明顯不只是單單來下棋乘涼。
當然更不可能來欣賞這宮中的風景。
涼亭的一邊是一處蓮池,蓮葉碧綠,或許是因為承受不住這炎熱的天氣,這些蓮葉盡顯各種姿態,池中開出的蓮花,綻放的白色花瓣卻平添一副色彩。
池裡浮萍上偶爾掉落一朵花瓣,游魚卻當做餌料紛紛游來,這樣的風景在這炎炎夏日卻有獨特的風味。
涼亭內侍候的宮女,早就將茶水一應伺候。
一盤棋快要到中途的時候。
薛雲袖突然開口道:「先前就已經說過,做事不要浮躁,女孩子最好細微一點,行事之前考慮下事情的利弊。」
「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你,看著你做的每件事,你的態度有時候能影響到許多人。」
陳雲櫻認真聽著面前薛雲袖的言語,同時也在關注著棋盤上的變化。
雖然手上落子的時間差與先前相似,甚至是相同,但她的大多數心神很明顯沒有落在棋局上,而在考慮其他的事。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走神。
而薛雲袖卻很清晰的感覺到了。
於是薛雲袖提醒道:「不要走神,先做好你眼前的事。」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陳雲櫻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頭致歉。
棋局中的心不在焉自然也是對對手的一種不尊敬。
「你昨天想必已經見到了書院的那位少年,而且是你主動的宴請,京都有很多年輕俊傑連看你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你做出這樣的舉動會給那少年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甚至給那些人帶來莫名的猜測。」
「那位少年也很不錯,就算是為了拉攏結識也用不著這樣。」
陳雲櫻聽到這句話後,神情略微有點變化,平靜道:「不是為了拉攏,我只是覺得……「
沒有給陳雲櫻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在聽到陳雲櫻回話的片刻,薛雲袖便猜到了某種可能,也是他早就預料出來的結果,現在這種結果的可能性越來越大,所以他必須打斷。
「我不希望這樣的話在出現第二次,就算心裡藏著也不要說出來。」
「看來你這些天的心思太亂,你現在最重要的依然是修行,沒有跨過太虛的門檻,你依然還是太弱,不要總想著那些兒女之事。」
陳雲櫻聽到這裡一張俏麗的小臉頓時變得緋紅。
他沒有想到薛雲袖早已猜出了她的心思。
沒有給她任何狡辯的機會。薛雲袖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是太過年輕,那次詩詞軒的詩會你也只是見過那少年一面而已,為何斷定他的身份沒有問題,就算沒有問題,那他的品德方面呢?」
「你是女兒家,你的門面代表著整個皇族,不要忘記你還有位兄長,你自然也不希望這件事傳到他的耳裡。
那位少年我沒有親眼見到,聽說在書院裡的表現也不錯,讓我真正在乎的是他的實力以及他後面的人物,院試放榜那日,沒有師長在側,所以沒有人知曉他的實力。
書院每屆的學生裡總有幾隻真龍真鳳,就算是我也得不到他們的確切身份。
不過這屆的學生貌似很有意思。
剛好我前幾天也才知曉,似乎凌煙閣的人也有參與。」
聽到凌煙閣這個詞。
陳雲櫻似乎也有些震撼,她很清楚凌煙閣代表著什麼。
世外之地都不是那般簡單,就算她的身份特殊,但若是實力不到,自然也是遜色之比。
薛雲袖能夠將這樣的信息透露給陳雲櫻,自然是在施壓,對於現在的陳雲櫻最好的一劑藥當然要猛,也要更徹底。
當然陳雲櫻自然也知道薛雲袖這句話的目的。
心裡對自己宴請江夕的做法感到些許悔意,只是這樣的想法只是瞬間便被某些意想所湮滅,難道自己的做法真的不妥嗎?
陳雲櫻不禁這樣反問自己。
話末,棋盤之上的對決自然也結束。
只是陳雲櫻的白棋卻敗的非常慘,近些年這麼多次的對弈,這次是敗得最慘。
薛雲袖品了一口有些微涼的茶水,覺得好生無味,轉身便離開了。
這段對話就好像書院禮科教授的課一樣,薛雲袖只是將自己該說的都說出來了,陳雲櫻也沒有任何提問或是解釋。
他不需要陳雲櫻的任何解釋,也相信陳雲櫻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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