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4章 先死而後生 文 / 一曲淺歌
至於楚姒清,楚天翼也是有意無意地維護著的。因她一人,讓向來處事冷靜的辰王失態至此,又讓一貫溫潤的太子因她而大發雷霆。楚天翼太明白了,而今對將軍府來說,楚姒清才是最重要的那個女兒。
楚襄芸雖然心中不甘,但是也覺得父親的話說的有道理,就安靜了下來。
讓這對父女沒有想到的是,事實上,慕容喧就連側妃的位份都沒想過給楚襄芸。不過,那是後話了。
慕容喧守在雲水閣中,一直在等裡面的動靜和消息。
良久之後,裡面的人沒出來,倒是辰王府的人來了。辰王府的楊廣帶了個白鬍子的老頭過來,見禮之後,楊廣就帶著老頭往屋裡去。而吳景芝見了老頭就的如同見了救星一般。
自不必說,老頭就是白賀然了。
白賀然接了消息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聽說了楚姒清的情況之後,他心中其實是激動的,而這激動源自於經年之前某故人所托。那幾乎是他除了追隨慕容塵之外最為重要的使命了。
一進屋見慕容塵那狀態,面上也是微微變色,問身邊人,「這情況多久了?」
別人都不知,慕容喧答道,「半個時辰前。」
聞言,白賀然就快步走上去,對著床上的慕容塵道,「王爺,請快些放開楚姑娘,老朽要為她號脈!」
白賀然連喊兩聲,慕容塵才反應過來,而後緩緩收了掌力,但是,他神色卻有些凝重,「似乎是轉豆脈,白老頭你有法子麼?」
白賀然一聽也是微微變色,但比起慕容塵來卻是鎮定多了,「快讓姑娘躺平,我瞧瞧。」
慕容塵依言照辦。白賀然為楚姒清搭脈之後,便對慕容塵道,「姑娘的病因有兩層,第一層便是功法進步的太快了些,身子受不住才昏迷的。至於脈象,其實也並非轉豆之脈,而是身體在適應某種能力的結果。」
慕容塵聞言鬆了口氣,「如此便好。老頭,她什麼時候能醒來?」
白賀然搖了搖頭,「身體不適應所引起的症狀老朽能修復,但是這另一個原因所造成的昏迷,老朽卻是無能為力的。也就是說,老朽沒有把握,也基本沒有法子讓楚姑娘醒來。」
「另一個原因是什麼?」慕容塵和慕容喧幾乎是異口同聲的。
白賀然看著這兩個同樣焦急的年輕人,忽然道,「此事老朽不能與二位說。還請二位迴避。我只能和楚夫人說。」
慕容喧似有不甘,但是慕容塵卻是深知白老頭個性的,當即就拖著弟弟出了房間。
房間裡就只留下了吳景芝。
「夫人。您可還記得,老夫曾問過你三小姐的生辰是何時。」
吳景芝臉色有些難看,「記得。」
「夫人當時所說的,其實並非全是真話,是也不是?」
吳景芝默然,一臉的為難。
「夫人,你若不告訴老朽實情,饒是有大羅神仙下凡,恐也救不了令嬡性命。」白賀然坦然道,「不瞞夫人說,許多年前,老夫曾遇過一人,她那時候便預言過此事。所以老夫知道救令嬡的法子,但只一點,要確人令嬡是否為預言中之人。」
吳景芝怔了怔,最後還是如實報出了楚姒清真正的生辰八字。
白賀然的眼底亮起了鋒芒,「夫人,此話當真?」
「我自己女兒的生辰,自是記得清楚。不過,希望先生不要將此事傳揚出去,畢竟事關重大。」吳景芝頓了頓,後又歎息一般地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那位預言了這一切的故人,應當是個名動天下的奇女子吧。」
吳景芝說的也不算隱晦,白賀然自然是能聽出來的,他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果真是通透的人!那老朽便直言了,楚三小姐乃是天命女,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只不過,就如鯉魚需躍龍門,登仙必先遭天劫錘煉一般,小姐也必有其不可不過的劫。不知我這麼說,夫人能否想到些甚麼?」
吳景芝的耳邊迴響起了很久之前那個僧人的話「你女兒十七歲將遇重大變故……若無真魂珠必死無疑!」
見吳景芝沉吟,白賀然還以為她不信自己,便道,「夫人,不瞞您說。若要小姐安然,如今就只有一個法子,便是先死而後生。老朽並非不會生死人肉白骨之法,但卻少一樣東西。這樣東西是什麼,那位故人卻沒說,只說到了那時候自然會有的。你可知那物是什麼?」
「是鎮魂珠。」吳景芝歎息了一聲,就轉身去準備去暗格拿珠子了。然而,白賀然卻阻止了她,「夫人,現在還不是時候。要救小姐,還必須去一處陰氣極重的所在才行。請您且打發了外頭那兩位回去罷。」
吳景芝依言照做,慕容喧倒是不覺得如何,但是慕容塵卻對白賀然的舉動覺得奇怪。這是他帶過來的人,怎麼現在反而連他都要迴避呢?
他心中疑惑,便去而復返。悄然溜進房間之後,慕容塵被眼前的景象驚的胸口撕裂般的疼。房中三人,竟然只有兩人有呼吸、心跳——他的清兒身上蓋了白布,而床前有七盞油燈以北斗七星的形狀擺開,白賀然和吳景芝坐在桌前,似乎在討論什麼。
「清兒怎麼了?」他不相信她已經死了。
白賀然反覆料準了慕容塵會來,「王爺!」
「本王問你清兒怎麼了?!」他加重了語氣,戾氣讓床前的火苗都晃了晃。
白賀然大驚失色,「王爺,您若不想三小姐有事的話,就千萬小心那些七星續命燈,滅一盞,就算姑娘不死,也絕對不會回來了。」
「什麼意思?」慕容塵追問。
「王爺,請恕我現下不能與您說此事。」白賀然道,「我與那故人有約,此事成事之前,此間緣由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
慕容塵皺眉,他一點都不喜歡白賀然這神神秘秘的樣子,這讓他覺得十分陌生,「本王竟不知,白老頭你除了醫術了得之外,對玄術也有涉獵。」
「受人所托,略通一二。」白賀然淡淡道。
「清兒何時能醒?」對於楚姒清會醒來這事兒,慕容塵是堅信不疑的。至於匪夷所思的事情——清兒的來歷本就是最為匪夷所思的事兒,他都能消化接受她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實,為什麼不能相信她可以死而復生?
楚姒清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裡面,陌淺依然是馬尾高高紮起的溫潤模樣,白色的毛衣散發著淡淡的木蘭香。然後,她一遍遍地重複一句話:「小清兒,『死亡並不是代表一切毀滅,也可以是另一種形式的新生』,而這取決於你的選擇,你千萬不要忘記哦……」
「師傅,我記著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又不是葉子,落下了明年還能長回去。」楚姒清記得很清楚,那是小時候,陌淺給她讀的一本主角是葉子的故事中的一句話。
「不,我的小可愛。你比葉子更厲害,但是相應的,你的責任也更重大。」陌淺的聲音溫柔地彷彿要將她融化,「畢竟,天命二字,卻也是不世出的呀……」
「天命?這是什麼?」
「就是注定的命運。」陌淺笑道,「不過,你有選擇的機會,以後你會知道的。」
那些話,陌淺並不是連著說的,發生在各種各樣的場景裡,然而現在,楚姒清卻只能夢見這些,她覺得陌淺的話很深奧,讓她完全沒有辦法理解。
既然是注定的,為什麼又會有選擇的機會呢?死亡就是死亡,為什麼還能是新生呢?
她不停地想,不停地想,身子就越來越沉,越來越沉,而後一個機靈,竟然就醒了過來。
她猛然坐起,卻發現自己睡的地方並不是母親小院裡的房間。
這裡破敗而荒涼,甚至空氣中都帶著灰塵的味道,陌生又熟悉。只一瞬,她就猜到了這是哪裡——漪蘭殿。
「你醒來了?」一身白衣的人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現。
楚姒清仔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驚訝道,「碧水姑姑!」倒不是她臉盲,而是她從未見過碧水這般整齊的樣子——白衣纖塵不染,長髮一絲不苟地盤起,臉色雖有些蒼白,但是很乾淨,也帶著點兒滄桑,而她的眼神淡漠又帶著絲複雜,顯然已不是之前瘋癲的樣子。
楚姒清看了,心中卻只有「氣度不凡」這四個字。
「你怎麼回到這裡了?」她分明記得,碧水已經離開此地了啊。比如上次她來的時候,她就沒在。
碧水勾了勾嘴角,「我來完成明妃娘娘交給我的最後的工作啊。前兩次竟差點將你殺死,真是好險!」
楚姒清的重點卻是落在了那句「最後的工作」上,有些擔憂地追問了一句。
碧水淡淡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做完了這最後的工作,我就能自由了。徹底離開這個宮殿,不再回來。」
楚姒清點點頭,「那……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麼?」
「幫忙?」碧水眨了眨眼,「確切地說,是我幫你忙啊。」
在楚姒清的驚愕中,碧水緩緩道出了當年明妃給她下的最後一個命令時的情景——
那時候,明妃已經預感到了什麼,但是卻因為被一些事情纏住,來不及逃了。但是出事之前,她拉著碧水說,「碧水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今生所托非人,已經絕對不可能完成那項任務了。但是,十幾年或者二十年後,肯定會有繼承我意志的人再出現的,她將比我更強大。請你……請你協助她完成一件事好嗎?」
碧水細細聽了,便點頭答應,之後明妃就把她塞進了櫃子裡,並開始在櫃子上以手指畫一些符咒的模樣。她最後聽見明妃說的話,是無盡的遺憾和悲切,「我是不濟啦,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救了天下卻救不得我這一宮的朋友們。不過,你們也不要怕,若你們含冤難散,待天命女出,時空之門再開,極光就能送你們去極樂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