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長生劍鞘 文 / 枉惑
忽地一陣陰風，悄然之間從人影體內掠出，直刮向顏亦辰，使得他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前輩是……」待陰風吹過，他緩了一緩，疑惑地問道，同時心中忖道：這人與我前世相識，卻不知是敵是友。
人影卻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兀自默默佇立片刻，身形一動，向著西方飛掠而去。
顏亦辰見他遠去，心裡非但沒有高興之意、反而有些哀然與內疚。
罷了，都已是前世的事情了，就讓它過去吧。他心道，不再去思索這些，整頓精神準備繼續趕路。
但現實偏偏與其想法相違背。人影雖已遠去，其平平淡淡的話語，卻帶著一種使人不能拒絕的語氣遙遙傳來：「跟我過來。」
顏亦辰聽到這句話語後，心神竟是沒有一絲抗拒之意，反而有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當即便跟了過去。
瑾夏一急，連忙拖住他，卻聽他說道：「反正咱們也要往西而去，不若先跟過去再說。」
而這時，那人影似是感應到如此，又遙遙說道：「你也過來吧。」語氣所指，正是瑾夏。
瑾夏立時言聽計從，與顏亦辰一同追了上去。
「他應當不會對我們不利。」顏亦辰暗中傳音道。
「你怎麼知道？」瑾夏問道。
「感覺，」顏亦辰道，「一種莫名其妙地感覺。」
三人前後飛行沒多遠，人影似是不滿他們緩慢的速度，捲起一陣陰風攜著顏亦辰二人。如此一來，他們的速度更上一層樓。
陰風在身子四周嗚嗚作響。顏亦辰只覺陰氣森森、但卻沒有什麼不適，慢慢放下心來，卻開始疑惑人影想要帶他們去往哪裡。
這般一路疾飛，不時看見有各種各樣的光芒來回錯過，皆是來此虛古戰場中的修士，有人界諸族、也有冥界似人似鬼的修士以及神界的天兵。
但是當他們看見這一行三人駕著陰氣破空飛掠、速度之快竟使人看不清他們的面貌，實在是匪夷所思，於是都不約而同地遙遙避開，生怕不經意間招惹到這來歷不明的三人。
顏亦辰望見後一陣無奈。卻在此時，一股淡淡的寒意，從遙遠的前方瀰漫過來。
他吃了一驚，連忙凝神戒備。
三人速度不減，在數不盡的懸浮山丘與平原間穿過。下方浩瀚的血海始終如一、不見盡頭。
而那股寒冷之意，卻愈加濃烈，開始變得徹骨起來。
終於，遠方的海天交接處，現出一抹雪亮。
緊接著，那抹雪亮變得更大、更清晰起來。
顏亦辰心中一喜，雖依舊看不清那是何物，但卻心生感應，那雪亮之處，赫然是一座雪山。
三人速度極快，馳騁少時已能望見雪山的模樣了。
那當真為名副其實的雪山，卻不知在這虛古戰場中是如何生成的。山體高聳，上指蒼穹、下抵血海，皚皚白雪，閃爍著點點光澤，緊緊裹住每一寸山地。一眼望去，彷彿這是一座完全由雪堆積而成的奇山。
而下方臨近雪山的血海，竟是以之為中心、結成了一圈方圓愈百丈的血冰。
「這裡果真有雪山啊，天地造化當真詭異叵測。」顏亦辰感歎道。
瑾夏故意白了他一眼，說道：「大驚小怪。我生活的無憂仙島，以前也是一座雪山呢。」
那道模糊人影突然顫抖了一下，但卻沒有被二人發現。
「無憂仙島也是雪山？」顏亦辰這一驚更是不小，訝道。
此時此刻，刺骨的寒意，直襲身體。即便顏亦辰二人以精氣護身，也抵之不過。
「哼。」瑾夏得意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身子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而顏亦辰亦是如此，當下心念一動，體內火相瞬時亮起紅光，散出滔滔熱浪，傳遍了他身體各處。同時，紅光破體而出、罩在瑾夏身上，暖意登時傳進其體內。
如此一來，二人方才抵住了寒冷。
前方人影逐漸放慢了速度，飄忽間已閃到了雪山之上，但卻沒有落足，而是懸空而立，低首望著腳下的雪。
顏亦辰與瑾夏亦是停住身形，雖不明所以、但卻學其模樣，懸立觀望。
一時間，寒意如潮洶湧撲來。二人禁不住又連打了幾個冷顫。
「這兒的雪怎麼這般寒冷……」顏亦辰嘀咕道，連忙加注道力、使暖意更盛。
「難不成這雪有什麼問題
看書」網、奇幻!鐵劍已然浮現而出。
人影接過劍，低首看了片刻，隨即轉過身去，向雪山頂端掠去。
顏亦辰與瑾夏對望一眼，緊緊跟了上去。
沒有多久，三人來到了雪山之巔。舉目望去，四野蒼茫，山丘懸立、血海靜匿，隱然間一股悲意、一股涼意，流轉不休，如一首長歌，哀哀傷傷、茫茫然然。
這般感覺之間，竟真有一曲長歌，從血海、從九霄、從荒涼的虛無中緩緩傳出，傳進心中。
「九霄長歌，又怎能唱斷萬古之愁……」
一句虛無飄忽的話語，突然響徹而起，字句間滿是蒼涼之意。
顏亦辰與瑾夏吃了一驚，但左顧右盼片刻，卻只見白雪蒼蒼、而尋不出說話之人身在何處。
「不用找了……」那人又說道，「我在你們腳下……」
「出來吧。」模糊人影突然淡淡說了一句。
「奇怪，」那人語氣中多了幾份驚訝之意，「你這六百年方才磨滅掉的急性子，怎麼又回來了。」
人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握劍站在那裡。
「嘿嘿……」一陣笑聲過後，只見一道如鬼魅般的人影，恍恍惚惚間從雪中飄了出來，卻是一個白髮白鬚的老者，在週遭白雪的映襯下，有幾分超凡脫俗的仙家氣韻。
「把劍鞘給我。」人影不等他完全顯現出來，便開口說道。
「急什麼，」老者笑呵呵地看了看他，而後目光卻是掃過瑾夏、落到了顏亦辰身上，「輪迴體？」
顏亦辰不知這老者是誰，但心中並無反感，當下略一欠身，正要說話，卻聽模糊人影搶道：「你關心那麼多做什麼，快把劍鞘給我。」
「嘿嘿，」老者依舊笑道，目光卻始終盯著顏亦辰，「今日不光性子急了，連話也多了。」
「我看你才是話多呢。」人影道，語氣卻依舊很是淡然。
顏亦辰看著這二人一來一去爭執，倍感尷尬，卻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在心中忖道：他說的劍鞘，難道是青木玄鐵劍的劍鞘？
老者眼睛一斜、瞅了瞅模糊人影，最終嘀咕道：「好不容易來一趟，不陪老夫聊聊天，開口就要東西……」一邊說著，一邊揮手甩了件東西給他。
顏亦辰定睛看去，卻發現那是一塊陳舊的青木令牌，令牌上刻寫著兩個蒼勁有力的字：長生。
當他的目光掃過這兩個字之時，突然覺得有一道刺目的光芒從其上射出、刺得他雙眼生疼。
人影伸手接過青木令牌，隨即轉身向雪山下衝去。
「唉……」老者幽幽歎了口氣，問道，「你是七淵轉世吧。」
顏亦辰支吾一聲，正在想如何回答他，卻聽他繼續道：「預言是准的，但究竟是福還是禍。」
「前輩所言何意？」顏亦辰疑惑道。
「六百年前，你親手將這長生劍鞘封入雪山中後，便死去了。」
顏亦辰身子一顫，心下驚駭。
老者繼續道：「老夫也是在那一天，悟透了心卜術的最高境界，算出了六百年後的事情。」
顏亦辰此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心卜術胖宋亦是通曉，但卻只能遇見即將發生的事情，顯然只懂皮毛。但眼前這位老者竟能夠往後推算六百年、甚至不止，端的是曠世奇才。
「卻不知前輩推算出了什麼？」顏亦辰對這傳說中的上古神術很是好奇，不由地追問道。
老者卻是苦笑一聲，歎道：「都說天意不可揣度。老夫自詡對心卜異術了悟非凡，最終卻葬送了自己。」
「那一天，」老者緩緩仰首望向天空，回憶道，「我大徹大悟之後，便瘋狂地施展心卜術往後推算，終於算得六百年後，虛古戰場將會再次開啟，而你，七淵，則會轉生為輪迴之體，有回歸的可能。當時我興奮異常，急忙出了這虛古戰場，暗中通知了你的相好。」
原來她是得到了這位前輩的相告，才相信我會轉世重生，因此自封守候。顏亦辰想到南域中靜靜躺在汐緣神池中的藍色身影，頓覺心中一痛，精神有些恍惚起來。
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兩道身影，皆著一身水藍衣服，一個模糊朦朧、一個清晰俏麗，但都那樣深刻地存在著，隱隱間欲要重合、卻又互相排斥。
那一刻，他只覺心如刀絞、難受得緊。
「那時，」老者的話語再次響起，生生將他從痛楚之中拉扯出來，「我因悟道初成、藝高人膽大，不滿於就此罷休，便又推算起六百年後其他事情來。」
顏亦辰擺脫了痛楚，腦中兩道身影消失，復又清醒起來，問道：「那前輩推算出了什麼事情？」
老者低下頭看了看他，嘿嘿笑道：「我若是告訴你，恐怕連我現在這一縷魂魄也會灰飛煙滅了。」
「什麼？」顏亦辰看著他虛幻的身體，這才想到他看起來似是一個靈魂，當下道：「前輩……」
「我早在五百年前便死了，」老者詭異地一笑，幽幽道，「說起來，你還見過我的遺骸呢。」
「我見過前輩的遺骸？」
「嗯……你既然知道了你是七淵，便不要叫我前輩了。我與你是同輩人。」老者臉上有些尷尬，乾咳了一聲，吶吶道，「若是這時候你體內的七淵靈魂復甦，聽到自己在叫我前輩，恐怕會立即去將我的骨骼卸成八塊……」
「這……」顏亦辰也有些尷尬，眼下自己並未重生為七淵、依舊是十九歲的顏亦辰，卻要與這個不知有多少歲的老者同輩而論，難免有些不適應。
「算了算了……」老者見他模樣，揮了揮手，道，「反正現在你也醒不了，你隨便吧。輪迴體哪裡都好，就是兩段人生間的取捨難以掌握。」
兩段人生間的取捨……顏亦辰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光芒，卻沒有即刻捕捉住。無奈之下，只能暫且不管，而是繼續回想自己在何處見過這樣一位前輩的遺骸。
「是遺骸，不是屍體。」老者歎了口氣，滿含滄桑之意地說道，「才五百年，屍身便爛掉了。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抵得住時間……」
「你是……」這時，顏亦辰猛然響起南域骨廊中的那具遺骸，駭然道，「你是那位盜墓前輩？」
當日在骨廊中，崇俊告訴他，那是一位盜墓前輩。遺骸手中的骨片甚至還救過他們的性命。
「沒錯，那就是我。」老者有些愧疚地說道，「我生前盜墓無數，那次推算出了殷神龍穴的所在，於是想去探尋一番，結果……」
「轟！」
突然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語。他們腳下的雪山竟是在急劇地顫動著，大片大片的積雪紛紛滑落，如一瀉千里的九天長瀑，轟轟之聲不絕於耳。
「是長生劍鞘，」老者眼中精光一亮，道，「六百年了，長生劍鞘終於出世了……」
「轟隆隆——」
天穹之上開始出現了千萬道滾滾驚雷，烏雲剎時密集而來。
一道青色的劍芒陡然從雪山之下直射長空，燦然沒入烏雲之中，將之一擊潰散。
那一瞬間，青色的光芒竟是鋪天蓋地、如浪濤滾滾，將整座雪山都染成了青色。
緊接著，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中，茫茫雪山之上、青芒之中，竟是生出了成千上萬的草木，濃郁蔥蘢、生機四溢。
顏亦辰目瞪口呆地望著，體內的汐緣道印忽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終於，一把青綠色的劍鞘，從雪山腳下、從直貫九霄的劍芒深處，緩緩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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