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道念 文 / 漢海沙
從偵查情況來看，神龍東異化骷髏越來越多。」東線神術營呂俊提醒道，他被雲聲提拔為神術營主辦，對工作很認真，「出征時機要謹慎，戰場選擇也要慎重。」
「怕個逑！」蔡若山眼睛一瞪，「老子殺……咳咳，大家都說說。」背後婁星河暗中踢了一腳，他猛然醒悟，如今是群策群議的時候。
「我們轉戰土屋國怎麼樣？」有位老成的新越神軍營將提議，他是最早的一批東線軍團神軍將領，對當年在羽民省輕鬆獲勝之役非常深刻，「這些年過去了，羽民省骷髏也該回潮了。」
「無論到那，打一仗就好！老是悶在這裡憋屈！」有位新兵營將發言，「如今營內軍兵心情煩躁，大家閒得皮癢，爭鬥事件煩死了！」
「爭鬥事件多麼？」晁金奇怪道，按說新越軍中紀律嚴明，士兵自覺性也高，不該發生違紀行為啊，「婁將軍有沒有統計？」
「軍紀隊有記錄。」婁星河連忙稟報道，「爭鬥事件主要集中在剛到位的一營新兵中，他們的紀律性還要進一步強化。」
「老兵也有。」那位新兵營將臉漲紅了，不想才來就給主帥留下壞印象，「瑞芝營都發生過。」
「咳咳，是有的。」蔡若山今天嗓子老是不好，「昨日有兩位兄弟為件小事大打出手，軍紀隊已經對他們進行了嚴懲。」
晁金心頭一緊，直覺有巨大危機籠罩到東線軍團，如今不是攻擊與防守的取捨，而是盡快擺脫這種危險情緒。難道是太靠近骷髏前線，大家壓力過大？還是神龍東發生了更大異變，莫名其妙地影響到了我們？無論是何種原因，都需要立即調整。
「全軍接令！」晁金立即停下軍議大會，起身命令道，「即刻後撤三百里，沿途百姓一併動員離開。全軍立即啟程，不得延誤！」
晁金心意已決，身上氣勢大定。在燈火照耀下，他兩眼熠熠生輝，透著一份剛毅，正是雲停看重的果決秉性。
眾將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婁、蔡兩位老將帶頭接令，眾人只好依命而行。東線軍團在夜色之中緊急佈置撤兵事務，誰也未曾發現，戰營漆黑的夜空之上，一縷黑氣很人性化地搖頭擺尾一番，似乎歎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向南退卻。
朝陽升起之時，東線軍團數十座軍營已經收拾停當，大軍浩浩蕩蕩向北轉移，遠離他們守護已久的百里寬神力密林。三百里範圍的各縣百姓也不得以跟隨後撤，沒有軍隊保護，他們在骷髏面前就是一盤美味佳餚。
第二夜，空中一縷黑氣不捨棄得又越過防護林向北飄蕩，可這次就退不回去了。紅光一閃，一線火蛇截斷其退路。
「以大欺小，可是死神作風？」火蛇之中，傳出東聖神師譏諷的話音。
「老夫做事只憑心意，管他啥作風，何時講過規矩！」黑氣的話音一股霸氣，對火蛇不屑一顧。
「今天就給你立個規矩！」東聖神師毫不示弱，要為天下定法度。
「彭」一聲，黑氣與火蛇實實在在撞到一起，爆發出驚天巨響。剛才還自高自大的黑氣，讓神火灼傷小了一圈。東聖神師已非上次神龍東第一次交手時的弱小了，今時已經晉級入神中段「梵聖」之期，儘管當初的寂滅骷髏也晉級到了最高層面骷髏死神，但還是被硬生生壓制住。
邱瑤等人執行月法，清洗了新越大陸各地聖師殿中無恥之徒後，重新樹立了東聖神師聖法救世的光輝形象，各地民眾信仰聖師修習聖法的行為又逐漸增加起來，恢復了當初舉國修神的熱烈局面。而看盡天下潮起潮落的東聖神師，也在世人內心動盪起伏中大徹大悟，從而得以成功跨過「梵心」這道關口。入聖後期「大衍心經」四字齊現之後，他對骷髏來歷更為明瞭。大越國骷髏並非虛空而生，而是從神龍東蔓延開來，這個無敵深淵就是骷髏的老巢。骷髏從神龍東爬出來後，吞食了大越國僅千萬人口，才最終進化出它們的神祇。而且東子也推算出來，這個最終進化成骷髏死神的竟然就是將己納為齏粉的紅月夜進化紫金骷髏。他苦練多年，如今境界終於超越回來，這個仇可以報了。
這團黑氣還不服氣，它猛然向中間塌陷，拚命集聚成緻密的一團，壓縮成份量極重的一個點，這是要用本體力量來戰鬥。火蛇也非常重視，也同樣凝聚合併，結成一點堅硬的水晶。這一點就是美人魚為他塑體的水晶本源，淬煉多年後更加精純，外層罩著緻密的神火光焰。
東方的天空越來越亮，朝陽就要升起。濃縮到極致的一個黑點，一個火點，稍稍加速，在日出前一霎那，惡狠狠撞在一起。兩個狠人都沒有做任何保留，都是毅然決然踏上了不歸路。
時間似乎停滯，聲音也不復存在，只是一個無比明亮的光團，驀然出現在神當州南部天空。與這團亮光相比，才從地平線上跳出來的朝陽，顯得比月亮都黯淡。
光團很快就熄滅了，而周圍百里之內已經一切蕩然無存。正面相撞的黑氣與火蛇同時消散了，曾經鬱鬱蔥蔥的防護林也沒了，腳下的土地也沒了，即便是空氣也被吞噬，這方天空都被撕裂，露出一角黑漆漆的夜色。從高空看下來，這片陸地上出現了方圓百里深不見底的黑洞，而隨即又狂風大作，周圍山石吹進黑洞，周邊樹木攔腰截斷，若是當初晁金不撤走東線軍團，如今也肯定捲入洞底。狂風、地火、暴雨、泥石流，這方土地過了許久才穩定下來建立新的平衡，恢復平靜後出現了一個深不可測的神當湖，成為攔阻骷髏北進的絕佳防線。
此番驚天碰撞之後，稍受其傷的東聖神師悶哼一聲，化作流星自聖師峰無所畏懼地倏然遁來。而神龍東深淵中的黑氣也翻騰不休，悍然衝破洞口壁壘脫身而出，化作黑漆漆骷髏死神，氣焰滔天地殺了過去。
神祇開戰，天地異變，戰場所及一切將成為虛無。東聖神師將戰場選在神龍東，就是不想波及人類，而骷髏死神根本不在乎骷髏死活，要戰就戰。
一時間，立山境內風起雲湧，眾神皆驚。神龍東五百里內再無聲息，兩位神祇共同現身，骷髏拜服且生靈噤聲。對峙中的東聖神師與骷髏死神巍然不動，週身氣勢不斷累積，腳下的一切讓這兩種無上威壓碾得粉碎，不知有多少骷髏子孫葬身戰場之內。
驀然，兩位神祇動了。骷髏死神憑借強悍本體搶沖硬打，而東聖神師還以烈焰滔天。死神寂滅能出沒虛空，而大羅寒焰能燒滅一切，兩位神祇都是大智慧，瞬間領悟通達，戰鬥不可避免陷入到僵持階段。習慣硬碰硬的兩位神級高手試探過後，皆恢復了硬戰本色，凝聚身形晶化本體，還復拳打腳踢對戰開來。
「疾！」東聖神師心頭猛然警覺危險，自知不好遇上偷襲。而對面骷髏死神纏鬥不放，東子不得以運起神火罩暫且護體，硬抗骷髏這一記，勉強閃開身形，得以專心對付偷襲之人。
「瑲琅」一聲，拼著半個身軀潰散，千鈞一髮之中勉強找到一絲生機的東子，將虛空出現的偷襲仙劍一拳砸爛，也終將藏身一旁的偷襲之人拽了出來。東子這含憤一拳，凝聚了絕世神力，動用了億萬的信仰源力，自然讓偷襲之人沒得到好處。東子已然重傷，而仙劍靈性耗盡後反噬劍主心神，最終造成兩敗俱傷。
打碎東聖神師半個身軀之後，骷髏死神並未痛下殺手，而是瞬間錯身而過，凝聚週身死氣打出致命一拳，毫無差池打在踉蹌顯身劍修的本體上，它是要痛打落水狗。這一拳就是大羅真仙也受不了，畢竟是兩位化神期神祇合力攻打。心懷叵測想要漁翁得利的升仙期仙修，就這樣打落凡塵，成了一攤肉泥，此番內外雙重打擊，就是不死境界也會掉落好幾層。
「殺！」東子心靈又是一動，他低頭一個頭槌，將最堅硬的頭顱連同頂上東聖神師冠撞上身邊骷髏死神，堪堪護住遁術趕來的東聖娘娘。林少柯一聲驚呼，將手中一個藍色的冰錐向骷髏死神身上一丟，抱著東子合體後退。東子心裡清楚，方才骷髏死神沒趕盡殺絕不是突然有了惻隱之心，而是將他當成了一條死狗，仙劍反噬的升仙期劍修才是骷髏死神落井下石的最佳選擇，只有東子稍一遲疑，死神就能收割兩位神祇的性命。不過這番計較，東子瞬間就明白了，才抓住骷髏全力攻擊劍仙稍縱即逝的戰機，從後面出頭相攻，將死神甲冑砸爛。
吃了東子頭錘的骷髏死神，見林少柯擲來藍色冰錐，竟然驚慌失措，可未曾來得及躲避，冰錐迅即爆炸開來，將甲冑渙散的死神骷髏炸成漫天冰屑。
身前有東聖神師捨命相護，爆炸後的冰屑連同死神骷髏碎片才沒沾到林少柯身上，畢竟她才是入聖期修為，沾上神祇的戰鬥餘波恐會斃命。
林少柯能及時趕到，是其直覺再次靈驗。她心神不定多時，實在忍不住了才哀求海神保佑，不知落下多少眼淚才求來附有無邊神力的海神冰錐，但還是來遲了。這一次遲到，成為林少柯永遠的痛，即便將骷髏死神滅上千百次，也不值自家夫君一根汗毛。
可如今東子已是強弩之末，身形已經開始渙散，「海神之淚」凝聚的水晶本體也已失衡，崩潰與再生不停在他體內發生，神念都受到影響。
「納命來！」高空傳來一聲叱呵。
禍不單行，悲傷的林少柯還未想出救治辦法，索命殺神又來了。
仙劍引身，一位道貌岸然的劍修飛天遁到，赫然又是一位升仙期修為，看服飾與前面偷襲劍仙是一個門派的，很像立山派劍仙。只不過剛才是兩位神祇相爭，後來聯手滅了一個仙人，如今又來了一個，什麼時候貧瘠立山境中神仙這麼不值錢了。
「還我師兄命來！」這位劍仙不問青紅皂白，揮劍就要斬草除根。
「你等仙修不問道理，上來就偷襲，當是死有餘辜。如今還要趕盡殺絕，不怕天理昭昭麼！」東聖神師勉強積蓄力量，上前護住林少柯，高聲怒斥。
「爾等魑魅魍魎，還言什麼天理？」新來的劍仙不屑一顧，「我等仙家就是要除魔衛道，匡扶人間正道。」
「我佑得五百萬子民安康，又怎會是魔道？」東聖神師言之鑿鑿，「你等避世躲禍，何言匡扶二字？」
「這等愚民，與骷髏同宗，全數滅了又如何？」劍仙哈哈大笑，「如此也罷，待我一同除去，今日成我大功德！」
「東子，速走！」天空驀然出現一個圓形彩虹，將東聖神師罩在其間，彩虹深處神氣繚繞神人影影，隱約傳來美樂飄飄。躲在身後的林少柯，猛然記起笑少天的珍珠，當即一把捏碎，要將東子虛空傳走。
「磁楞」一聲，新來的劍仙要斬草除根，可惜閃擊來的仙劍讓彩虹光環防住了，虛空通道壁壘之力不是普通劍仙能破壞的，只有晉陞到大羅真仙境界後，才能任意妄為。大羅真仙可以自己開闢虛空通道，當然砸爛這個壁壘更不在話下。這位仙修望著冉冉離去的東聖神師，氣得七竅生煙，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麼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眼睜睜錯過了。
「好好！」仙修臉色變得猙獰，氣急敗壞喊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看我滅你子民斷爾根基！」
「你敢！」東聖神師勃然大怒，世上竟有如此修行之人，如此不知廉恥，「我本體可散，道念不息，爾膽敢傷及一人，吾誓必滅你仙門！」
東聖神師言罷，週身放出燦爛光華。凝聚本體的大海之水倏然散開，化為漫天花雨從天而降，穿過彩虹圓環落到新越大陸邊邊角角。新越國與齊國百姓頓時淚雨滂沱，五百萬世人瞬時明白了聖師捨身救護的恩德。東聖神師本體天雨散盡，最後僅僅留下一滴海神之淚，投進逐漸縮小的圓圈彩虹之中，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