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廊內重逢 文 / 枉惑
自古以來,爍古之士屈指可數。殷神,是其中最為出名、也最為世人津津樂道的一位。世人只知他姓殷,卻不知其名,是以有人稱他為「殷老」,而有人則將他尊為「殷神」。殷神是迄今為止最後一位爍古大士,四千年前虛古戰場開啟之時,他以一己之力,斬殺四隻上古生靈,平定了一次動亂。但隨後,他進入了虛古戰場之中,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十四個字是何意?顏亦辰揣測片刻,最終搖搖頭,站起身來,準備繼續往前走。
就在他站起身的一瞬間,突然有一道有形勁風如一隻手掌般呼嘯而來、直取面門。
他身子頓時後仰,同時雙手猛地向前一揮,光芒如電剎那間將勁風撕得支離破碎。
緊接著,只見前方黑暗中人影一閃,卻是突然竄出一個面容僵硬、眼神空洞的黑衣人,身形如風、手握長刀劈斬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顏亦辰腳下連退數步,雙手光芒吞吐、掌風凜冽,一抵一擋間將黑衣人的攻勢頓時化解。同時體內五相剎那間相生,化生出一片熾熱的紅芒噴湧而出。
黑衣人一時受困,身形有片刻的停頓。他那看似僵硬的臉上沒有變化,但卻沙啞著嗓子低叫了一聲,聽去卻似乎是鬼嚎一般。就在這一瞬間,顏亦辰已欺至身前,右手二指點出,熾熱的紅芒瞬時一陣變化,由紅變黃變白再變黑,最終變作一片水藍。
黑衣人又一次沙啞著叫喚,而同時他的雙眼中,突然閃過一縷驚恐之色。顏亦辰一愣,倉促間收手卻已收不住,一瀾術帶著如潮水般的藍芒狠狠擊中黑衣人的胸口。
「不!」他失聲喊道,飛快地掠向前接住被擊飛的黑衣人的身體。
黑衣人胸口已經鮮血淋淋,他的面容依然僵硬而沒有變化,但他原本空洞的雙眼之中卻有了各種各樣的神色。
是怨恨、是憤怒、是哀傷、亦是絕望。
顏亦辰望著他眼中神色的變化,只覺心中五味俱全、難受的很,卻說不出話來。初時,他見此人出手偷襲、又面無表情、雙目無神,以為是這長廊內的奇異鬼物,便毫不留情地出手反擊。
然而,此時看來,這明顯是個有生命的人,卻死在了自己手裡。
黑衣人眼中神色漸漸暗淡下去,最終失去了生機。顏亦辰將他慢慢放在地上、放在層層白骨之上,然後退後一步,朝他抱拳拜了三拜。
突然,他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若干年後,他是否會變作白骨,成為這長廊的一部分。
忽的,他打了個冷顫,隨後急忙搖搖頭甩開這個念頭。
但是,心中難免還有疑慮:這些骨骼,到底是不是人骨?
「唉……」片刻後,他歎了口氣,邁步向深處走去。
然而,剛走了兩步,又是一陣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有形勁風撲面而來。顏亦辰急忙揮手阻擋。但是緊接著又有勁風相繼撲來,一時間便已來了數十股。
這勁風頗是奇異,不僅有形,且形態如手掌、刀劍、禽獸等多種多樣,而且每一股勁風都有著不小的威力。縱是顏亦辰五行神相,在這並不寬闊的空間內也招架不住這數十股有形勁風。
一瀾術、山水畫等秘術輪番使出,不消片刻間他已氣喘吁吁、面色有幾分蒼白。但即便如此,依舊有勁風穿透層層光芒,擊中他的身體。
頓時,他只覺週身奇癢難耐,彷彿有千萬隻蟲子在體內爬來爬去,但卻並沒有疼痛感,身體也沒有傷處。
他心中暗叫奇怪,強忍著癢,左手向前猛地一推,同時右手拼出幾滴精血,於身前虛空一握,剎時血液飛濺,五彩光芒大盛,一個光球瞬間形成並急速膨脹,最後轟然而炸!
剎那間,巨大的轟鳴聲響徹長廊中,週遭纍纍白骨或崩飛出去、或化為骨粉。
而那數十股勁風,盡數在這破光術中湮滅。
顏亦辰此時臉色蒼白至極,但卻不退反進,趁著此時沒有勁風的阻擋,直衝入前方的黑暗中。
「啊啊啊……」四周的黑暗中,傳來一陣陣雜亂的嘶啞叫聲,與之前黑衣人的叫聲如出一轍。
顏亦辰雙手往四下一揮,霎時璀璨的五色光芒如花綻放,照亮了這片區域。
映入眼中的,竟是一模一樣的黑衣人,或踩在地面白骨
看書!、網)最快,所幸黑衣人並不會飛行,緊靠雙腳奔跑追趕,縱然踩得長廊內白骨「辟啪」響,也追之不上。
顏亦辰見此,心中暗喜的同時不免有些奇怪:他們為什麼不用那勁風術法了?
就在他愈發接近入口時,前方豎直的地洞中突然閃出一道人影,在長廊入口處稍一停頓,便化成一股疾風飛掠了進來。
顏亦辰吃了一驚,尚未看清那人長相,便只覺疾風已擦身而過。而緊接著不消片刻間,身後便傳來一陣「撲通辟啪」的怪響,那些黑衣人已統統倒在了地上。
顏亦辰雖沒看見,但落葉九式第一式使他清晰地感知到身後發生的一切。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以極快的身法與手段瞬間制服了數十個黑衣人。
他在長廊入口處停住身形,先抬頭看了眼烏黑的地洞上方,然後轉過身來。
身後,白森森的骨骼長廊中,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個黑衣人。而在這躺著的黑衣人中間,卻站著一個身著綠色袍服的年輕人,面色和善而略帶英俊,劍眉微蹙,正滿目疑惑地盯著他。
「崇俊?」顏亦辰不禁叫出聲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那綠衣男子正是崇俊,此時右手中正握著一支灰色的細錐,滴滴鮮血正順著細錐滴落。
「我追蹤韓崇立到此,不想被這群奇怪的人攔住了。」
「韓崇立來到了此地?」崇俊聞言收起細錐,走進了幾步問道。
「沒錯,我跟著他進來,原想一探究竟。唉……」顏亦辰歎道,「這些人是什麼來頭,甚是奇怪?」
崇俊回頭望了眼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說道:「他們原本是正常的人,但不幸被施了某種劇毒,變得如屍體一般,沒有了思想,只知道聽從施毒者的號令。」
「原來如此。」
「但他們是活人,雖已迷失、卻有可憐之處。我們若遇到,當輕刺他們心口,這樣既不致命、又能使他們暫時昏死過去。」
顏亦辰心中一驚,隨後想起第一個黑衣人死前的眼神,又問道:「他們……有時也會有自己的思想吧?」
「嗯,」崇俊點頭,「但那思想不強烈,幾乎無法左右自身的行為。」
說罷,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道:「這裡危險,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顏亦辰看了看他,說道:「既然危險,你又為何在此?」
崇俊似乎未料到他會如此說,頓時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曾兩次助我,甚至救過我的命。今番兩界開戰、韓家叛祖,此地當是一私密而重要之處,多我一人與你查探,豈不更好?」
崇俊聽了這一番話,沒有再說什麼,微微點點頭,轉身向深處走去。
顏亦辰跟在他的身後,不多時已來到那盤坐的人骨面前。崇俊停下腳步,對著那人骨拜了拜。
「他是誰?」顏亦辰問道。
「一位盜墓的前輩。」
「盜墓的?」
「沒錯,」崇俊拜完後,繼續往長廊深處走去,邊走邊道,「他盜了一生的墓,最終死在墓中,也算是一種回報吧。」
顏亦辰聞言吃了一驚,道:「這裡是一處墓地?」
「嗯,」崇俊點頭道,「那位盜墓前輩手中的骨片你看過了吧。」
「看過了。」
「那枚骨片……小心!」崇俊話未說完,突然反退一步,同時雙手一揮,瞬間撐起一片灰色的光罩,將二人罩在其中。
「轟隆隆——」
突然一陣巨響從長廊深處傳來。一時間地動山搖、白骨四落,二人即便早有防備也依然站立不穩,紛紛跌倒在地。
緊接著,一股極端強勁的冷風,從黑暗深處如厲鬼般咆哮而至。刺骨的冷意頓時席捲二人全身各處,一層層冰霜瞬間便出現在他們體表之上、以及體內的血液經脈中。
「呼!」
說時遲那時快,顏亦辰低喝一聲,一道道耀眼紅芒從體內迸發而出,轉眼間已化作滔天烈火,圍繞著二人熊熊燃燒,將那股冷意漸漸驅除。
「怎麼回事?」他眉頭一蹙,雙目如炬,緊緊盯著長廊的盡頭。
隱隱間,似乎有什麼嘈雜的聲響,從那未知的暗處,斷斷續續地傳來。
崇俊臉色忽的一陣變化,分不清是擔憂、疑惑還是驚怒。
隨後,他彷彿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剎那間,一道淡淡的、卻似乎有無盡生機的灰芒,自他的手中亮起。
突然,又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威力之大竟更勝先前數倍。
而這一次,即便顏亦辰有著火相之身,也抵擋不住那隨之而來的冷意。
火焰嗖然而滅。那一瞬間,二人只覺如置身於九幽寒冰之內,身體內外渾然沒有了溫度。
不消片刻間,二人竟已變作了兩個冰人,動彈不得。
便在此時,身旁骷髏的手中,那枚骨片忽地一顫,緊接著散發出一片蒼白的光芒,罩住了一丈以內的空間。
那一瞬,光芒之外的事物,彷彿都恍惚了一下。
顏亦辰二人被這光芒籠罩在內,並未發覺有甚異常,只覺渾身寒意登時如潮水般退去。漸漸地,身體又恢復了正常溫度。
二人如獲大赦,連忙運轉玄法吸納精氣,以滋補己身。同時一陣陣後怕:若是沒有這枚骨片,後果不堪設想。
卻在此時,前方幽暗中,逐漸傳來一陣話語聲,從初時的若有如無,很快,便已清晰起來。
崇俊面色突然一變,隨即揮手示意顏亦辰,即刻離開此地。
然而,二人方一邁步,卻被那蒼白的光芒阻擋。任他們百般嘗試,卻始終無從出去。
而此時,那話語聲已清晰可聞、彷彿就在身前了。
「糟老頭,你這個韓家家主,做得可謂逍遙自在。但整日呆在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也不怕生蛆嗎?哈哈哈。」一道如幽鬼般陰森森的聲音,帶著諷刺的語氣,從前方傳來。
顏亦辰聞言一驚,心中卻立時掀起了驚濤駭浪:韓家家主!多少年來,從未露過面的韓家家主在這裡!
自從一百年前韓賈現身,一直到十九年前顏龍辰戰死,再到如今韓家叛祖、與天兵同流合污,一直都是韓賈出面,而那韓家家主始終未露身影。想不到,竟會在此處遇見他。
另一道渾厚又低沉的聲音,冷笑著回應:「我生不生蛆,何時輪得到你們落霞谷來管。不要欺人太甚!」
這個人便是韓家家主嗎?顏亦辰只覺熱血上湧,恨不得立即撲上去與他拚個你死我活。顏、韓兩族爭鬥已久,自己父親又死於韓家之手,這期間不僅有族怨、更有家仇。
「我們欺人太甚?你韓家做出這等事,也配『人』這個字嗎?」
「鬼枉,我一再尊重你們落霞谷,但你若再多管閒事,哪怕你鬼寒刀在手,我也絕對會留下你的白骨,來搭建這條骨廊!」
聲音愈來愈近。終於,兩道散著淡淡光芒的人影,一前一後,從黑暗中,慢慢顯現而出。
正劍拔弩張、嚴陣以待的顏亦辰,望見那其中一道身影後,猛地一驚。
那個人,如鬼魅般飄飄前行,身著黑衣,頭戴黑笠,黑布蒙面,僅留下一雙眼睛,正閃著幽綠的光芒。
正是那個在西方沙漠中,只一眼,便使顏亦辰如墜寒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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