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前世情深 文 / 枉惑
有風，冷冷吹過。
顏亦辰站在那裡，聽著突然出現的黑衣人與少年的冷言細語，不知該如何是好。
便在這時，少年轉過身，對著他笑了笑，然後指了指身旁那頭青牛道：「你騎上它，先離開這裡吧。」
顏亦辰一愣，正想詢問一番，卻只見少年已將青牛牽到自己身邊，說道：「什麼也不用問，騎上它，它會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會有人接待你。」
片刻後，他想了想，眼神中掠過幾絲複雜的神色，又補充道：「你若想離開，隨時可以離開。你……也可在那兒等我過去。」
說罷，他看著顏亦辰騎上青牛，隨後摸了摸青牛的頭。青牛低低地「哞」了一聲，向著叢林深處跑開了。
望著青牛的身影消失後，少年才轉過身，再次面對著黑衣人。
「他是誰？」黑衣人似驚疑、又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少年帶著天真、卻又有幾分冷漠的笑容，淡淡道：「一個人，你永遠不會認識的人。」
突然，少年眼中精光一閃，卻見他突然化身成一道墨綠光芒，急衝黑衣人而去。
同時，一句冷冷的話語，從他嘴中道出：「你，不也同樣放不下麼。老喬。」
那一個瞬間之後，那一小片叢林中，突然綻放出耀目的光芒。
這一切，顏亦辰是看不見的。
青牛雖體型較為魁梧，但卻極為敏捷。其奔走速度，縱然是在草木茂盛的叢林中，竟也是極快。
不知不覺中，一人一牛已前行了很遠。
不知從何時開始，有潺潺流水聲，若空山翠竹，響徹在耳邊，令人心生怡然。
而這週遭的樹木花草，竟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愈加蔥翠起來。彷彿每一株樹、每一棵草、每一朵花，都有了活潑的靈性，與一種愉悅的心境。
什麼凶獸、毒蟲，一概不可見。僅有在樹梢之上欣喜鳴唱的諸般鳥類、以及偶爾躥跳於草叢間的松鼠野兔等小獸。
微風拂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草木清香之氣，悠悠飄來。
這一派叢林景色，竟是好生令人賞心悅目。
一路行來，縱是顏亦辰一直有些壓抑的心情，也變得清爽了許多。
他不由自主地，張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這股淡淡的清香，竟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心頭，又開始莫名激動起來。
水流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終於，一條清澈的溪流，出現在他的眼前。
溪流寬不過兩丈，溪水清澈見底，內有五顏六色的魚兒翩翩游擺。
視野在這裡終於寬闊了許多，只見溪流的下游處，竟有一座青色的山峰，之前被樹木遮掩而望不見。
遙遙望去，這條溪流竟是流入了山底的一個山洞之中。
青牛忽然歡快地「哞」了一聲，四蹄如飛，馱著顏亦辰向那山峰跑去。隱隱間腳下竟有雲霧裊裊升起。
不多時，一人一牛已來到山峰前，順著溪流，進了那山洞之內。
山洞並不深，行不過百十丈，便已走了出去。
那一刻，顏亦辰驀地愣住了。
眼前所見，竟是一方如詩如畫的山水景色。
那水，如巧奪天工的仙家湖泊，帶著淺淺的藍，似與天同色、卻又於靜匿中更顯斑斕。微風輕輕掠，一片波光粼粼。白白的雲、青青的山，倒映水中，隨飄動的水波而翩翩起舞。
那山，如天水一色下的一筆青輝，在湖水的懷抱中獨孤而立、在雲煙的簇擁下朦朧飄渺，既不同雄峰那般宏偉、又沒有群巒那般連綿，有的，是渾然天成的寧靜淡泊、與卓爾不群。
「哞——」青牛忽地長嘯一聲，隨後竟是直接踏水而行，在湖面上如履平地。
顏亦辰一愣，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想不到這看似平凡的一頭牛竟也有一份道行。
忽然，從那雲霧繚繞的山峰之上，飄來一陣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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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女子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顏亦辰道：「是一個身穿黑色甲冑、黑布蒙面、手持黑色長槍……」
「啊！」女子突然一聲驚呼，面色竟是變得有幾分蒼白。
「怎麼了？」顏亦辰問道。
「沒事，然後呢？」
顏亦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然後他就讓我騎上這青牛離開了，後來，我便不知了。」
「他怎麼會來這裡……」女子自語道。
「那是誰？」顏亦辰忍不住問道。
女子身子一顫，看了看他，臉色漸漸恢復了原樣，笑道：「你不認識。」
接著，她素手一揮，只見一道白光閃過，顏亦辰和青牛竟出現在了木筏之上。她笑道：「走吧，你既然有緣至此，自是天意，我便帶你去見一個人吧。」
顏亦辰驀地一陣激動。他望著眼前的女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親切感。自從進入這片地域以來，他時常會生出一些莫名的情感，使他有種虛幻的感覺。
木筏在湖面上平穩而飛快地飄去，不多時已來到了山下。
煙雲繚繞，顏亦辰輕輕抬腳，踏上了前方的土地。
一層層飄渺的雲霧，如一條條朦朧的素白綢緞，飄轉著、籠罩而來，使得顏亦辰竟望不清周圍的景象。
他只是隱約看見，山腳下、正前方，似乎有一處蓮池，池內蓮花正艷。
忽的，他心中莫名的激動越發強烈，更伴有些許別樣的情感，彷彿是一個沉睡的靈魂，正在覺醒。
潛藏的記憶深處，一方有些模糊的蓮池，悄然浮現。
便在此時，先前飄蕩的歌聲再次響起，此番卻是清晰可聞，迴盪耳邊。
「幽幽箏兒怨，淒淒蓮兒喧，巧雲弄得幾素緞，飄飄煙雨間。水涓涓、葉翩翩，曉風夢來人若前。思難攬、念難圈，空驚睡中鴛。」
歌聲時而如夢中輕吟、時而若潺潺逝水，柔和婉轉，帶有幾分淒涼、幾分幽怨，另有一絲的期盼，像是凜冽寒風中的孤草，雖單薄、卻堅不可摧。
顏亦辰呆呆地、甚至有些迷茫地站著，聽著幽幽的歌聲。
恍惚間，他竟似欲脫離這片天地、脫離這個世界。
那是一種飄飄乎的感覺，是他近乎遺忘了這十幾年所歷經的歲月、遺忘了身邊的人、遺忘了自己。
只剩下，腳下的土地、及眼前的裊裊雲霧，與若隱若現的一方蓮池。
似乎，雲霧中還有那麼一縷淡淡的清香。
不知不覺，他輕輕邁步，彷彿怕驚醒了什麼，向前緩緩走去。
如絲如縷的雲霧，時而在他身前散開、又時而繞成素緞，簇擁著他、圍繞著他。
終於，他走到了蓮池邊。這裡的雲霧，似乎更濃了。他伸出雙手，在徘徊不斷的歌聲中，輕輕地，如同撥開塵封已久的簾窗般、撥開了前方的雲霧。
原來，蓮池上，竟是沒有雲霧的。
正因如此，他方能夠見到這般美麗的景色。
偌大的一方蓮池，碧水輕輕泛開陣陣漣漪。翠葉漂浮、水花輕跳、蓮枝搖曳、艷花怒放。芳香之氣彷彿忽地沒有了阻擋，撲鼻而來，使人聞之欲醉。
蓮池正中，一處亭台挺立水面之上。一層薄薄的煙雲輕輕將之籠罩，卻沒有遮掩住其內那窈窕玲瓏的女子。
她正獨坐於亭中，單薄的素衣輕籠玉體，一束束絲帶如煙如霧、隨著她天籟般的歌聲翩翩起舞。
顏亦辰並未去想，這歌聲原來是這女子所唱、而非那撐木筏的女子。此時此刻，他已經癡了。
記憶中浮現而出的蓮池，逐漸清晰起來，終於與眼前所見融為一體，竟是天衣無縫。
甚至是那蓮花、那亭台、那亭台中美麗的人兒，都一模一樣。
他就這樣癡癡地站著、癡癡地望著。
時間，似也靜止在這深深的凝望中。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朦朧的雲霧漸漸遮掩向蓮池，婉轉的歌聲、亭中的女子，也都漸漸變得模糊。
顏亦辰忽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到頭來卻只是攥了一把煙雲。
心中，莫名的失落。
直到，什麼也望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但是，那一幅畫面，卻彷彿是永久地、存在於腦海之中了。
忽然，身邊的雲霧一陣波動，那少年小瀧的姐姐，再次出現。
「你可是，憶起了什麼？」她輕輕地問道。
顏亦辰沒有說話。他木然地站在那裡，思緒卻是沉浸在腦海中的那幅畫面之中。
半晌，他才緩緩道：「是。」
小瀧的姐姐幽幽地歎了口氣，道：「這裡，是你們第一次相遇之地。這片幻境，便是當時的一部分場景，在這裡存在了六百年不散。」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看向顏亦辰，繼續道：「你走後，她每天每夜都呆在這裡，寸步不離。這樣一直過了十年。」
顏亦辰的身子猛地一顫。
「十年後，也不知她是從何處得知，你會在不久的將來歸來，於是便將自己封印了，以葆青春與你再相見。」
「即便那時，東海已經傳來消息，說你的仙命燈已滅。但她根本不信。」
「我不知為何你能再回來，不管怎樣，你能夠記得便好……」說到這裡，她竟有些哽咽。
顏亦辰轉過身，看了看她，說道：「麻煩……你帶我去見她吧。」
「我名伊琪，你便叫我琪姐吧。」
「琪姐……」顏亦辰低低地叫了聲，隨後跟著伊琪向山中走去。
穿過這片雲霧繚繞之地，便已來到了半山腰。山並不高，二人一路前行，不多時便到了山頂。
山頂處，是一片小樹林。樹林中坐落著兩座簡陋樸素的小木屋。而在這兩座木屋之間，卻有一處池塘。那池塘形狀頗為奇怪，細長中帶幾分彎曲，乍一看，卻似一柄放大的柳葉刀。
顏亦辰的注意力，卻沒有放在形狀怪異的池塘上，而是池塘中間的水中，有一片偌大的荷葉漂浮。
在荷葉之上，卻是靜靜躺著一個女子，白衣素裹，正是先前在山下幻境中所見的女子。
那一刻，顏亦辰竟是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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