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面對 文 / 十七
安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身旁的這個男人，彷彿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從自己醒來到現在，他就一直在房間裡不曾離開過。
偶爾走過來摸摸自己的額頭，偶爾對著自己說幾句話。
甚至不睜開眼，她也可以感受到他看自己的時候，那一束強烈的目光。帶著期許，帶著期盼。
若是在往常，自己一定會被感動的吧？
安顏在心中苦笑。
自己總是這樣，總是學不乖，一次次的相信他假意的柔情，而每一次，都將因為自己的信任，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他甚至都感動了自己，只是，她卻再也不相信了。
在她看來，這一切，都那麼的虛偽。
這一次，他又在醞釀什麼樣的計劃？
安顏在心中苦笑。
對於面前的這個男人，自己什麼都不剩下了。就算是恨，也沒有了。
恨他有什麼用？恨他，只是讓他殘留在自己的心中，而自己覺得，讓他留在自己的心中都覺得骯髒。
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安顏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假裝自己還未醒來。
只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點點的到來的，還有恢復知覺之後的身體的各種反應。
一陣內急，讓安顏有些憋不住的感覺。
猛然，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昏睡的這些時候，是誰在照顧自己？！
猛然的睜開自己的雙眼。
坐在床邊一直默默的注視著安顏的馮浩明被安顏猛然睜開的雙眼嚇了一跳。
「……你醒來！」下一秒，馮浩明便驚喜的喊道。
看到馮浩明的那一刻，安顏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馮浩明。
原本乾淨的臉上，滿是鬍渣滓。厚重的黑眼圈。一向西裝革履的裝扮也沒有了，一身運動服，隨便的穿在身上。
看到自己醒過來，彷彿無限欣喜一般。
這樣子的馮浩明，是自己所不認識的馮浩明。
只是，這一切，都太過不真實了。
安顏並沒有理會馮浩明的驚叫和欣喜的表情，而是自己慢慢的撐起身子。
馮浩明趕緊的坐到床邊，一把扶上她的雙肩，試圖幫助她坐起身子。
感覺他的手碰觸到自己，安顏本能的扭動雙肩，不願意讓他碰觸自己的身子。
感受到她的抗拒，馮浩明卻不敢造次，雙手僵硬的停留在空氣之中，半天不敢再動。
慢慢的坐起身子，下床，朝著廁所走去。
彷彿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而馮浩明，彷彿是空氣一般的存在。
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忽視，馮浩明的心中有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他承認，他真的做錯了太多。但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他。但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卻也彷彿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女人。
過去，她也總是這樣冷著一張臉。馮浩明曾經以為，那樣的淡然，就是無所謂，不將自己放在眼中。
今天，看到她彷彿自己不存在一般的漠視，才覺得，那樣的淡然，並不算什麼。真正的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是她現在這個樣子。
見所未見，為所未聞。
她的眼神對著自己，眼中，卻根本沒有自己的影子。
自己，彷彿是透明一般。
馮浩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心中的強烈失落感，卻無能為力。
在她昏迷的時候，他便發過誓，只要她醒來，他一定不會再強迫她做任何事情，不會再刻意的找她的麻煩，不會再讓她不高興……
總之，一切，都照著她喜歡的樣子來。
可是，她醒來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樣子，顯然是喜歡他離她遠遠的。
馮浩明可憐巴巴的跟在安顏的身後，「砰」
廁所門輕輕地關上，將兩個人，隔絕在兩個世界。
站在廁所門，眼巴巴的守在門口，等著她出來。許久之後，門才慢慢的打開。
「小心一些，醫生說了，你昏睡得時間太久，醒來會有頭暈目眩的感覺。」馮浩明趕緊慇勤的跑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安顏扭轉頭，第一次認真的正視馮浩明，只是眼神，卻是死灰一般的神色。
「放手。」安顏淡淡的說道，語氣彷彿可以將四周的空氣凍結。
馮浩明不自覺的鬆開自己的手。
抽回自己的手臂，安顏慢慢的朝著門口走去，顯然沒有再繼續留下來的意思。
「你要去哪裡？」馮浩明趕緊的跟了上去，緊張的問道。
這樣的馮浩明，讓安顏很不習慣。但是，她真的累了。沒有力氣陪他再玩兒遊戲了。不管他想怎麼樣，都無法招架了。
「醫生說，你懷孕了。因為之前的昏睡，營養跟不上，所以，不宜四處走動。」馮浩明飛快的走到安顏的身旁，小心翼翼的說道。
安顏忍不住苦笑。
難怪，他會有如此的轉變，原來，是因為肚子裡面的這個孩子。
而他，應該還在籌劃著怎麼樣繼續他的報復遊戲吧？
安顏冷冷的看了馮浩明一眼。「你想怎麼樣？不如直接一點。」
馮浩明被安顏的話問得有些迷糊，他想怎麼樣？他到底想怎麼樣？他只是想她跟他一起回別墅，好好的休息，好好的養身子，將他們的孩子生下來，然後他們一起將孩子養大成人。
心中在想，嘴上，卻已經說了出來。
「我想，以前的一切都是我不對，跟我回去，好好的養身子，好好的將孩子生下來……將孩子養大……」馮浩明有些語無倫次的低喃到。
「真的嗎？」安顏看著馮浩明。淡淡的問道。語氣卻仍舊冰冷。
「我說了，就是真的。」馮浩明被安顏看得有些沒有底氣，趕緊的說道。
「好！」安顏低聲卻堅定的回答道。
「你答應了？」馮浩明欣喜的喊到，方纔，看到安顏的態度，馮浩明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覺得安顏肯定不會答應自己，覺得她心裡還在氣自己。雖然自己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哪一點讓她這麼生氣了，但是，自己卻清楚，自己讓她生氣的地方太多了。或許正因為這樣，才搞不清楚她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事實上，在自己的面前，她也從來沒有表現出高興過。
當馮浩明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心中有種難以嚴明的不適，找不到詞語來形容，卻憋得心裡難受。
「能不答應嗎？契約不是還沒結束嗎？」安顏皺著眉頭，看著馮浩明，冰冷的說道。
這樣的安顏，渾身彷彿裹著一層冰，冷的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對於這樣的安顏，馮浩明完全沒有任何準備。他以為，她只是倔強的使著小性子，慢慢的才發現，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是認真的。渾身是刺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昏睡醒來後的安顏，徹底的變了。
儘管她看起來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卻再也不像從前那樣，一副無謂到可以任人宰割的樣子。彷彿一隻睡醒之後的刺蝟，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馮浩明被安顏的話嗆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跟在她的身旁。
安顏卻是在心中冷笑。
契約！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逃避的東西！然而，當你越是逃避的時候，這件東西反而會越是成為你的枷鎖。自己為什麼要逃避？用逃避的姿態，來將所有的心理壓力都扛在自己的身上。
有些東西變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過去的安顏死了，徹底的死了。
現在的安顏，早已經不再是那個記憶中的人了。
若是無法擺脫，就堅強一點去面對吧。沒有人會同情你的軟弱，那麼，你到底要軟弱給誰看？
既然馮浩明一心想藉著契約的時候，來約束自己，折磨自己。那麼，自己再逃，再恨，再厭惡，最終一樣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那麼，何不如自己就正視這一份合約？
看著馮浩明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安顏知道，自己贏了。
她輸得太久，也太累，太痛了。
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過去的安顏了。也不再一味的任由他宰割了。
只是……
安顏的眼光一點點的向下移，看向自己的小腹。
這個小生命，還在自己的肚子裡面。
馮浩明也注意到了安顏的目光。難道，她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的？
作為一個女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的改變，是因為這個孩子？
女人，永遠都是自己看不透的東西。
有的女人，為了金錢，不顧一切，包括自己的孩子，比如，那個女人，她可以拿了錢，然後拋下自己離開。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相信，她又是為了什麼？
馮浩明不敢去想像。他既然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想去改變。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決定，需要太多的決心，和太多的感情，若不是那一份失去的恐慌，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女人在他的心中，到底佔據著什麼樣的位置，有著什麼樣的重量。
若不是直覺的心理反應，他更不會知道，這個孩子對自己來說，到底有多重的份量，而當他想明白之後，才發現，自己之所以如此欣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本身，而是因為，這個孩子是她所孕育的孩子。
拋下之前的種種心理芥蒂，他不是真的相信了，也不是真的放下了。他只是害怕失去，再也不想面對那樣的失去了。
再失去的恐慌面前，他才發現，一切都他媽的扯淡，能夠看著她，才是真正有意義的存在。比什麼都重要。
在他的心中，女人的存在價值，還是如同往常，心中對那個女人的恨意，也還是沒有減退，但是。她，卻是不一樣的存在。與任何人，都無法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