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細雪未及素裝路 文 / 玄兮炎
自到達這據地之後,大家便真的成了籠中之鳥,大屋之內成日有人看守,門外有兩人,後門有一人。每天除了被帶到廚房去幫忙準備膳食,也只有上廁所可以算是外出走動走動了。間或有些女人會被首領叫去,回來後淚珠漣漣,鳴太郎也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無暇可憐別人,只是暗自思忖逃跑之策。
這一日傍晚時分,天空忽然飄下小雪,鳴太郎照例被帶去幫忙準備晚飯。本來這些工作都是大家輪流,但是鳴太郎因為之前照顧安倍晴明和那個完全不會家務活的大少爺,廚房工作從點火到煮飯熟練異常,加之同大家的關係不錯,又是這裡唯一的男孩子,所以每次都有他。忙活了一陣,準備工作就差不多了,畢竟日本料理鳴太郎不會,於是帶了個斗笠出來看雪。在迴廊上坐了一會,卻發現雪實在太小,下了這麼久地面都沒變白,不禁搖搖頭,想起了自己家鄉的大雪,陷入了淡淡的鄉愁之中,暗自感慨,中學時學過餘光中的《鄉愁》,也許是對應試教育的厭惡,還嘲笑過這是無病呻吟,如今看來,至少餘光中還有船票,還有郵票,還有種種方式可以寄托自己的鄉愁,反過來看看自己,縱是寫信寄回家鄉,也要幾百年後才能給家人看到了,由此又想到了如今生死未卜的莫家少爺,思鄉離愁交織,不由自主的長歎一聲。忽聽得背後有人輕蔑的問道:「沒辦法逃跑了,傷心了?」鳴太郎知道是那個盡職盡責的織造,自從那次事件之後,這個織造幾乎連吃飯睡覺都在自己身邊,吵架都吵不走,即使是有幾次吵到這個莽夫揚言要殺了這個「小畜生」,過後還是形影不離。現在聽到這句滿懷譏諷之意的問話,鳴太郎也懶得理他,緩緩站起身,拍拍屁股用幾乎同樣的聲音和語調說:「本少爺要上廁所,怕我跑了就在後面老老實實的跟著!」說完之後自己暗爽,原來作為倪敬雲時期的拿手絕活的模仿能力還在,很想看看織造現在的表情,但是又覺得現在繼續大搖大擺的在前面走才是正事,只好強行按捺住。隱隱約約聽到劍在鞘中微微的抖動聲,想必織造的臉應該是半青不紫了。
從廁所出來,雪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鳴太郎隨手把斗笠一扔,也沒理那個還在咬牙切齒的織造,逕直向大屋走去,等著吃飯。織造見「小畜生」還這麼得意洋洋,「啐」了一口,惡狠狠念道「早晚殺了這個雜種!」又想起畢竟到大屋門口還要走一會,而且還要繞個彎,天曉得這小子會不會有什麼鬼點子,萬一跑了就麻煩了,只好繼續咬牙切齒的跟著。
拐過彎,首領正在門口望向這邊。鳴太郎也不回頭,用大拇指向後指了指,自顧自的進去了。織造看個滿眼,越發的火大。首領陰著臉,對正要擦肩而過的織造低聲說:「再等三天,賣不掉就交給你了!」織造還是忿恨難消,粗聲粗氣回答:「就怕我等不了三天!」
臨睡前,雪還沒停,鳴太郎難以入眠,畢竟,雪地裡容易留下足跡,這樣就更難逃走了。輾轉反側,也不知什麼時候,才終於糊里糊塗睡著了。
第二天,鳴太郎大概中午才醒,反正也沒什麼事做,那首領也懶得挨
』看[(書網競技!動,向廁所方向跑去。
到了廁所這邊,樹林方向看守聽見聲音也趕了過來,眾人聚齊,只見黑煙滾滾,似是有人放火,但雪後茅草潮濕,火勢不猛,卻全是濃煙。首領示意叫人進去看,卻沒人敢動,一來就算火勢不猛,奈何這廁所雖是茅草所建,骨架頂篷卻全是大木,現在到處是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塌下來,大家都是賺錢來的,可不想被砸死在廁所裡,二來黑煙中只隱隱約約看見有個人躺著,是死是活不知道,但完全不動,應該是沒得救了,所以眾人也都覺得沒必要再進去了。首領這時也大概明白眾人是什麼意思,只好就這麼看著,聽身邊的人低聲議論說想不到織造這個傢伙竟然真做了云云。忽然那屍體肩膀微微沉了一下,於是開始有人喊:「沒死!沒死!」首領也興奮異常,趕緊吩咐人去找桶打水,速速滅火。於是有幾人便要散開,忽然又有人說:「樹林方向有人影,應該是織造。」首領聞言目露凶光,沉吟了一下才說:「算了,先救火。」於是眾人奔赴廚房取桶,只留下首領站在原地沉思。
須臾,有幾人將兩個儲水大桶扛來,其餘人拿來小桶,站定開始救火,還在忙亂中,廚房方向忽的有煙冒出,繼而火光四起,眾匪徒一片罵聲,首領看看廁所裡那人似乎是真變成屍體了,想想還是自己的房子要緊,畢竟廚房那邊跟整個房子連成一線,只得吩咐眾人抬水改救廚房之火。
廚房易燃物居多,加之日式建築皆為木質,火勢發展極快,一時難以控制。首領盯著火看了半晌,咬咬牙對身邊一人吩咐道:「房子先不管了,去通知他們把人都帶出來,免得都燒死了。」那人剛要去,一守衛繞過迴廊跑了過來,說是來幫忙救火,首領大怒,叱道:「誰叫你自作主張!不是說要你們留守的嘛!」那守衛說有人通傳。首領一愣,覺得聲音有些奇怪,也未及細想,大喊一聲「快隨我來」,一路向大屋跑去。
所以說宅子太大也有缺點,雖然那首領已經發覺不對,跑到大屋之時也只能說聲不出所料——另一守衛已經斷氣,而其餘所抓之人也不見蹤影。一手下看看地上足跡,回報說應是從前門逃走,正要發怒,大屋內又有煙霧傳出,也是燒起來了,首領咬牙頓足,大罵不絕。罵了一會,卻發現這裡火勢不大,似乎來得及救,眼下所有能換錢的都已經長腿跑了,只好沉下心來救火。
待到收工,天已經濛濛亮了。有人去廁所翻出那具屍體,已是面目全非。首領看了看,原來腹部被刺穿,乃是致命傷,想必起火之前就已經死了,只是想不通為什麼在這裡看時他還會動,思來想去只覺得是一直在被鳴太郎那小子牽著鼻子走,惱恨不已。還在琢磨,有人回報,說有通往森林的足跡。剛要下令追,忽然腦海中一個聲音閃過——樹林方向有人影,應該是織造——,心說當時慌亂中沒覺得這個聲音的奇怪,原來是前門那個人的聲音,這個只能是鳴太郎那傢伙幹的,就是想騙我去森林裡瞎找,左思右想,吩咐道:「沿昨天其他人逃跑的大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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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大半夜,鹿子等人疲憊不堪,見周圍比之之前繁華許多,問問早起路人,答曰此處確實是洛都,再向前走人更多。聽得此言眾人頓覺安心,開始感慨京都經歷了幾百年的戰亂,雖是今非昔比,倒也還是有帝都之相,七嘴八舌,一時間之前的陰霾似乎一掃而空,不像是在逃難中了。鹿子領著眾人繼續慢慢走著,待聊天之聲漸漸小了才催促道:「姐妹們再堅持堅持吧,向中心處走走,或是找戶人家,或是遇見官府,也總算有個庇護。」大家這才想起來自己那被追捕的命運,紛紛點頭繼續前行。繪實和佳那子兩個小姑娘圍上來問鹿子:「鳴太郎哥哥現在怎麼樣了呢?不是說會來找我們嗎?」鹿子略有愁容,望了望朝陽,燦爛向兩個孩子笑道:「會的,很快就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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