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風沙邊城 文 / 天涯吹雪
有風的地方不一定有沙，但有沙的地方就一定有風！
這裡是座北方小鎮，常年都是風沙，尤其是冬天乾旱的季節。
小鎮果然很小，鎮上只有一個客棧，一個煎餅鋪子。
煎餅鋪子的老闆姓孫，鎮上的人都叫他煎餅孫，今年已是四十五歲了，從小就就跟著他爹學得一手煎餅的好手藝，雖然忙忙碌碌，但生活過得還算富足。
在煎餅孫的記憶中，鎮上從未有中原人來過，最近他發現有一個裝束中原人的陌生人經常到他的煎餅鋪來買煎餅，然後就把自己帶來的燒刀子就著煎餅慢慢地吃起來。
他很少開口說話，所以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鎮上的人都很質樸，只要他不殺人放火、欺男霸女，沒有人會去管他。
今天煎餅孫特別倒霉，剛才四五騎飛馳而過，不但弄得他一臉的風沙，還撞翻了他的煎餅檯子，一天的生意就這麼黃了。
煎餅孫正皺眉歎息，沒想到四五騎又奔了回來，其中一人凶神惡煞地用馬鞭指著他，另一種只手攤下一幅圖，「喂！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煎餅孫瞥了一眼，沒好氣道：「沒見過！」
那人又凶神惡煞道：「抬起頭來仔細看看。」
煎餅孫抬起頭看了一眼，仍然搖頭道：「沒見過！」
幾個人又匆忙打馬而去，像是趕著去覆命。
其實畫中人煎餅孫是見過的，雖然畫得不像，但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每天都要來買煎餅的那個中原人。
此時那個人就站在煎餅孫面前，他居然沒發現，猛抬頭時倒是嚇了一跳。
「你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煎餅孫問。
那人笑而不答，然蹲下身去撿煎餅，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塵。
煎餅孫看在眼裡，看著看著眼圈就有點紅了，這些年眼圈倒是經常紅，不過那都是進了沙子，很少為了別的原因而紅過。
「別撿了，朋友，今天的生意不做了！」煎餅孫勉強笑道。
「不撿我吃什麼呢？這些我全買了。」那人沒有抬頭。
「我請你喝酒！」煎餅孫平生大概第一次說出這種話。
那人手上也已撿了高高的一摞煎餅，於是站起身，笑道：「我請你！」
煎餅孫眼圈又紅了，他沒有拒絕，直接把那人領進了屋，把門插好。
這些年他從來沒有朋友，也不知道有朋友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而現在他終於知道了。
屋裡很簡單，沒有傢俱，只有一些做煎餅用的東西和一些做煎餅用的料。
這就是煎餅孫的生活，簡單而樸素，卻又充滿著溫暖快樂！
喝酒當然需要一張桌子，可屋裡沒有桌子，煎餅孫只好把擀面用的檯子當作臨時喝酒的地方。
「屋裡簡陋，朋友不要見怪！」煎餅孫心裡很是抱歉。
那人已經坐下，從懷中取出了燒刀子，笑道：「我是個浪子，只要有酒喝就行！」
煎餅孫打開了塵封已久的櫃子，取出了一壇落滿灰塵的不知名的酒，轉身坐下，笑道：「朋友，來，今天咱們喝這個，我珍藏二十年的女兒紅！」
那人很感動，煎餅孫很激動，二人就在這幾天，就在這一刻已成了知己！
這是何樣的情感？前世是否已經注定？
一切盡在酒中！
酒逢知己千杯少，煎餅孫很少喝酒，所以他喝到第五杯話就多了。
「朋友，那些找你的人是你的朋友還是仇人？如果是仇人，我煎餅孫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你的周全！」說罷已捲起了袖子，似乎這樣才能顯出更深層次的豪氣。
那人大喝一口，然後心似乎往下沉了些，因為說話很低沉。
「我叫李心雲，那些找我的人是山東神武鏢局的人，因為我劫了他們價值五百兩黃金的一批貨。」
煎餅孫停住了手中的酒杯，瞪大了眼睛，「五百兩……黃金？」
「五百兩黃金！」
李心雲接著笑道：「否則，我哪有銀子買你的煎餅！」
「你一個人？」煎餅孫實在看不出也不相信李心雲會有那麼大本事。
「我一個人！」
「你用什麼劫的？」煎餅孫眼睛還是瞪得很大，因為他沒有看見李心雲身上有任何兵器。
李心雲笑道：「用什麼都可以劫的，比如，手指頭。」說罷伸出了一個小手指。
煎餅孫不知是醉了還是癡了，總之，眼睛變直了。
李心雲接著道：「他們在山東勾結官府，收刮民脂民膏，每年都會運送大量的金銀財寶來關外藏匿……」
煎餅孫眼睛突然發紅，大拍桌子道：「劫得好！」然後也大喝一口，「這種人你根本就不應該留下他們的狗命！」
煎餅孫越說越來勁，李心雲根本插不了嘴，所以他只能喝酒，所以他也醉了。
煎餅孫說話越來越慢，越來越低，終於一頭紮在了桌子上。
李心雲滿腔的話無人聽，只好起身搖搖晃晃走了，這些年他第一次醉得這麼厲害，不知是煎餅孫的酒勁太足還是喝得太痛快了。總之，他離開前頭腦還是清醒的，不忘把煎餅孫扶到床上，不忘把他的門關好，還沒有把夕陽當作朝陽！
李心雲搖晃地走著，走著走著就遠離了小鎮。
夕陽透過黃沙照射在他身上，雖已失去了不少光澤，但朦朧中反而更添一種詩意。
不過，這種詩意美很快就消失了，四處突然塵土大起，把夕陽完全阻隔在了天邊。
李心雲揉了揉眼睛，朦朧中自己似乎被很多馬匹包圍在了其中，酒立刻醒了一大半。
塵土漸落，馬蹄聲已稀，二十餘匹馬果然已把李心雲困在了中央，馬上人個個鐵甲加身，真如訓練有素的軍人般。
為首一人方頭闊臉，昂首挺胸，手提流星錘，威風凜凜，此刻正在向李心雲放話。
「敢劫我的鏢？你有幾條命？」
李心雲笑道：「周總鏢頭，周神武，你的鏢正是我劫的，不過……」
還沒等李心雲說完，周神武就怒火沖天了，手中流星錘直擊李心雲胸口而來。
李心雲急忙跳開，樣子有些狼狽，他真沒想到周神武性子急成這樣。
又是一陣塵土，塵土落定後，李心雲剛才站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個足可裝下一口棺材的大坑，李心雲剛才若是慢了半步，此刻恐怕已經是個死人了，而且已經葬好了。
周神武再次放話，「我的貨呢？你最好馬上把它交出來，否則……王鐵樹……」
「是！」一顆鐵樹般的漢子馬上拍馬從周神武後面轉了出來，手中提著一個布袋，直丟到李心雲跟前，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從布袋中滾出，摻雜著沙土看上去更是慘不忍睹。
李心雲一眼就認出了人頭的主人，因為他們剛才還在一起喝酒。
煎餅孫，這確實是煎餅孫的人頭。
周神武大笑道：「你若不交出我的貨，下場更慘！」
李心雲的拳頭已握得像一流星錘，看樣子完全都可以更周神武的一決高下。
李心雲一字一字的吐出：「他姓孫，叫煎餅孫……」
「哈哈哈哈……他確實是個賣煎餅的孫子！」周神武說完，馬上引來手下人一陣哄笑。
李心雲仍然一字一字吐出：「我平生有兩個最好的朋友，他們都姓孫，可是他們都已經死了！」
李心雲身上的野獸氣息慢慢地在散發，只是風沙太大，沒有人能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