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論劍說道 文 / 枉惑
東海海畔，無憂仙島。
瑾夏斜身倚著夏瑾仙樹，獨奏洞簫。簫聲悠悠揚揚，如荒瘠沙漠上的一曲長河，緩緩而淌，淌過被黃沙淹沒的歲歲年年、亦淌過被狂風攜走的煙塵過往，無聲無息、卻始終如一地延展至落日的餘暉中。
海風依舊帶著陣陣冷意，從成片的夏瑾花上方拂過，撲向孤立的仙樹，頓時引起一陣「嘩嘩」聲。
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有一片片的藍色花瓣，如東海中的一朵朵浪花，從波濤般的花叢中飄轉而起，藉著海風、藉著陽光，翩翩飛轉到她的身側。
簫聲戛然而止。瑾夏露出笑容，看著繞她起舞的花瓣，自語道：「終於成了。」
然後，她站起身，舉目望向遙遠的西南方，眸光閃閃。
一陣海風吹過，花瓣隨之飛揚而起，如一道藍色的長虹，直貫天穹。
而長虹盡頭的空間，望去竟開始隱隱波動。
她舉步踏了上去，走到長虹盡頭，進入那波動的空間當中。
那一瞬間，她的身影憑空消失不見。緊接著，無盡的花瓣亦隨之消失。
唯有一聲空洞的簫聲，莫名響徹在原地。
南域，望山關。
這座位於人界西南方的城池，在無數悠悠歲月的洗禮下，依舊保持著澎湃的活力，生生不息、繁華盛鼎。
「快來看一看吶，新鮮的獸王精血！輔以修煉，事半功倍！」
「奇花異草、包治百病！」
「玄鐵劍，鋒利無比、足以破壁斷金！」
……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響徹在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不時惹人停足注目。
「好劍在手，卻不得識劍者，空留千古恨。唉——」
突然一聲歎息，從一條街道的拐角處傳來。只見那裡正站著一黑髯大漢，其面相粗獷、卻帶幾分憨厚，雙目精芒閃閃，懷中抱著一柄青色的劍。
那劍通體呈草木之青色，其中卻隱隱夾雜有點點斑駁的紅黃之色，形似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陽光灑落在上，映射出一道道凌厲卻不耀眼的光華。彷彿無形之中，劍體上竟似有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散發而出。
「端的是一柄好劍！」路過的人群中，不時有人讚歎一兩句，更有人忍不住停下腳步，仔細觀賞了片刻。
但幾乎所有露出讚歎之意的人，在聽到黑髯大漢的下一句話後，皆搖搖頭走開了。
「以此好劍一柄，但求欺仙符一張。」
眾人不禁開始議論紛紛。
「欺仙符這東西早已失傳，敢問現今天下尚有幾張？唉——」
「是啊。除了那些大勢力，我們這等拼打性命來混口飯吃的普通修士，卻往哪裡弄一張欺仙符啊。」
「你這劍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還要用欺仙符來換？」
黑髯大漢聞言，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低首看看懷中的劍，又抬頭望望蒼天白雲，搖頭道：「識劍者，難求，難求啊。」
眾人見他如此，紛紛離開了。
「以此好劍一柄，但求欺仙符一張。」黑髯大漢又開始叫喊道。
「我要了！」
「我要了！」
忽然，兩道聲音，先後從兩側傳來。緊接著，卻是兩隻手，不約而同地朝著青劍伸來，但到了半空卻又同時停住，隨之一同收了回去。
黑髯大漢吃了一驚，連忙抱緊青劍後退一步，雙目炯炯望著身前一左一右兩個人。
左邊一個，也是那先喊出話語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看起來年齡不大，但卻鬢髮見白、臉上及額頭上生有幾道滄桑的皺紋。
而站在右邊的，卻是個身著水藍
看.『書網」仙俠；看著他。
鍾力看了看兀自捋著鬍鬚的柳叔，又看了看手中的符紙，撓了撓頭，一時間不知所措。
「壯士，我看你像是經常出入南域。這樣吧，我除了欺仙符，另送予你九龍回清丹六粒，如何？」柳叔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張同樣泛著白芒的符紙、以及一個小小的瓷瓶。
鍾力眼中一亮，盯住了那個瓷瓶。
九龍回清丹，乃是恢復週身精氣的靈丹妙藥，對於時常出入南域凶地的修士而言，更是無價之寶。但此丹煉製起來很是艱難。縱觀蒼茫人界，也唯有寥寥可數的幾位能人可煉製。
是以，此藥丹雖算不上稀少，卻也為數不多，且極端昂貴。一般修士，難以負擔得起。
瑾夏見此情形，登時一急，叫道：「喂，這位大哥！你到底要賣給誰？我可是先開口的人，你做生意需知道這其中的道理。」
如此一來，鍾力更是左右為難，急得在原地徘徊不停。
「這樣吧。」柳叔突然說道，「壯士不是說，『好劍在手，卻不得識劍者』嗎？想必壯士亦是劍道中人。不如讓我與這位姑娘論一論劍道、評一評此劍好在何處，壯士聽的滿意後，可自由選擇賣劍與誰。不知，我的這番提議如何？」
鍾力一跺腳、一拍手，笑道：「哈哈，這樣好，這樣好！那便煩請二位了。」
柳叔見他同意，微微一笑，轉身一伸手，道：「姑娘請。」
瑾夏心中叫一聲苦，將柳叔罵了個前前後後，不服氣道：「你這大叔好不講理。」
柳叔笑道：「姑娘莫說我不講理。別忘了，我可是先你一步來此。姑娘若欲買劍、必是懂得劍道，而若欲買此劍，必是在劍道上有獨特見解，不放說來聽聽，也讓我與這位壯士開開眼界。」
瑾夏眉頭一皺，氣上心頭，卻偏偏無可奈何。她素來善樂，更是以簫為兵，又何曾懂得劍道？但她素來爭強好勝的性子，卻又使得她不能就此罷休。於是，想了片刻後，她說道：「如此也好，大叔先請。」
柳叔笑道：「也好。瑕疵之處，還望笑納。」
當下，他微微轉身，仰首望著天空，雙手背負身後，眉頭微鎖。其平淡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字字句句清晰可聞：
「我以為，劍之一道，在於與劍同醉、與世共俗。劍者，非刀槍弩箭等為殺、為戰、為兵而生，乃是為道、為心、為天下萬象而生。」
鍾力聽到此處，身子一震，雙目中露出幾絲驚色。
柳叔繼續道：「是以劍道，當融於俗世、醉於凡塵。御劍之人，需以劍為心，明心念、明劍念，築道以察萬象，察萬象而融之於劍，融之於劍、從而醉在其中。」他頓了頓，接著道：「浮浮人生，不過是酩酊一場醉。」
「敢問前輩大名，」鍾力顫抖著聲音道，「您的劍道，又喚作什麼？」
「前輩一詞是不敢當，卻不留心把我喊老了。」柳叔笑道，「我的名字，鮮有人知，不說也罷。至於此劍道，卻不是我先創，名喚『一念之下、醉在凡塵』。而所謂凡塵，終究是一柄劍罷了。」
「哦，我還沒說完呢，」他看了看頗有些激動地鍾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道，「至於此劍……」
「慢著！」瑾夏突然打斷他的言語，面上憤憤不平，說道，「哼，不是你先創的劍道，你拿出來顯擺什麼？」
柳叔一愣，卻是無奈笑道：「姑娘既如此說，我當真是慚愧得很。說起來，我天性愚鈍，雖有此劍道相輔，卻至今未悟出自己的劍道。唉，慚愧，慚愧。」
「您能夠悟透這等劍道，已是驚世駭俗的奇才，哪有慚愧一說。」鍾力連忙說道，同時轉眼看向瑾夏，橫眉道，「你若是不服，大可說說自己的見解。」
柳叔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這位姑娘想必非是劍道中人，壯士就不要難為她了。這柄劍，我且不爭了，你賣與她吧。」
「這……」鍾力一時無言，不知他此意為何。
卻見柳叔緩緩轉過身，背對著他，舉目望向東方，歎息道：「爹，孩兒愚鈍，至今尚才悟通其中道理。」
「你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瑾夏皺眉哼道。
鍾力一驚，雙目一亮，道：「難道是……恭喜前輩劍道再上一籌！」
柳叔一愣，回轉過身，卻是將那隻小瓷瓶遞到他的手中，笑道：「壯士今番助我悟道，這六枚丹丸，便送予你吧。」
「多謝前輩。」鍾力激動地拜謝道。
「還喚我前輩，早知不送你也好。」柳叔打趣道，然後，他轉頭看向瑾夏，「敢問姑娘此番是要去南域嗎？」
瑾夏聽他說了劍道之後，雖口中對他冷言相對，但心裡卻很是佩服，再加上他放棄與自己爭劍，心中的那股氣，也隨之而消散了。此時聽他問起，她點點頭，說道：「沒錯啊，大叔也去嗎？」
「甚好，」柳叔亦是點頭道，「如此，我們不妨同路而行。」
卻在此時，鍾力憨笑道：「我劍也賣出去了，了卻心事，可否也與你們同行？」
柳叔與瑾夏一齊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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