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負氣安定歌四面 文 / 玄兮炎
第十回負氣安定歌四面孤膽難破巧連環
如此墜落下去,龍田必然是屍骨皆無的下場。
看地面上幾乎已無落腳之所,密密麻麻全是各式尖刀,長短不一,卻都鋒利無比,刀尖直指龍田,還有片刻,便可將他置之死地。
龍田還在俯衝,輝雲已經跳起,準備不顧方纔的約定,施術插手,卻發現龍田的目光並未在刀林之上,而是怒視自己,當即停了手式,愕然絕望回視。
忽然刀林上掀起一陣風,帶起地面一陣煙塵,那幾個本準備看著龍田血濺當場的八卦妖人面帶小小詫異之色向空中看去,才見了龍田不知何時背生雙翅,逍遙懸於半空之中,正得意看起地面,一字不發。
劍籐與刀林悉數隱去,地面又是八隻妖人,各站一方,似是在想辦法對付這只會飛的傢伙。輝雲復又坐下,暗道:還真是忘記了他會飛,虛驚一場……
高阪昌信開心得有些莫名其妙,朝著內籐在喊:「喲!你那傢伙會飛,有些欺負笨拙的你了!」
內籐昌豐緘默,微微抬頭,抬眼看著空中的龍田。昌信看著這「笨拙」夥計的眼神,一時也沒了言語,不知該怎麼形容那惡狠狠的目光,因為,似乎,那目光中還有著不少的急不可耐。
龍田就這麼飄浮著,他也不是不想下來,只是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麼繼續戰鬥。若說自己的「橫月-破雲」,那一刀的殺傷力他是有自信的,可是前提是可以打中對手,但是剛才通過簡單的試探,幾個對手動作很快,未必便比那日遇見的上泉信綱身手慢些,因此上,除非自己能發一個出其不意,否則萬難擊中他們。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這「橫月-破雲」,終是比普通的揮刀要慢些,倒要如何給他們一個出其不意?對方八人,配合默契,又無一個庸手,光是撐到現在已屬不易,還如何做到出其不意呢?
如果換作常人,也許此時要後悔最初的衝動,棄了輝雲這樣一個幫手,非要自己逞強了吧!可是龍田大概從小便沒有學過「後悔」兩字該怎麼書寫,他現在想的是,就這麼繼續拼下去,縱然是蠻幹,縱然結局是同歸於盡,也要將這八個敵人全部帶走!
回憶了一下之前那兩個巽字訣的人所施放的劍籐之術,雖然連綿不絕,像海浪一樣,可是高度似乎不會增長,否則自己飛上來以後,他們不會將其收回,既然收回,便是夠不到自己,放棄了,至於其他的理由,龍田再想不到。
而那刀林,比劍籐要矮的多,更不需要考慮,於是龍田稍稍降下些,心中說道:便是這裡了,雖然力道到達是會小很多,但為了不被干擾,只能這樣了!
主意已定,龍田將兼定納回刀鞘,雙手握住鬼丸,舉過頭頂,藐視地面,干喝一聲,自顧自積蓄力量。
地面上幾個妖人透過面具看到了龍田的一舉一動,不知他要做什麼,他們之前並未見到龍田一刀黑氣斬殺幾十人的場面,所以此時即使摘了面具,臉上也不會有任何驚訝的面容。倒是本已退的遠遠,只是象徵性包圍保護這個軍帳的士卒們,此時退得更遠了。
那刀開始變得有些發亮了,那種陰鬱的黑亮之色,像地獄的大門縫隙中才會透出的顏色。
刀柄上的骷髏也彷彿活了過來,吐著黑煙,將龍田血紅色的頭髮籠罩其中,唯有龍田此時的眼神才能將這煙霧刺穿。
兌字訣的人腳步稍微動了動,挨近乾字訣的兩位所謂大哥,說道:「看聲勢不小,如何?」
乾字訣的兩人對望了一眼,點下頭,朝兌字訣的人揮揮手,示意退下,兌字訣的人微微施禮,毫無異議,頷首退開。乾字訣的人就這樣抬頭看著,像其他所有人一樣,直到龍田肩膀動了,應是要揮刀的徵兆,這才猛地抬起手,做了個拉弓的姿勢,瞄準龍田,忽見一道金光閃現其手,兩人手中竟真的憑空多了一把巨弓,足有半人那般長短,上有足金足赤一支長箭!
龍田吃驚不小,但是刀已揮下,此時若是避開,不能說來不及,卻必然會因為動作未作完整而影響了這「橫月-破雲」的力道,那自己準備了這麼久,顯是白費了。想到此節,龍田亮開嗓子大喝一聲,更加了一把力氣,於空中躍起,動用全身之力,將這一刀完完全全揮了出去。霎時間,地面上都起了狂風,狂風之上,一如隕石落地般的紫黑色氣團壓頂而來!
武田家所有見了這氣團的足輕或是騎兵,早已退散得足夠遠了,卻依然惶惶然還在退,有些腳下慢了些的,這時已經變成了在地上絕望地爬,不時哭著回頭看天。有些馬匹也受了驚,不夠背上的人如何吆喝,只管亂跑,再牽不住。只有高阪昌信,依然如磐石般側臥;內籐昌豐,穩如泰山,抬眼看著這一擊到底有多大力量;卯月輝雲,盤腿坐著,手扶下顎,顯得無聊至極;那八個妖人,不閃不避!
這一記「橫月-破雲」,乃是唐竹,唐竹又是劍術八擊中基礎的基礎,龍田用出這一招,顯然是為了讓自己在距離敵人比較遠的時候,能給予敵人最大的傷害,而他顯然做到了,這一招,尚未集中敵人,率先到達的氣浪已經讓這八人身上的鎧甲嘩啷啷作響了!
但是鎧甲表現出了這樣似乎有些畏懼的聲音,它的主人未必是怕了,他們依然未動,只有乾字訣兩人,等待著氣團到達自己理想中的距離——半程,這才放開拉弓的手,將那金色長箭釋出!
兩支長箭,一經釋出,宛若神鷹見了獵物,急不可耐,長嘯刺空而去,你追我趕,直逼氣團,不多時便碰撞到了一起,較量起力氣來。
似乎是勢均力敵。
氣團彷彿不是氣體組成一般,那兩支長箭竟刺它不穿。然後長箭也不會被撞開,抵住這氣團在原地旋轉,直鑽得那氣團生了電流,裹住氣團,也裹住了長箭,還在四處閃耀,半邊天都時明時暗。那些武田家的兵卒儘是農夫漁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紛紛張大了嘴巴,覺得那是什麼惡魔要誕生了一般。
一時間氣團也不能前進了,與那兩支箭耗在那裡。龍田心急,舉起鬼丸,又喝一聲,再一刀唐竹劈下,加一團略小妖氣奔上一道而去。
那兩個乾字訣的人顯然將龍田這一舉動盡看在眼底,龍田舉刀,這兩人也彎弓搭箭,亦補兩箭而上。於是那兩股氣團剛剛合而為一,尚未向前拱出一步,四支箭也合在了一處,再變成勢均力敵。天空,也因此變得更加明亮了。
空中的龍田,未必比在地面上更有耐性,這時已經在咬牙切齒,下顎骨都變寬了似的。深吸了一口氣,三度舉刀,狂喝一聲,分上、下、左、右,四刀揮出,全至一處,呼呼聲帶起一陣狂嵐,終於推了那第一刀飛奔地面而去!
這一式有四刀,而且揮刀速度極快,力道也未因分了四刀而變小,地面上的乾字訣兄弟顯然始料未及,只各自又應付了一箭,第二箭還未搭上弓,紫黑氣團已至!
顯然其餘六人都太過相信乾字訣的兩兄弟,誰也沒來得及避開,身邊已經炸開,真的是隕石落地!
現在看來,乾字訣兄弟其實是幫了龍田一把,若是任由龍田自己揮刀,他是沒有辦法把六道妖氣並成一刀揮出的。
於是這六道妖氣形成了一陣難以想像的轟鳴,爆炸形成的氣浪飛砂走石,由下而上捲起一陣旋風,多虧得閒雜人等早已遠遠避開,這招式的力量又是集中,這才沒多餘的人員受傷。
而這氣浪,卻掩蓋了另一個聲音,那是一聲尖銳的嘯叫,像隼呼喚同伴的聲音——當龍田發現那是什麼的時候,它已經到了身前!
一支金色長箭!
不得不說,現在的龍田,已經足夠快了!他的眼睛才剛剛捕捉到這只箭,手上已經有了動作,鬼丸側揮,「噹」一聲清脆金屬碰撞聲響,長箭格飛,遠遠不知去了何處。
可是龍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大概這些年都沒瞪過這麼大,連上泉信綱都未見過。是的,長箭後還有一支長箭!他早該想到的!那既然是兄弟兩個,怎麼可能只有一個人出招?!
來不及了!
龍田的鬼丸也來不及揮,身子只微微動了一下,長箭已經穿過了他的身體!
也多虧了這微微動的一下,長箭擦著心臟過去,將龍田的左肋穿個大洞,再折斷他的左翅,向著天邊而去。可是龍田真的是堅強,自半空中跌下一段,竟靠著一隻右翅的力量調整了平衡,再度飄浮於空中,捂著傷口,滿口鮮血,怒視地面上滾滾的煙塵!
他嗅到了,除了自己的血腥味道,那煙塵中又有一股**的籐蔓氣息,衝上來混雜到了自己的鼻息中!
「本來就該到了極限吧……這下又受了傷,對手卻似乎安然無恙……嗯,是不是該我出手了?」輝雲有些坐不住了,扶著膝蓋,欲要起身。
輝雲猜得沒錯,他感覺龍田這一招「橫月-破雲」一天之內用不過十次,一劍算作一次。
也許還有人記得,龍田與上泉信綱對戰中,並未發過十劍,也同樣的,在最後的幾劍中,龍田愈發急躁,而那種急躁並不是打不贏對方所帶來的,而是他自己知道在這幾劍中拿不下對方,那便再沒有機會將其擊敗了,於是,因為就這樣一股腦將力氣全部用完,在最後面對「轉」的時候,龍田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使出「橫月-破雲」,只能靠二刀流勉強支撐,以致險些慘死。
可是龍田的倔脾氣……
可是那煙霧中漸漸現出的鍋蓋一般的籐蔓……
以及那籐蔓「鍋蓋」頂上,再度出現金色長箭,一支飛向龍田,一支,飛向了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